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对你,总有厌烦你的一天……”
    两三句话入耳,敖嘉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糟得无与伦比。是不是所有的爱都有保质期他不知道,但他的心情已经变质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敖嘉皱起眉。
    黎清一怔,他已经觉察出敖嘉的不耐烦。他定定地盯着看了敖嘉良久,最后还是直截了当地道:“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出毒素反应。”
    早料到他会这样问的敖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挑挑眉,开诚布公地道:“我没有吃。当然不会有毒素反应。”
    “你为什么不吃!?”黎清的声音陡然拔高,但马上又像怕人发现一样硬生生地压低,“你知道你手里那瓶药花了我多大的代价么?你知道我为了帮你,我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为了收敛我身上的狐族气息,我每三天就要强忍着痛苦剔一次狐骨!而你手上的这瓶药,是毒帝萧烨临死前用自自己元神配出的剧毒,一条尾巴代表一条命,我用三条尾巴的代价才从那个老女人手里换出来……而你却还犹犹豫豫地不动手!我这样不计一切代价地帮你,你还……”
    “这也正是想问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不计一切地帮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你说过一个求救的字!”听了许久的敖嘉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冷冷地爆出一句,像是被蛇祖那种一贯冰冷的神色传染了,敖嘉的侧脸也冷硬起来,看得黎清心上一颤。
    敖嘉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说中了结症所在。
    黎清沉默了,敖嘉也沉默了。就在敖嘉以为黎清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黎清却又动了,他先是干巴巴地笑一声,那声音莫名的脆弱,让人听了几欲心碎:“我让你反感了么?对不起。你要知道,我只是想帮你而已。也许你觉得我有些多管闲事,但如果你在我的处境里,我相信你也会像我一样做的。毕竟你我都不是冷漠的人。”
    黎清凄然一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雨烟究竟出了什么事么?”黎清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便手将自己的领口解开。敖嘉本来只是随便地看了一眼,但没想到一看之下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黎清的身上,密密麻麻地都是深浅不一的伤口,但让敖嘉震惊异常的不是这些,而是黎清锁骨处的那个齿痕。
    黎清的脸上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帮你的原因,我们的命运何其相似!看到今天的你,就好像看到当初的我自己……脆弱、无助、生不如死却又不能自我了断,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黎清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回忆那些事须要极大的勇气似的,“我们一族是九尾狐最偏的一支血缘,在狐族中受尽欺凌。在别的狐族不断诞生新的圣阶级别狐族首领的时候,我们一族却一代不如一代,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天阶而已,不知不觉,我们一族已经成了天狐族中最弱一支。而别的血脉贪图我们族中的天狐之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敌当前,为了换来我们全族的生存,我的父亲把我送给了我们狐族当时一个赫赫有名的前辈做男宠,希望能得到一丝庇护。”
    敖嘉心中一颤,已经被他刻意忘却许久的回忆被黎清的话重新勾了起来。
    “呵……”黎清的唇边淡出一丝苦笑,敖嘉不见他那微闭的眼中是什么样的神情,但,他能感觉到那种无以言喻的悲伤,“无休无止的虐待,看不到尽头的肮脏生活。你还能跑,但我呢?从我被父亲献给他之后,我就不是我自己的了。为了我的族人,委曲求全,曲意逢迎……我用尽混身解数来讨他的欢心,可是最后……”
    “最后怎样?”被黎清这种悲哀的情绪感染,敖嘉也不由跟着难过,忍不住发声询问。
    “还能怎样……”黎清的眼睛红了,轻蔑地一笑,像个喝醉的人,“后来他腻歪了我。不但背信弃义,还不分老幼,血洗天狐殿,杀光了我们全族人,抢走天狐之血……”
    “那你……”
