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天气不太好,黑压压的云层像是像是用了多年的锅底,压得人透不过气,客厅里的窗户开着,闷热的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一股兵临城下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可这丝毫没影响到许嘉的热情高涨,她像是个上了发条的青蛙一样在屋子里跳来跳去想是不是还落下了什么东西。吃了早饭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上课的时间,许嘉就坐不住了,嚷着早点去别第一天上学就迟到。
    张显见她兴高采烈了一上午还真不忍心泼她凉水,上课的地方离他家很近,走路也只要10多分钟的时间,这么早到那估计学校里前台接待都没有。
    “不着急,待会我陪你去。”张显看看外面的天气,心想早点就早点吧,待会下起来也不是好玩的。
    “你陪我?真的啊?”许嘉听说张显要御驾亲征更高兴了,还真的安稳乖巧的坐了一会,外面的天越来越黑,早上7点半像晚上7点半一样,张显看了看表,说:“走吧。”
    为保险起见张显还真的拿了把伞,可刚出大门走了几步张显便知道这伞拿的完全没有意义。两人还没出小区,呼啸的大风便起来了,刮得路旁的芙蓉树叶子哗啦啦的横飞,像是漫天的暗器般打在脸上生疼。
    出了小区张显想还是打车吧,虽然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但是这雨眼看就要下来了。他边走边回头看,竟没有一辆空车,而且在这鬼天气里司机不敢放开油门,加上交通的高峰期,路上不一会便堵得水泄不通。
    刚刚出来时天气很闷,许嘉身上只一件薄薄的t恤,张显见暴走中的她还冻得嘴唇发青,便把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来递了过去,只留了里面一件白色t恤。
    许嘉接过衬衫的手顿在风中,惊愕中带着迟疑,似乎人家给她的不是送温暖,而是递来一件夜行衣让她去打家劫舍般不知该不该接过来。
    “快穿上!”大风把张显的声音吹得老远,缥缈的似乎转瞬不见,可那字正腔圆的发音和严肃勒令的语气却生生地留下来,击到许嘉的耳膜又撞进心里,容不得半点迟疑。
    瓢泼大雨扑面而来,伴着狂风的摧枯拉朽打在人脸上身上,让行走的人动弹不得,可又不能原地停下,因为一停下便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大连的天气,就是这么诡异,平时风和日丽,可一到了大风天,那呼啸的海风能直接把人从路边刮到路中央,然后再刮到另一边。张显打开雨伞用力的挡在前面,又完全遮住许嘉那半边,一手还在她身后远远的环着,尽量不让她受到这风雨的洗礼。
    可他自己已经全身湿透了。许嘉见他像老鹰抓小鸡中那只鸡妈妈般护着自己,心里浓浓的热度,像是刚喝了碗热汤般从心里往上往下一路舒服过去。
    再转眼看风雨飘摇中的张显,一脸大义凛然的从容和平静,似乎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分明的身上已经湿透,发梢还在不住地往下滴水,甚至握着扇柄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白。
    许嘉把伞往他那边移了移,脚下的步子也更急了些,回头看看来路,这个时候想再回去也不可能了,而前面的路又咫尺天涯的艰辛,四处又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她刚出来时的兴奋已经消去了大半。
    伞刚刚挪过去,许嘉就觉得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肩膀已经冰凉了,可见张显在外面暴露了那么久,一定都打颤了吧?正想着要把伞多遮过去些,张显的胳膊一用力,那柄伞又如数挡回来了,嘴里还命令着:“别乱动,当心感冒!”
    许嘉觉得自己的脸无来由的湿了,她许久不曾说话,只闷头往前走,这条路一下子变得很漫长很漫长,长到了像她心里的历程,一点点地在张显近于霸道的呵护中渐渐清晰。
    雨还在下,她抬头看看自己头上的这把伞,像是一个温暖的小宇宙般为她遮挡着外面的风刀雨箭,忽然间,她发觉自己理解了为何世上有那么多结婚狂,有这样一个港湾,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想到这许嘉摇摇头认定是这鬼天气把她的思路都搞错乱了,结婚,多遥远的名词,她不会这么早就染指的。
    终于依稀见到学校了,门口空旷的停车场上可以罗雀一辆车都没有,马上就要进门时一阵风过来,吹得许嘉晃了三晃,马上就要被刮到一边时,张显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擒了回来。
    许嘉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一路上他都未曾碰过自己一下,只是用一只手在外面远远的围着。她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小,如果再大些,他会不会抱住自己?只一下。
    学校里果然没什么人,前台接待都没来,只一位负责常务的老师笑盈盈的过来接过张显手中的伞,然后说出让两人几近吐血的话,“看样子,今天的课,可能要停了。”
    常务老师说刚刚几位老师打来电话说可能一时来不了,除了出门非常早的,大部分老师都堵在路上,还有的家近些根本就没敢出门。“哎,这天气,出来就开工没有回头箭哇!”
