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那间屋子里,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医女手上还染着血迹,脸色惨白,还隔得远远的就直接大呼道:“皇上,皇长孙……去了!”
皇上顿时晕眩了一下,手扶着石桌缓了缓,声音颤抖着:“你,你再说一遍?”
那医女死命的磕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皇上,太子妃所受刺激太重,再加上那一杯凉茶,臣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救不回皇长孙啊。”
皇上出着大气,狠狠的闭了闭眼,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那……尸体呢?”
“皇太子才一月多,还……还未成形……”
皇帝突然暴起,朝着地上目瞪口呆的桑千越就是一脚,桑千瑾连忙低头,藏住自己的一双眼睛,这时候若是被父皇看到,只怕是要被狠狠的迁怒,他能躲则躲,至于他的第一个侄子,他只能说,缘分未到,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环。
太子直接翻倒在地,却是一句辩解也说不出口,他的第一个儿子,就这样没了?
“报皇上,臣等在东宫琉璃院中,搜出了如下物品。”一名高壮的侍卫半跪着朝皇帝汇报,手一挥,身后的属下就直接把怀里的东西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扔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后退两米,等皇上自己来看。
皇帝深吸一口气,缓慢的走了过去,太子瞪大双眼,他已经看到那一大堆东西是什么了,符咒,用来诅咒的小人,一大堆的作法牌……更让他惊恐的是,他看到的一个小人,竟然穿着缩小版的金黄龙服!
皇帝背着手,低着头,双眼虚眯,脚轻轻的扒拉了一下那堆杂物,怒极反笑,声音冰冷至极:“我竟是不知道,太子府上,还有人嫌朕命长啊。”
桑千越浑身打摆子,他根本就不知道一场小小的内院事故,竟然招惹出这么一大桩惊天逆谋,他该怎么脱身,他该怎么脱身!
“父皇,儿臣绝无此心,还请父皇明鉴,那……那琉璃院本就是被失宠的人住的,她们心里阴暗,难免……难免会产生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此事,当真是与儿臣无关啊!”桑千越膝行几步,抱住皇上的腿,哀声哭求。
皇帝低下头,逆着光的脸显得阴晴不定,冷冷的目光在桑千越身上剥皮拆骨般的扫了过去,落到一直沉默无声的桑千瑾身上,突然杀气暴涌。
桑千瑾脚步沉稳的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跪在皇上面前,脸上自然而然的带上些许哀色,一双眼睛清明,没有一丝异样的看着皇帝说道:“父皇,儿臣完全没有想到未来的小侄子就这样去了,看在小侄子的份上,请您不要多加责怪大哥,毕竟,第一子逝去,大哥心里的悲痛也不少于您。至于这堆东西,您是真龙天子,哪里能是这些腌臜东西能够折损的,不如一把火烧了,免得看着烦心,不过大哥着后院,的确是该好好查查了。”
太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连连朝他的父皇磕头。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桑千瑾许久,并无发现不妥,这才按捺下心里的猜疑,难不成这真是一场意外?
无论如何,这东宫,也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太子搬至原来的大皇子宫,禁足一个月;所有妾侍一律交予宫里的嬷嬷调教,太子妃暂居皇后那里,好好调养身体。立刻实行!”
☆、第28章 古代质子(六)
温安静坐在屋内,听着古络的汇报,手指很是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主子,您这桩亲事还是没退掉,您不是还得娶那位势力的女人?”古络看着温安,眼里有一丝隐忧。
“古络,好好想想,这皇帝失了嫡长孙,现在还有什么心思来找我的麻烦?将心比心,估计他现在对所有喜庆的事都不大看得过眼,哪里还会劳心劳神的关心我的婚事?”温安看着古络,难得有耐心的给他解释:“我可是给那女人下了个套,无论她钻是不钻,等我随桑千瑾回来以后,她都将没有资格做我温安的妻子。”
古络看着自己的主子把一切掌握于股掌之间,忍不住抿抿嘴,压下心里面沸腾的骄傲,从被人冷嘲热讽的质子成为现在能够影响到皇室的暗中手,他一路见证。
温安端起茶啜饮一口,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古络,挑挑眉说道:“再过两天我便要出门了,你准备好相关事宜,和我一起。”
古络冷静下来,重重的回答了一声:“是!”
