这玉……应该是一对的。另一半呢?”
    珑纹双蝠玉,双蝠玉,自然是成双的。
    那葫芦型玉坠边缘的不自然缺口,很明显是与另一块玉的契合点。
    老头一声冷笑:
    “小兄弟,你也是懂得门路的人。这玉我若能弄来一整对……”
    那就不会来找我这种小店面出手了。
    我点点头,若这珑纹双蝠玉能够成双,故宫博物馆肯定会为它留出一席之地:
    “这道理我也晓得,不过……若是只有半块玉,这价格……”
    就算低了个百十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况且我也不是白痴,看这老头心急火燎地想把这货给出手,必定外头风声紧得很。
    他一心找像我这种小型的古玩店,肯定是不想走漏消息。
    我如果真把这东西买下来,也不是没有风险的。
    我可不想大过年地被逮进窑子里面壁,我爸妈肯定会被我活活气死。
    老头的脸色更加清冷,他笑了笑,露出被烟熏得黑黄的大牙:
    “小兄弟看上去是个明白人,痛快给个价吧!”
    我暗自一想,也不能把这老头逼急了。
    倒斗的人都是随时玩命的狠角色,要比起那狠劲,我这小个体户肯定吃亏,说不准一不注意我就活不过这年头了。
    “二十五万。”
    话说玉石无价,但若真是饿着肚子讨生活,再无价的东西也得给它扳个价钱出来。
    其实在这档口上,我若咬着牙压价至少还能少给个三、五万。
    但大过年的,图个吉利吧。
    老头似乎考虑了一下,也没有多想:“成交。”
    —————————————半块玉坠子就够我活几个年头的分割线———————————————
    看这老头这么爽快,我不知该是喜是忧。
    把那玉坠子拿来仔仔细细地又瞧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的问题,便收起,进了里屋去开支票。
    那老头接了支票只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笑得阴阳怪气:
    “小兄弟这么好说话。”
    “大家各取所需,行个方便罢了。”
    都是些场面话,这行做久了,我也说得挺顺溜:
    “小本经营,图个温饱。”
    那老头也不接我话,站起身就朝门口走。
    我看着他佝偻的身躯,视线锁定在他包了绷带的左手上。
    ……
    真是难看的黑色,看来那只手要废了。
    唉,倒斗到底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单一只手,也值了。
    这么想着,我三下五除二地关了店门,挂上刻有“close”的小木牌子。
    随手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小玉坠子,我上了阁楼。
    爷爷的那本盗墓笔记总是摆在架上最显眼的地方,发黄的纸页散着一股怪异的腐味。
    我用两个指头把那本笔记给夹了出来,捏住它的书脊,把笔记凭空甩了甩。
    顿时,原本装订就不牢靠的笔记散页飘然落地。
    我把笔记往桌上一丢,蹲在地上就开始找那张珑纹双蝠玉的纹理临摹。
    爷爷的这本笔记我十多岁就开始琢磨,如今已经翻得烂熟。
    不一会儿,我就从满地的散页中捡起了一张折叠的墨色稿纸。
    把临摹在桌上摊开压平,我掏出口袋里的玉坠子,抽了两张纸巾垫在坠子下,然后把桌上的台灯给拧开。
    垫着纸巾,玉坠的纹理就不会因为光线的折射和玉本身的通透性而受到影响。
    如果是正式的研究,必须用更加专业的垫板,但我只是个半桶水,也就将就着看看。
    果然,临摹与这半枚珑纹双蝠玉的图案完全一致。
    完整的珑纹双蝠玉是由两枚葫芦型的玉石组成,正中间镂空出一个指甲片大小的不完整菱形。
    葫芦顶端是龙麟图腾,我手上这一枚只看得到龙尾,龙头想必刻在另一块玉石上。
    中间的纹路便比较简单,看上去像是蜿蜒的藤蔓,单这么看来应该纯粹只是为了起到装饰的作用。
    葫芦的底部刻着两只蝙蝠,双翅展开,似是在争斗,生动形象。
    古时“蝠”同“福”,这玉坠子也不过是官宦人家的奢侈之物罢了。
    这么想着,我顿时就失了兴趣。
    把玉坠锁进桌子右手边的抽屉,我拧上台灯。
    突然发现天已经全暗了,我心里大叫不妙,立刻掏出手机看时间。
    这一看倒好,五个未接来电,全是老妈打的。
    这时候,春节联欢晚会都开始了,我竟然因为研究那块玉,整整耽误了近三个小时!
    奇怪了,我有用这么久的时间吗?
    再说我的手机也没有调成静音,为什么五个电话我竟然一个都没接到?
    算了,最近神经衰弱。
    我匆匆锁了房门,疾步朝车库走去。
    ——————————————你个不孝子该被老妈骂了的分割线————————————————
    在家的日子就是痛快。
    过年老爹也不能总摆个脸色给我看,话说我这儿子虽然平常是胡闹了点好吃懒做了点让他操心了点,但是好歹二十多岁就自己开个小店面自力更生不辱吴家门面。
    吃晚饭的时候老妈对我谆谆教导:
    “儿子,最近有没有抽烟啊?”
