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蝶的脸颊,“便是想不开,也是她自己的事。联宫里不缺这么一个钟无艳。”
眼中盈盈的泪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如蝶急忙低下头去假装拭泪。
“钟无艳么……”若水淡淡的声音传来,这一次却不再温柔,而带了几分强硬,“连锦年,如今我便是钟无艳了么?看见我让你食不知味了么?”
“沈若水,你好大的胆子!”唐贵妃在一边喝道,“竟敢直呼皇上名讳!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此话一出,若水尚没什么反应,如蝶倒先急了:“娘娘,这……”
唐贵妃这才想起,沈若水的九族却也是沈如蝶的九族,一时脸色讪讪的。
连锦年却扬起一个好看的笑:“算了,看在沈才人的份上,这一回朕便不计较了……”
话未说实,却见若水昂了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身影,心中的疼痛终于不可阻挡地袭来,直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
许久,他才淡然道:“朕还有奏折未看,先回御书房了。”
如蝶却一把拉住,娇嗔道:“皇上,今夜……”娇羞得脸上红霞飞,模样真是任谁看了都会心动不已。
连锦年一愣,继而给她一个温柔的笑,便转身离去。
走到无人处,他的泪水才止不住地流下,直咬紧了牙,依然不能忍。
一只手撑了在假山上,他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子,那巨大的疼痛从心底渗出,直到遍布全身,那疼痛,即使再深厚的内力都无法控制。
清儿,对不起……
只有这样,我才能平安留你在宫里,在我的身边……
对不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换年华:冷落
夜。
御书房中,仍是灯火通明。
连锦年烦躁地,将一叠叠的奏折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时不时拿起一份,还未翻开却已无心查看,随手便扔了在地上。
一边侯德宝诺诺地侍候着,脑袋上的汗珠子如豆子一般,滚滚而下。
“哎哟,万岁爷!”涎着脸上去,候德宝硬着头皮,“万岁爷,夜已深了,咱先歇了吧?”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明黄色的本子迎面扑来,直直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没有用的东西,你每个月领俸禄,是让你睡的?嗯?”那好看的眼圆瞪,隐约透露着帝王霸气,却又带着小孩子般的倔强。
“可是万岁爷,沈才人正等着您呢……”明明是自个儿答应了人家的,如今把气撒他头上,真是冤枉。
“什么沈才人?”连锦年烦躁地,“没看朕这有这么多奏折吗?滚!给朕滚出去!”
“奴才遵旨!”候德宝忙不迭地退身出来,还没来得及擦去额上的汗水,便撞上了一个人——
“哎……沈贵妃!”心中暗叫不好,嘴上却是甜甜地,“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可莫着了风寒……”
“替我通报,求见皇上。”若水声音沙哑,只是低低地道。
候德宝瞬间拉了一张苦瓜脸:“娘娘,皇上这正忙着批阅奏折呢……你看……”天灵灵地灵灵,皇上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让这沈贵妃进去了,嘿,他候德宝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闻言若水不再说话,也不管他,径直地就要硬闯。
“娘娘……”候德宝吓得急忙上前去拦,却半路上又收回了手来。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或许这沈贵妃便是皇上那个系铃人?
屋内连锦年依然发着火,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只是恼怒地吼:“候德宝,你不要脑袋了是不是?”
“臣妾参见皇上。”若水站在原地,也不屈身行礼只是口中幽幽地道。
连锦年一惊,抬起头来,果然看见那个消瘦的身影。
“清……”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柔和,瞬间却又是冷冰冰的不耐,“沈贵妃,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心中早已冰凉,若水的嘴角是嘲弄的笑。
她缓缓地走上前去,到那书桌前停下。此时,她与连锦年仅一桌之隔。
书桌是父皇在世时留下的,乌木的桌子,边边角角上都用金包了,嵌了大大小小许多珍宝。上边铺着一条大红色的子罗棉布。那笔洗笔架,砚台镇纸仍然是原来的位置。
她抬眼打量四周,眼神空洞。
一切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恍惚间似乎回到父皇在世,自己还是公主的时候。
抬手轻轻摩挲着那乌木镶金的桌子,她的嘴角漾开甜甜的笑,隐在纱巾里,无人看见。
“这御书房……”她轻轻地,“好熟悉呢。”
连锦年心中猛地一抽,从位子上惊起:“沈贵妃……”
“好像……也许是在梦中吧,”想起来,那真的如同一个梦一般,“小的时候,常常在这里玩。”
心中是难忍的剧烈疼痛,恍惚间已然伸出手,想要去拥抱那个薄弱的身子,那眼中淡淡的希冀的光芒,是想想从前的事了么?
“臣妾的父亲,喜欢和臣妾玩捉迷藏……”每次都躲在这张桌子底下,她一下子就找到了。
父皇,那时候的父皇,真的只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罢了。
“清儿……”若早知有今日,他真的应该带着她便远离了这皇宫,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就该带她走的!
“皇上。”忽地扬起脸,眼中淡淡的希冀已然褪去,只余清冷的目光,似乎要一剑刺到他的心里,“臣妾听说,皇上是因为臣妾的长相和前朝德馨公主极为相似才宠爱臣妾的。”
连锦年一愣。
“是吗?”她盯着他,见他没有回答,便举手轻轻摘下面纱,任那张脸曝露在连锦年面前。
连锦年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回过头去。
“所以,如今臣妾这张脸毁了,皇上便……”情到伤处,竟无语凝噎。
屋子里是难耐的寂静。
半晌,连锦年才缓缓道:“夜深了,沈贵妃先回去吧。”
“我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若水轻或无闻地低喃,泪眼迷蒙地望住连锦年。
你爱沈若水,是为了华清,我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连锦年心中惊痛!
