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念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跟这只兔子待这么几天就如此邪恶起来了呢?
“大不了再另找个新的嘛,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张显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随手拿了几句出来应景。
不料,却正中了许嘉的心思。
“可那旧的,又哪能说忘就忘了的?”被说中心结,许嘉站都站不稳的又起身去拿酒瓶子打算一醉方休。
旁边的张显手疾眼快抢先把瓶子握在手里,心想浪费酒我倒不怕,别回头你从里屋吐到外屋我就郁闷大了。
许嘉见张显抢走了也不撒泼要酒,只闷闷的继续趴着转高脚杯。张显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越发心软了,哄了一句“喝多了难受”,接下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昏黄的灯光映在许嘉如凝脂的脸庞,像是把她整个人都镀上了淡淡的金色,不加修饰的长发瀑布般的泄在身上,眼睛微闭可那睫毛却轻轻的颤动,透在绯红的脸颊上淡淡的影子,像是她心里遥远的想象。
许嘉抬眼见张显正看她看的入神,以为在等自己的下文,只轻轻一笑,说:“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哈?”
张显被她这一笑打断了游神,尴尬的低头不语。
“其实呢,我这人特恋旧。”
“你才多大啊?能有什么旧?”
“你不打岔不行啊?旧工作,旧男友,旧衣服不都是旧的么?”
张显被许嘉噎得无语,心想这理论也太前卫了些,于是也不去争执只听她说。
“就说这旧工作吧,它不光是一张饭票那么简单,毕竟做了四年了,多少都有些感情的。”
“嗯,这个倒是,我在中文这地盘上晃悠十年了还不腻呢。”
“这份工作里最让我不舍便是香格里拉,带团跑了两年了,那的一草一木我都了如指掌,可现在说放下就放下了。”
“如果想去,今后还是有机会的嘛。”
“嗯,但愿吧。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要爬到山顶。”
许嘉虽是导游,可那高原反应和身体的经常不锻炼,每次爬山都中道放弃。事实上她的第一次香格里拉之旅是吴靖陪她去的,只是不放心她独自带团出门去那么远的地方。那时他对她真是呵护备至啊,当吴靖牵着她的手到了山顶,他们拥吻的那一刻,许嘉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自那之后,吴靖再也没陪她去过,她也再没爬上去过。所以许嘉一直以为,那是只有牵手才能到达的山顶。
“爬到山顶后呢?”
“之后我会朝着连绵的雪山和无尽的湖泊方向说,我自己也可以爬上来。然后再站在旧男友面前时,便会很坚强,而不再是无力的样子。”
张显听完不禁莞尔,嘴角扯出一丝笑,心想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看来还是首抒情诗。就为这么句话跑那么远去说,咱大连的大黑山也不错啊,下面的海比那香格里拉的湖大多了。
许嘉见张显笑的和谐,以为说到他心里引起了知音之感,于是问道:“你的旧女朋友恐怕也不容易忘怀吧?”
张显前一分还在叹庸人自扰的笑转眼僵在脸上,眼睛里空了空感觉好像有风进到体内里来到处撞得难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厄……一不小心就知道了,嘿嘿,里面是什么?”许嘉把脸凑上去好奇的问。
“一枚戒指。”张显倒是没避讳,如实说了。
“是要送你女朋友的吧?”
“嗯,不过她走了。”张显声音伴着眼神一起暗了下去,像是外面漆黑的夜深不见底,眼前浮现出梁雅茗的脸庞,微笑如春风的,温情如夏日的,淡雅如秋雨的,最后是临行前的那句“再见”如冬雪般冷酷决绝。所有的这些都让他觉得心里生生地难受,无一例外。
“为什么?”许嘉听了八卦前一秒还迷离带泪的眼睛“唰”一下亮了,精光闪闪的看着张显,看来自己猜得果然不错,果然是个定情信物,果然是旧情难忘。
让如此完美的人无法忘怀的女子该是个怎样的人呢?肯定是个人间仙子吧,天使脸庞魔鬼身材还不够,学历和地位也是不能少的,许嘉自虐似的想象梁雅茗的无上崇高,边想边暗忖自己与之的差距。
张显叹了口气,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提这些干嘛?”