    “本来说好每十年来探望我一次的小妹久久没有来。”黎清垂下眼,“我趁他大醉之际悄悄回了族中一趟。由天狐殿到无径之路,一路上白骨累累,而我小妹,我最钟爱最贴心的小妹……”黎清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声音也颤抖起来,“我小妹被人剖开了肚子,高高地挂在树上,肠子流了一地,是被人活生生地……而我父亲则跪在树下,头盖骨被人掀开,一副到死也在哀求的样子……”黎清闭起眼,再睁开时已经狠戾之色尽现,“从此我发誓再不相信任何人。”
    敖嘉从来没有见过黎清露出过这样的杀气,他的心上一寒,然生出一丝怯意。他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好轻飘飘地道:“也许屠杀你们全族的另有其人……”
    “我问过,他认了。”黎清露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他说只要是狐族,怎么可能不对天狐之血心存幻想呢?他还问,如果是我,在天狐之血与一个小男宠之间,又会选择哪个?他就是这样,习惯于斩草除根,决不留后手。”
    “所以什么情啊爱啊,在种种天材地宝面前都不堪一击。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只有手里能弄到的利益是真的……哈哈。”黎清笑起来,这个笑看在敖嘉眼里却让他不寒而栗,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心中对黎清构建起来的形象完全坍塌了。
    ☆、犹豫(三)
    “这就是我不能接受雨烟的原因。”黎清长长地叹一口气,“我毒杀了他,却无法毒杀他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阴影。一人要完全和过去自己划清关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只能尽力把这些影响降到最低。可每次我一靠近雨烟,想要与她更进一步,过去的种种就如梦魇一样在我心里纠缠不去,为了让她死心,我不辞而别,用娶亲的方法逼她对我绝望……他已经毁了我……”
    敖嘉被他说得心中一动。他脸上露出一种正在深思的表情,最后敖嘉长长地叹息着,握住黎清的手:“对不起,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谢谢你为我做的牺牲。”
    黎清眼中一亮,正要说什么,敖嘉却没有给他机会,他下面的话已经缓缓地说出口:“但是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按你说的做。”
    黎清的过去的确很悲惨,也很曲折。在情感上敖嘉很同情他,但一码归一码,若一个人总是听从感情来做决定,那这个人就真的蠢透了。
    “哦!够了!”黎清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一副相当恼火的样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在你的面前有一个最好的机会!这个机会可以让你一劳永逸地摆脱那个让你永世无法翻身的恶梦,而你却决定让它在你手中陨落!”
    但敖嘉似乎已经铁了心,他只是镇定地坐在那里,黎清这些话并未能给他造成丝毫影响,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搭一句话。
    “我看透你了!”黎清的眼睛在那瞬间变成魅人的幽蓝色,深深的,如同一泓深泉,看不到底,却有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吸引力,“我一直以为你会跟那些目光短浅的人类有所不同。而今天我才知道,只要是人,就都是一个样。亏我还这样用尽全力地来帮你,亏我还对你有所期待!”
    敖嘉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
    “看看你自己!我以为你是冷静沉着有头脑有主见的人,可是到头来又怎么样?那个男人几句话就把你哄上天,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真以为自己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呢……明明知道再走下去只是一条死路,但还是心存幻想,期待会有奇迹出现。你就等着吧,等着他把你整个地吞掉,连骨头也不吐……”
    “够了!你说的一切都明白。”敖嘉的脸色黑起来,忍不住出声截断他。
    “明白?”黎清这样认真地看了敖嘉一会儿,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你明白还非要走这条路?哦,也许你甘愿用自己余生的痛苦来交换这片刻欢愉。”
    敖嘉握紧了拳头。
    “哼,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们人总是这样,鼠目寸光,永远只相信自己希望的事。”黎清露出轻蔑的神情,“贪图安逸,自欺欺人,你们总是这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告诉你!你总有一天要后悔!”
