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少爷开心……”
    “棠哥儿!”古越裳厉喝一声,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成肉饼。
    棠哥儿吐了下舌头,扮个鬼脸,抓起衣服一溜烟儿地跑了,笑道:“嫌我不会说话啊,得,明儿个就把我嘴巴缝起来啊。好少爷,你可要记得亲自动手,别人手粗,会弄疼了我的细皮嫩肉!”
    古越裳哭笑不得,偷看锦瑟一眼,觉得这场面还是比较适合哭。
    锦瑟远远站着,像个漂浮不定的幻影。
    古越裳心想,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边欢喜一边担惊受怕,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那个人把一颗心折腾得一会儿死去一会儿又活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承受了这一切却又无怨无悔地甘之如饴。
    锦瑟慢慢朝古越裳走过来。
    一步步都踩在古越裳心上,战鼓一般隆隆响。
    古越裳如临大敌。接下来短兵相接,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出最有效的解决误会的办法,如果不能一刀把锦瑟心里的怀疑斩落,必留后患。先运刀,再疗伤,温柔体贴一样都不能少。可惜……可惜刚刚在锦瑟身上下了一帖猛药,打算把他畏畏缩缩的毛病除了,逼出他的勇气来,这才多大又一会儿,又得放低身段安慰。
    古越裳叹息自己心太软。
    可锦瑟已挨了重重一击,怎么忍心再往他心上插刀?
    “少爷……”锦瑟在躺椅前站住,凝视古越裳的眼睛。
    古越裳酝酿完毕,打算出手,却有人比他更先出手──锦瑟解开自己衣衫的带子,一口气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扔在了地上。
    长相守 27
    古越裳瞠目结舌。
    锦瑟害羞,在床第间极被动,怕被光线照到,怕被他看羞涩的入口,连脱衣服都觉得不好意思,被挑拨到极处忘我时才会发出低低的呻吟,神智稍微回复就羞得蜷起来,千呼万唤也不肯伸头出来。
    阳光照在少年缎子般光滑的皮肤上,耀眼生花。
    古越裳只觉轰的一下,全身的血都冲到了下半身。明知锦瑟这样不太妥当……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少爷,我什么也没有……就连我的人也已经卖给了古家,也不是我的……”锦瑟用红肿的眼睛注视着古越裳,声音微微发抖,“只有我的心是我自己的,我把我的心给少爷……只要少爷你一天不放手,我就决不放开少爷。就算有一天少爷不要我了,我的心还是少爷的,永永远远都不会变……”
    古越裳忽觉心如刀扎,拾起锦瑟的衣裳往他身上裹,“我知道了,来,先把衣裳穿上,别这么糟蹋自己。”
    “我没有糟蹋自己啊。”锦瑟的身体在颤抖,却推开衣服,用力抱住古越裳,仰望古越裳的眼睛,急切地说:“我喜欢少爷,也很喜欢少爷抱我……我希望少爷的眼睛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看到少爷对别人笑,我的心里就会痛……少爷,我虽然平凡又卑微,无趣又木讷,也不会像女人一样给少爷传宗接代,但我会好好服侍少爷的……”
    “小锦,我不是要你献祭,是要你好好被我爱,也好好爱我。”
    “我知道。”锦瑟连忙点头,“少爷说的我都知道。我不会的,少爷你都教我好吗?我学着像少爷说的那样爱少爷。”
    古越裳叹了口气,抱住锦瑟,轻轻吻他红肿的眼睛,“对不起,小锦,是我操之过急了。其实我的小锦瑟很爱我,只是太缺少安全感,一听到有人来抢我就吓坏了,是不是?”
    锦瑟眼中泪光闪动,用力点头。
    “你要相信我,没有人能把我抢走。明白?”
    锦瑟更用力地点头。
    古越裳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刚才和裳哥只是玩闹,我和他没有什么的……”
    锦瑟忽然闭住嘴不说话。
    古越裳急了,“我说的是真的。”
    锦瑟看了他半天,慢吞吞道:“哦。”
    古越裳心里犯嘀咕,轻轻摇晃锦瑟的手,“怎么了?你不信?”
    “裳哥很喜欢少爷……”锦瑟迟疑道。
    古越裳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怎么?你又打算慷慨奉送?”
    “不是!”锦瑟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少爷是我的,谁也不送。”
    “这才像话。”
    “少爷,你真的不喜欢棠哥儿吗?”