三日后。
皇帝即使被太子府里乱成一团的事弄得气急攻心,但是朝堂上的事他也是丝毫不放松,桑千瑾的粮食以及资金筹备,他都仔细过目了才批下,今日是他们出发的日子,他也亲自在场,只是难免形容有些憔悴。
桑千瑾恭恭敬敬的跪在皇上面前,亲眼见到仅仅三天而已,他一向保养甚好的父皇头发已经半百,脸上的褶子像是比原来增加了一倍,一下子就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心里有些复杂。
“父皇,儿臣今日远去,只怕非两月不能归,望父皇千万保重身体。”不要死在他鞭长莫及的时候。
皇帝看着抬头认真看着他的桑千瑾,心里微叹了口气,他这个儿子平日倒还算是乖顺,之前也太过忽略他了,若是等到太子登基,给他个闲散王爷做做也无妨。
“老三,今日你代替朕,定要让青山州安然度过这一次危难,朕这大好河山,可不能被这么一场小小的洪事闹得不安定啊。”皇帝难得露出笑意,一手托起了桑千瑾,拍了拍他的肩膀。
桑千瑾掷地有声的回道:“儿臣定当不辱使命,让青山州感受到皇恩浩荡!”
“好,好,好!”皇上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越看桑千瑾心里越是满意,福全小声提醒时辰,皇上这才放桑千瑾回到那拨运粮大军之中,看着他高呼“时辰已到”,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慢慢离京,许久,才揉了揉眼,慢慢转身,回宫继续处理让他烦心的事。
温安坐在古络准备好的马车上,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只觉得一股尘土气扑面而来,顿时皱皱眉,毫不迟疑的放下帘子,随手拿起小桌上的书卷,正打算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正仔细的看着他,他轻叹了口气,放下书道:“有事?”
席景随意的坐在他身边,眼神这才移开,从书卷和白瓷茶杯上一扫而过,这才笑着说:“我发现这几个世界过来,你已经变了。”
“我是个人,自然会变,只是我觉得,你变的比我更厉害。”温安不曾停顿的驳了回去。
“怎么个说法?你见我的时候并不多,能有什么印象。”席景有些好奇。
“那你说我是怎么个变法?”温安避而不回,反问道。
席景好脾气的笑着回答道:“我记得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除了冷漠,对什么都不关心之外,还挺心狠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就像是没把自己真正融进来,若是那个时候温家的人稍微用点心,就能发现这个人和他们印象中的温家大少有很多不一样,但是你挺幸运,没被发现。我到现在还很疑惑,你第一个世界竟然能这么快就通关,明明你对那么董临就没有什么表现,态度还越来越差,董临居然还把你放在心上了。”
“不是我,而是原来的温安。”温安突然辩解了一下。
“好好,原来的温安。不过,你想不想知道,你在那个世界死了以后,董临的下场?”席景突发兴趣,有些引诱的说道。
“没兴趣。不过是个通关人物而已,没必要关心的。”温安声音冷淡,是真心没有一点兴趣。
“那温暖呢?”席景出乎意料的接着问道,隐隐有些犀利。
温安脑海里自发的出现了那个在他印象里还只能算是男孩的男人,顿时沉默,垂着眼,一言不发。
席景眯了眯眼,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死了以后,他一生未娶,抚养了温如的第二个孩子,依你所愿,让温家慢慢接受了西医,中西结合,把温家带上了另一个高峰。”
见温安的手无声的握紧,席景抿了抿嘴,一针见血的问道:“无论是你在第一个世界,还是第二个世界,我都能看出来你对亲情格外重视,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温安眼神冷冷的扫过来,他不喜欢任何窥探他心灵的人,即使是席景也不行。
“难不成你现实里的亲人……让你有阴影了?”席景犀利甚至能让温安感觉到恶意。
“闭嘴!”温安声音带着严重的警告,席景这种反常的行为让他忍不住有些暴躁:“你是想要知道我的弱点吗?那我告诉你,我虽然重视亲情,但这并不代表我期待,更别谈是把它当成自己的弱点,所以,席景,你的算盘打错了。”
席景深深的看着温安,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以接近、不近人情,就他这番话,反而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他是极度渴望亲情的,真是……
马车的门被轻敲几下,古络的声音有些疑惑的传来:“主子,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温安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席景所在的地方,却发现空无一人,定了定神,用一贯平静的语调说:“没事,看书而已。”
古络虽然疑惑,但是却没多想,刚回身,就看到三皇子骑着一匹枣红骏马过来了,朝着他点点头问道:“温安在里面?”虽然是疑问句,却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
“见过三皇子。”古络连忙行礼,声音憨厚的说:“回三皇子的话,主子是在里面,您是要叫主子吗?”