    “没有。”
    我头都不抬,只顾着吃。
    这倒是大实话,我这人对烟草没什么痴迷,吸烟往往只是为了镇定情绪,需要镇定情绪的地方往往只有斗里,我最近都没下斗,自然是没必要抽烟。
    “那有没有喝酒呀?”
    “没有。”
    这么想来我还真是乖,以前和老痒他们三不五时地聚一聚还会小酌一把,现在往事成云烟,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那……”
    老妈迟疑了片刻,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有没有交女朋友呀?”
    我一顿,止了筷子。
    余光扫见老爸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没有。”
    我回过神,悠悠答道,伸手去夹桌子那头的红烧猪头肉。
    老妈忙把盛菜的盘子朝我这里推了推,接着用那神秘兮兮地压低了的语气说:
    “这个可以有。”
    我微微一叹,满嘴的猪头肉:
    “这个真没有。”
    女朋友呀……
    脑子里突然闪过闷油瓶的脸。
    那阴沉沉的,毫无光彩的,毫无魅力可言的脸。
    就是这样一张脸,我居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栽进去了,到底是为什么?苍天你长不长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有三四个月没有见过那小子了。
    不知道大过年的那家伙在哪过,有没有好好吃一顿饭……反正和我们相处的时候,所有人吃压缩饼干都吃得苦不堪言,就只有他毫无表情毫无怨言。
    那小子用不用手机?上不上网?他平常住哪?
    嗯嗯……完全没有头绪。
    曾经试探性地问过三叔,那老狐狸也只是摇头,说他也不清楚。
    “这样,隔壁三嫂说她堂兄的女儿的表姐姐……”
    老妈端上一盘清蒸桂鱼,葱丝辣椒蒜瓣淋在肥嫩的鱼身上,让我食指大动。
    “哎哟,我的小祖宗。”
    老妈皱起眉头:
    “你不能老学你爸玩清高,想当初你爸追我的时候,也是那个惊天地泣鬼神……”
    一旁老爸看着报纸猛咳嗽。
    “我有喜欢的类型,妈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
    我吐出一根长长的鱼刺。
    老妈立即坐到我位置旁,做洗耳恭听状。
    “首先,她要有一头乌黑的头发……”
    “其次,她要有一张万年不化的冰川脸……”
    “再者,她要有一种十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文静性格……”
    老妈回归她自己的座位上:
    “敢情你耍我老太婆呢,你去请一尊菩萨在你房里摆着好了,找什么对象。”
    我耸耸肩膀。
    大年初一初二,我在家里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就吃吃完就打游戏打完继续睡的日子,那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地令人身心愉快。
    最近虽是不下斗,但以往的经历还是会动不动地变作图像在我的梦境中穿插,很多次我都是猛然从梦中惊醒,出尽一身的冷汗。
    清晨一大早,耳边突然传来吱吱吱吱的声音。
    “妈——”
    我睡得迷迷糊糊大声喊道:“我房间有没有定期打扫啊,有老鼠啊!”
    这一喊老妈没回音,倒是把我自己喊了个清醒。
    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我拿起那个吱吱吱吱响的东西——我的手机。
    胖子。
    呃?
    我醒的更彻底了。
    这小子找我从来就没什么好事,就是说,有好事他从来就想不到我。
    大过年的别给我触霉头,这电话还是不接了吧。
    于是我一把将电话塞进床底下,准备转身睡个回笼觉。
    谁知这电话响得不依不饶,响得我心里直发慌。
    这觉是睡不成了,我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吴邪你个臭小子,都大年初四了还不开店?给胖爷我吃闭门羹啊?老实交代大过年的跑哪风流快活去了?快快快给我回来!”
    “你在杭州做什么?”
    我心底暗叫不妙,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了吧?不清楚了吧?没你胖爷我灵光了吧?来来来,你小子给我来开店,胖爷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啊,快点!”
    —————————————————不厚道的胖子的分割线———————————————————
    我开着那小金杯晃悠进熟悉的街道,现在过年的喜庆气氛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停好了车子,老远就瞅见一团子坐在我小店门口的阶梯上,摇头晃脑地唱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待到他哼它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时,我弹出一个钢镚正中他的脑门:
    “来来,给你红包。”
    当场就把胖子惹火了,大吼说他好心好意来给我些消息居然被我这么对待我还当他是兄弟不如果不请他上天香楼把西湖醋鱼叫花鸡龙井虾仁吃个遍他就砸了我的店。
    我陪着笑脸把他让进店里,亲自泡了壶西湖龙井给他压惊。
    其实胖子来找我,我是挺高兴的。
    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我觉得在这世上有个肝胆相照的朋友还真他娘的不容易。
    几杯茶下了肚,我一拍桌子让他赶紧进入正题。
    “这两天咱行里出了件大事。”
    胖子故作神秘地朝我乱眨眼睛,眨得我心头一阵发毛。
    调开视线,我给茶壶里添水:
    “我又不是你们行里人,能知道什么。”
    “所以我就来和你商量商量啦!”
    胖子把杯子往桌上狠狠一放,翘起个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