    “喜欢啊,棠哥儿也有他的好。”古越裳笑,吻锦瑟的脸颊,“不过和喜欢小锦不一样。喜欢小锦,是想要抱着这样那样……想要……”
    底下的话音模糊了,消失在夏末的凉风中。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
    月底京师送来信,梅泷望的江浙之行要暂缓。锦瑟松了口气,老爷子也不再逼古越裳逼得那么紧。
    九月至,桂花开。
    古越裳带着锦瑟去抱朴寺赏桂花,棠哥儿跟着打掩护。古越裳和锦瑟幕天席地、追欢逐乐,玩得不亦乐乎,棠哥儿掏鸟蛋逗和尚,日子过得也不清闲。有时候摘了桂花回寺,古越裳就给锦瑟打下手,一屉又一屉地做桂花糕,棠哥儿只要在,必然跟着捣乱,也不管自己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显得多么多余。
    这天,古越裳住的院子里飞来一只鸽子。
    鸽脚上拴着信筒。古越裳把手里的一屉桂花糕搬到阴凉处,拆下信筒,展开纸条看了,眉头微微一扬,面色自若地把纸条放进嘴里,嚼烂,吞下肚,继续搬桂花糕。锦瑟好奇,问那是什么,古越裳笑道:“有人仰慕本少爷,云中寄锦书,书相思。”
    傍晚,古越裳提剑下山,单骑飞驰而去。
    长相守 28
    第二天傍晚,古越裳白衣如雪,一人一剑,踩着夕阳余晖走回抱朴寺。
    锦瑟坐在寺门前的石阶上望眼欲穿,见到人影就狂奔了出去。古越裳笑着搂住他,问:“不是让你好好在寺里的吗?”
    锦瑟道:“少爷,你再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古越裳愣了片刻,微笑道:“才走一天,就想我成这样,要是……”
    锦瑟捂住古越裳的嘴,哀求:“少爷,不要说!”
    古越裳沉默。没人比锦瑟更了解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处细小的改变都瞒不过锦瑟。古越裳轻抚锦瑟的头发,柔声说:“放心,有我在,外面的风雨就淋不到你头上。我会好好守住这一切。”
    锦瑟道:“少爷,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古越裳淡淡一笑:“再厉害的人物,难道还有我厉害?”
    话题至此截住。
    三天后,胡彦之忽然带着金燕子出现在抱朴寺。古越裳没露出半分惊奇之意,微笑着让锦瑟拿出桂花糕和从山下带上来的梨花酒招待胡彦之。打发金燕子、锦瑟和棠哥儿去外边玩,胡彦之和古越裳在小几两侧落座。
    胡彦之望着古越裳微笑:“恭喜,恭喜,锦瑟那孩子很不错。”
    古越裳笑着饮了杯酒,“金燕子也很好。”
    两人心照不宣,哈哈大笑,碰杯,一饮而尽。
    胡彦之道:“一剑北上,截住端王使者去路,寒了十七位漠北狼剑的肝胆,古兄弟,我该赞你消息灵便、胆大技绝,还是该说你惹到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人太蠢?”
    古越裳淡淡道:“胡兄此刻是我的兄弟,还是端王的说客?”
    胡彦之笑道:“好,痛快!不叙旧,先把话说清楚!”从袖中摸出一张金粉笺摆在小几上,“江湖事,江湖了。我青莲教苏教主奉端王之命全权处理此事,约古少爷日月峰顶一会,古少爷人称江南第一剑,苏教主纵横江北,今以一剑定江山。若苏教主输,端王与江南漕帮的过节揭过,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若古公子输,请把棠哥儿交给苏教主带走。”
    古越裳笑道:“他只不过是个寻常戏子,何必赶尽杀绝?”
    胡彦之也笑:“死在京城西一百里绝脉峰的少年和这个棠哥儿,究竟哪个是朱耀升的儿子,哪个才是真正的棠哥儿,古越裳,你以为你真清楚?”
    古越裳低头看茶叶在水中打转,淡淡道:“朱御史的儿子已死,这消息千真万确。”
    胡彦之沈吟良久,道:“古兄弟,我承认你的武功高,但苏教主的武功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多谢胡兄提醒,日月峰之战,我自会赴会。”古越裳抬头,洒然一笑,“以苏教主的身份地位,相信不会食言。”
    “古兄弟……”
    “饮酒。”古越裳举杯微笑,“一别将近两年,胡兄远道而来,今天可要喝个不醉不归。你若不醉,我万万不放你走。”
    胡彦之却扔下酒杯站了起来,笑道:“这杯酒留着,等你和苏教主一战之后再喝。我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坐下来喝酒。”
    古越裳笑道:“无妨,只要有命,就有酒喝。”
    胡彦之突然一拍额头:“忘了告诉你,棠哥儿我先带走。两天后,你会在日月峰顶看到他。日月峰上,胜利的人可以带走棠哥儿。”
    古越裳一怔,望着胡颜之,眼中波光闪动,似怒似笑,因其不可测,更令人忐忑。
    长相守 29
    胡彦之拱手道:“得罪得很。但古少爷远离漕帮杂务,轻衣软裘琴剑诗酒了十年,一朝用心,立刻能不惊动古老爷子而组织起来眼线势力,把端王的势力硬生生阻挡在江苏之北。端王派的几拨人马全部铩羽而归,数月努力,无法渗透江苏之地分毫,到如今只好把苏教主从漠北重来江南。古少爷宝锋如此犀利,苏教主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哪。”
    古越裳眼中寒光闪动,轻敲酒杯发出脆响,“若我留下你呢?”
    “除非你能一招就留下我。”胡彦之微笑,“抱朴寺后山的神女崖上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在等你去救。晚一个弹指,便是一生之悔──”
    胡彦之的话未说完,古越裳已经飞掠而出。
    ──最重要的人,除了锦瑟不会有别人。
    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果锦瑟少了一根毫毛,青莲教请等血洗。”
    胡彦之淡淡一笑,大步下山。
    抱朴寺后山有一段山风侵蚀的断崖,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