    三十多岁的常务老师讨好的笑中,许嘉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不过她还是不忘问一句让张显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活吞的话:“老师,那这节课,算课时不?收费不?”
    “啊?啊!不收不收的。呵呵。”常务老师尴尬的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是变着法的讽刺还是无声的埋怨,愣是没觉得这只是信口的问问。
    这一天两人过得很零乱,在学校呆了会仍不见有人进来,(估计也没有谁会像许嘉一样对知识如此热衷的追求,哪怕视死如归,也不会有谁会像张显一样用自己当人盾挡住风雨,舍命陪君子)常务老师见张显浑身湿透站在那犹如筛糠,还听说他们家离这不远,便主动请缨要求送他们回家。
    到家后张显第一时间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感觉好了许多,去厨房用可乐煮了些姜,趁热喝了下去,竟觉得没什么大碍了,身上发冷的感觉没有,倒是累得浑身难受。
    看着张显自回家后就忙进忙出的许嘉很想上去感谢他的舍身相救,可真的到了他跟前,又说不出了,把脸憋得通红,只挤出了句:“我那有感冒药,你吃一片吧?”
    张显困倦的摇摇头说:“不要紧了,休息一会就好。”说完就进了卧室,然后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许嘉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又看着那扇门,久久的不肯把视线挪开,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如此害羞了呢?
    新人新环境
    这雨来的快走的更快,还不到中午便晴空万里碧空无云,许嘉正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电话响了,学校说下午照常上课,上午时因为天气原因耽误课时云云,解释的精到仔细,生怕许嘉翻脸似的。
    事实上许嘉听说下午去上课已经很精神抖擞了,立刻把早上的阴雨忘得一干二净,更别说翻脸了。
    早早的做好了午饭去叫张显,走到书房前她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又稍重两下,还是没人应。推门进去发现根本没人,这家伙不是一直在睡觉吧?有失常理啊?!
    许嘉在张显卧室门口小声地叫张显名字,里面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像是频临灭绝的小兽发出的最后呻吟。许嘉惊诧于平时身心强悍的张显也有今天这般声响,顿觉大事不妙。
    早上被风吹雨打了那么久,就算是钢筋铁骨也要生锈抗议的,许嘉想推门进去看看,可一迟疑还是停住了,轻轻地隔着门问:“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后来许嘉为这一刻的迟疑恼恨的想抽自己的嘴巴,虽然这些天被张显调教得已经有些所谓的“涵养”,比如进别人屋子之前先敲门,还要得到对方允许,比如吃饭时等别人动筷了才可以吃,比如进家门先洗手,比如在哪拿的东西放哪。
    诸如此类的规矩已经渗透进了许嘉的生活每个细节,像是本来宏大的水流渗进了土里慢慢吸收,时间久了,便也察觉不到那些水的存在一样。可这个时候,她怎么没想着打破常规呢?当了二十多年的愣头青,这会她装什么淑女?!
    门里面的张显清了清嗓子,神志似乎清醒了些,用平时那样淡定的语气说:“不要紧,你有事?”
    许嘉稍微放心了些,可张显始终没出来,她也没法进去看个究竟,只好回了句:“饭做好了,吃饭啊?”