    敖嘉的眼睛因愤怒而眯起来。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绷到极致的神经和缓下来,尽力用他听起来最平和的声音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这是你逼我的。”
    黎清一愣,然后将自己说的话从头到尾都过滤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大的纰漏之后,这才迟疑着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为了我在考虑么?”敖嘉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你仔细想想你的计划,你真的有为我考虑周全么?第一,我给我自己下毒,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下完毒之后蛇祖并不想保我怎么办?你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给我脱身,可是这是剧毒,吃下去了,没有人救,我要怎么办?等死么?”
    黎清突然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但他只呆了片刻就又开口:“天下没有绝对安全的计划。只有冒非常之险才能成非常之事,你想脱身,既不想付出代价,又不想冒险,天下哪有这么好的馅饼砸你头上?你看我连剔骨之痛也忍了,还付出三条命的代价,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在冒险么?”
    敖嘉深深地看他一眼:“第二,你说你能杀了蛇祖,到时候等他死了,可以用他身上的蛇胆给我解除毒素。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一切设想都是建立在这个计划成功的基础之上的么?别幼稚了,我们计划一件事不能只考虑到最好的结果,还要想到万一出现最坏的结果怎么办。你说只要蛇祖虚弱你就可以杀了他,到时候万一不成功,你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吧?可是我呢?就算你能趁机劫我走,我身上有毒,离了蛇祖一样要死!而万一我逃不掉……到时候在前面等着我的,可是那个男人更疯狂的报复!我知道他足足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清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被敖嘉截断:“别跟我说什么要冒险。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我现在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帮我,还是……”敖嘉的眼神暗下来,“还是只是想利用我。尽管你口口声声地说要帮我,但实际上,你的这个计划最大的受益人是你,而不是我。”
    敖嘉说完这些,从袖子里把那瓶毒药原封不动地退给黎清:“这药,我一点也没有动。你留着也好,用了也罢。也许还可以去把你的尾巴换回来。自己珍重。”
    见黎清呆呆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药不做声,敖嘉也不再说什么,他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到正伏在柜头用毛笔写什么东西的蛇祖,敖嘉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见蛇祖写得专心,敖嘉不由对纸上的东西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好奇。他和黎清说了这么久的话,这个男人然一次也没有过来,什么东西的吸引力这么强?不声不响地到蛇祖身后:“在写什么呢?”
    “嘉……嘉嘉……”蛇祖一见是敖嘉,忙把手往纸上一抓,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把东西藏到身后,一脸的紧张。
    “什么东西?”敖嘉疑心大起。
    “没什么。”蛇祖悄悄地把团成一团,为了保证安全,他还用力地用手把纸团捏了两下,确保手里的东西已经面目全非。
    敖嘉的脸瞬间拉下来,“没有什么东西?那为什么不让我看?”
    蛇祖用脸色吓吓敖嘉还可以,但敖嘉想用脸色来吓蛇祖?蛇祖干咳了一声:“大夫怎么说?母……咳,身体没大碍吧?”蛇祖嘴一快,差点说出“母子平安”来。
    说实话,蛇祖这时候心里是有点忐忑的。他以为敖嘉会说“不要扯开话题”,但敖嘉只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撇了撇嘴,然后道:“也看不出什么来,说只是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保持心怀表愉快而已。大夫都这样。对了,不是说要去买衣服么?”
    “哦,”蛇祖听了心里洋洋得意,一个凡人也想看出敖嘉有没有怀孕?心里这样想,蛇祖面上却露出一副抱怨的样子,“我说我给你看看就行了吧。还非要让别人在你身上摸来摸去的。”
    “下回听你的。”敖嘉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没想到这么一句话马上就让蛇祖由内而外地兴奋起来。
    “嘉嘉,你刚刚说什么?我还想再听一遍!”蛇祖两眼放出贪婪的光。
    “……”敖嘉抽抽嘴角,在蛇祖期盼的目光下开口:“没什么,我们去买衣服吧。”
    “……”蛇祖心里有些失望,勉强打起精神向外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