“候德宝,送贵妃娘娘回宫!”惊慌失措地,只能选择大吼来掩饰自己的无助与对眼前女子的怜惜。
“不用了。”若水亦是大声冷然地,一定一句坚决,“我自己会走,我会离开,远远的。”
再不见你。
望着那决然离去的背影,连锦年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
清儿,我何尝不想紧紧拥抱着你,何尝不想看到你甜美明朗的笑容。只是,这后宫之中,唯一能保护一个女人的,不是皇帝的宠爱,而是皇帝的冷落。
第一百一十八章 换年华:省亲(1)
啼春殿。
园子里是寂寥的春色。
几枝梨花开得正好,似乎下了决心要让园子里热闹些。却没有鸟儿清脆的啼唱。
自从上次在花园中,连锦年“表明态度”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老看望过若水,连鸟儿,都识时务地不来了。
若水愣愣地靠在窗柩上,眼神空洞。
已经是五月份了。
那时的这个时候,她肯定是在夜清宫里了吧。
不习惯炎热的身体,在这段日子以来都难以入眠。
那一夜,她原想请林远带她离开。她清楚看见林远眼中闪耀过的光芒,她心中已经肯定了他会带她走,然而他开口却是:“公主,家父求见公主。”
她一愣,林暮将军?
他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在那个荒废的园子里,她便见到了那张儿时熟悉的脸,带着岁月的刻痕,深深浅浅。
“臣参见公主。”林暮毕恭毕敬地跑下。
若水嘴角虽是凄然的笑:“免了。”如今我还是什么公主呢?
我已什么都不是了。
亦没有了继续争斗下去的勇气,唯一想做的便是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远远的再不回来。
可是林暮却说,公主不能走。
即便公主对连锦年下不了手,可是连蓉蓉还没有死。她只是被禁足在冷宫罢了,难保有朝一日不会被放出来——朝中支持连蓉蓉的,不止赵是一人。
若水心中惊颤,才恍惚想起。
是啊,连蓉蓉还未死,她便不能放弃。
付出这么多代价,却依然没有能杀了连蓉蓉替母后报仇,那不是骄傲的华清所能忍受的。
“请公主留下来,看着臣为先皇报仇之后再走。”
林暮坚决地,目光坚定。
于是她便留了下来。
看着连蓉蓉死,这是她如今在宫里残喘的唯一目标。
林远的目光黯然。
他知道公主为何要求他带她出宫。她是对连锦年死了心,以为连锦年嫌弃了她的样貌——她哪里知道,真心爱她的人,是不在乎她的样貌是倾国倾城抑或是丑陋不堪的,连锦年是,他亦是——却不晓得,连锦年常常深夜里站了在啼春殿的屋顶,静静地透过窗子看她熟睡时天真的容颜,她在禁中或哭或笑,都激起他的表情波动。
他却晓得。因为在每一个夜晚,他亦都守在梨香宫外。
远处有渺芒的歌声传来。
那么空灵,那么美妙,声声如刺,在她那已不复柔软的心里。
才依稀想起,今日是连锦年特地为如蝶办的酒宴——庆祝如蝶身怀龙种。
忽然吃吃的发出笑声。
如蝶,你太傻了。
我原以为你必是个聪明的女子——董贵妃虽然是平和待人,明眼人却不难猜董家对太子之位的觊觎。至于唐贵妃,曾经怀上了龙子,却又——不明不白地掉了,你以为他们会安安分分地看着你怀胎产子,然后任由你的儿子拿走太子之位吗?
韬光养晦还来不及,你如此大肆宣扬。
这不是明摆着,要在她们的妒火之上再浇一瓢油吗?
罢了,如今我也不再挂心这些争斗——连锦年,你已伤透了我的心。
正想着,却听见绿萝推门进来,神色尴尬。
“怎么了?”若水淡然地问。声音虽不复从前的婉转动听,却似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只要不激动,便也听不出什么怪异。
绿萝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方才沈淑妃派了人来,说稍后宴席散了,请娘娘到恬芜院去,老夫人想见见娘娘。
若水一愣,随即释然。
老夫人,是说沈如蝶的母亲吧?
要见她?
呵,两母女不晓得又想搞什么名堂。
若水坐了两人软轿,一路上无心欣赏这春末夏初的风景。
虽然有红蕊绿萝在身边打伞扇扇,却依然感觉到热气难当。唉,这么多年的身子都是这样,禁不得一点热。
心中烦躁亦有他因。
如今连蓉蓉被押在冷宫,虽说是凄惨,却相当安全。
她出不来,便害不了若水,便拿不到借口让连锦年杀她。
而她,一天不看到连蓉蓉死,便无法安心离开皇宫。
至于连锦年……
心中泛酸,却如隔了一层纱般疼得朦朦胧胧的,若有似无。
你不会为了这个负心男子伤心的,傅华清。他负了你,不只这一次。
第一百十九章换年华:省亲(2)
恬芜院。
院前是一片含苞的水芙蓉。
宫里有人说,按日子算来,这水芙蓉正式沈淑妃怀上龙子的那日长的苞。
连家天下以莲花为国花,说这话的意思谁都明白,却没人敢点破。
如今连锦年膝下只余一名小皇子,朝野上下对这沈淑妃的肚子是关心的紧,若真得龙子,怕真会有人上书奏请册封太子。
只是宫中的孩子想来福薄,能否顺利出生都是未知之数。连锦年虽然口中亦对这孩子疼得紧,却始终不见他拿出什么措施来保护沈淑妃的肚子——可以下手的人太多了,如果此时她们脸上露出水面不满,将来万一有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