    “你先吃吧,我还不饿,手头还有事没做完。”张显在里面像平常一样淡淡的说,许嘉听他说“还有事没做完”便也放心了,想幸亏刚才没推门就进,要不又要罚她擦地板,还是日本是跪地擦地板。
    许嘉条件反射的摸摸自己姑且保住的膝盖,逃也似的告诉张显下午要去上课。张显这次估计也接受了早上的教训不敢动辄就陪君子当伴读书童,也没搭腔说再陪她去,许嘉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见没了下文有些失落。
    吃了午饭许嘉兴致匆匆的打理好自己出门去了,走在路上的许嘉欣喜雀跃,像是背着小书包上一年级的小学生般充满了兴奋。这兴奋不是来源于所谓的对知识有多渴望,这些说出来足以恶心倒一批人。也不是源于对未知事物有多好奇,这种话说出来也能雷死一票人。
    事实上,许嘉的兴奋很简单,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新工作在向她招手,她的学习目的很简单,就是在哪跌的在哪爬起来,绝不能让同一块石头绊倒自己两次。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学历是个硬伤,可是机会已经没有了,如果现在再去念个几年换个文凭,她一没时间二没金钱。而自己的英语又是这硬伤中最为暴露的伤疤,可又碍于基础不好,想自学都无从下手。
    苍天有眼,否极泰来,失业又失恋的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就像是在渤海中飘浮了一个月的人终于见到了陆地,管它是日本还是大连还是朝鲜呢,能上岸踩两脚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正午的大太阳把她的脸晒得通红,甚至大雨过后的朗朗晴空刺得她睁不开眼,许嘉眯着眼睛像是看到前方微渺却足以见证的曙光一般,大踏步地前进。
    走到校门口见停车场上已经站满了车,谁说经济危机?谁说形势不好?今年刚出的q8,x6都停在上面。许嘉先抱怨了一遍命有定数,转念又开始紧张来,她这么灰头土脸的进去,不会闹笑话吧?
    可进了大门许嘉便放心了,果然英语第一学校哇,每名学生都有一位辅导老师,她的辅导老师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帅男,周身散发着靠近我吧靠近我的气质。
    帅哥叫宋晓亮,干净利落的短发简单时尚的着装,自许嘉进门刷卡一直到进教室全程陪同帮助,许嘉受宠若惊的把笑容挂在嘴边,直到进教室时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抽筋了。
    许嘉找了个第一排的位置刚要坐下,转念一想第一排往往老师并看不到自己,于是又绕到第二排,关掉手机,摊开书本,一切准备就绪,认真地挺直腰板等老师和其他同学的来临。
    这时听见后面有一声轻蔑的笑,许嘉一激灵,她刚进来的时候教室里没有人啊?这教室隔音不好?可是这笑声怎么觉得这么近呢?回头看过去,见最后一排果然有个男子缓缓从椅子里爬出来,此时正对着她不坏好意的笑。
    此男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白净的皮肤,一道剑眉,秋水无波的双眼,薄唇微抿,这长相太有杀伤力了。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微微还有些醉意,半吊着含笑看得许嘉,让她顿觉浑身都不自在。
    刚想转回来不去理他,此男又很不知趣的说:“新来的?好认真的同学,这可没有奖学金啊。”本来也不算什么难听的话,可从他嘴里出来的调调阴阳怪气,听着就别扭,许嘉愤愤地转过去,使劲地--白了他一眼。
    长的帅了不起啊?长的帅就可以用这个声调跟人说话啊?长的帅就可以没有礼貌么?长的帅最多也就是个小白脸!许嘉在心里狠狠地腹排了一通,觉得没必要为这么一条臭鱼坏了自己的心情。
    正想着教室里又有人来了,这次是个漂亮的女生,弯眉笑眼,身体裹在真丝长裙里显得凹凸有致,绝对是标准的时尚美女。美女一进来先是见许嘉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了遍后笑着向她点了个头。
    许嘉正想自我介绍一下,美女抬头见到后面的“小白脸”一下子笑开了,像是快镜头下花朵的盛开般迅速,还不忘甜腻腻的娇嗔一句:“呦!白大少也在这啊?”
    “白大少?”呵呵,果然是个小白脸。“小白脸”无精打采的“哼”了一声全当做答。美女越挫越勇般干脆挨着他坐下,笑吟吟的说:“又跑这来睡觉了?你家那么大的床还不够睡啊?”
    美女的话音落下好久都没有回答,教室里空落落的只听见三人的呼吸声,许嘉都替那美女尴尬,还好的是上课的学生陆陆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