三皇子摆摆手,看了看天色,说道:“提醒你家主子,这一路上不会很平静,我怕是留心不过来,要他自己注意着。还有你,死也要死在你家主子前面,不然……”
古络身体一阵颤抖,连说:“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桑千瑾再看了马车一眼,这才驱着马回到了最前面。
温安在马车里自然是能听到的,他知道,若是太子想对他们下手,这时候可是最方便不过,至于桑千瑾的任务,青山州的祸事,估计太子还没装进他那脑袋里,对这样的人,温安笑了笑,那位太傅家的庶女的可不是摆设啊。
况且,再过一个半月就是天狂一年一度的天祭之日,皇帝的身体状况他已经得了消息,退位大概也就是在这一两年了,所以,这一次的天祭他定会交给太子去办,若是天祭上出了什么意外,呵,就算是皇上再不愿意,只怕也得废太子了……
大道上,这队人马迅速而有序的往前奔去,卷起一阵干尘,迷了路人的眼。
落英山山寨。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看到天空中的一只白鸽,吹出一声口哨,那白鸽就乖顺的停在他的面前,他取下腿上绑缚着的小竹筒,抽出一张卷着的纸,展开细看,眉头时而皱起,时而展开,手指不时的揉捏着纸条边缘,最后召来了二当家和三当家,把纸条直接给他们看了。
许久,二、三当家面面相觑,眼里都有些犹豫,但是想起此事办成以后的丰厚酬劳,心里又忍不住骚动。
“老大,你怎么想?”三当家小心的问道。
江成手指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像是击在人心里的鼓,慢慢说道:“本来我们就是被扶持起来的,若是主上有事,我们必然要鞠躬尽瘁的完成,这么些年我们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件事的确太大了,谋杀皇子,若是不成,或者是成了再被查出来,只怕不只是我们遭殃,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二当家擦了擦手心里的湿汗,有些犹豫的说道:“可万一,万一成了,我们可就彻底发达了啊,哪里还需要做这种害人又害己的事?我媳妇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干的什么事,要是这一桩成了,我就可以安心的和她好好过日子了……”
江成沉默了,他的媳妇,早在三年前就被仇家杀了,他报了仇,代价是来到这里做了山匪,无恶不作;三当家也沉默了,他到现在还没娶到媳妇……
二当家咽了咽口水,把那张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似乎是想把每一个字看得明明白白,嚼碎了吞进去一样,低声说道:“我看,这皇子带的人不过是一队大军,不过三千人,装备也不是特别精良,其余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我们寨子现在也有三四千人了,个个都是见过血不要命的,或许,打起来我们挺有胜算的。”
江成手有些抖,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只是这些年杀的人、做的恶太多,已经把他的良心麻木了,但是他好歹还知道皇家,不是他们该动的。
三当家看着江成为难,忍不住说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