“只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回头帮你物色物色哇!”许嘉压了压心里的难受,扮了个没心没肺的大笑脸。
张显看了眼许嘉的白痴表情,心想真是无知者是最幸福的啊,梁雅茗心计太多从未在他面前流露出过这样单纯的神色,为何她偏要去追求那些名利而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呢?像眼前这只小兔子这样单纯的生活不也很好么?
张显摇摇微醉的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把心里的事和脑袋里的事分开来。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心情然后用一种苍白的语气说:“喜欢又怎么样呢?生活里的事不是单凭喜欢就行的。”
年过而立又异常理智的张显平生只做过一件不理智的事,就是不计回报的迷恋和无休止的等待梁雅茗十多年,现在他终于决定去面对生活了,可心里却惯性的还在过去的感觉里徘徊。
有人说《红与黑》里描述了两种爱情,一种是脑袋里的,一种是心里的。如此倒可以扩展到人生吧。心里的那些感情感受感觉都是伴着一种类似冲动的东西,代表着哪些是喜欢的事,而脑袋里的那些想法确实带着一种理智和冷静,他们代表着哪些是应该做的事。
张显十分清楚的知道梁雅茗是他心中的感情,而像平常人那样去相亲去结婚生子,这些是他头脑中的事,这两者是要分开的。
“可是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为什么还去相亲?即使遇到不错的人也不会喜欢啊。”许嘉不服气的撅着嘴反驳着,显然她还未感受过那种辛酸的无奈,即使感受到了,她也会没心没肺的安慰自己,然后抬起头来继续向前,她也很难理解张显的这种情绪。
张显抿了口酒看着许嘉倔强着像是要跟命运和生活作对的小样,不由得笑笑,心中的窗户也打开了些,可嘴上依旧淡然着,道:“感情可以培养。”
许嘉刚要脱口而出“要是那么容易培养,我们俩怎么就没培养起来?”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吞下去,噎得她连连打了两个嗝。
许是觉得这话题如此下去恐怕又要勾结出多少事情来,张显把话锋一转,道:“那英语一直没看吧?早就嚷嚷要学,也没见你认真看书。”张显把语气缓了缓像是温馨的责备在莎妞温柔的声音里慢慢流淌。
“不是不想看,说实话,我真的看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东西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急得很,却不知道从哪下手。”许嘉黯然的把心中的委屈如数倒出,也许只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她才会把这些拿出来示人。
相当于零基础的许嘉基本上不懂什么语法,贪便宜买了本《旅游英语》的速成书,上面的单词都不认识,更别提语法了,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估计也很难看懂的。
张显见她说的可怜又诚恳,心越发软了下来,“看不懂你可以问我啊,没事的时候总过来贫嘴,正经事倒不说。”
许嘉闻言一怔,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张显看,这是张显第一次允许自己靠近,许嘉激动地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安抚它们慢点跳。“真的啊?”
张显笑着说:“当然可以。”
“你给你我当老师吧?”激动中的许嘉的得寸进尺进一步要求张显给她多一点点阳光和关爱,“我可是很认真地。”边说还边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就算是帮忙吧,我可带不了你这样的学生。”张显一想到这个鬼马精灵的小家伙过去的种种劣迹,把头摇得飞快。
许嘉不依不饶像是吃定了张显周身散发着蔡元培的教育家气质,热烈的恳求着“我可是很用功很听话的学生,想当年在舞蹈学校的时候……”许嘉开始做生平简述了。
张显淡淡的笑着听完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不知怎的,虽然许嘉一直笑着甚至有时拿自己的过往开着玩笑,可他分明的听到一股辛酸。年纪轻轻的孩子独自在外十多年,开心时喜欢拿出来炫耀与人分享,不开心时自己默默咽下,这样的孩子虽然有些小淘气和不长进,可也确实让人心酸的起了怜悯。
许嘉越是笑着,张显就越是觉得她心里有苦涩,这感觉就像是一杯卡布奇诺,上面飘着甜腻的奶油泡沫,可下面却分明是苦的。
“真的决定要上进了?”张显放下酒杯,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真的!”许嘉连连点头,虽然头里已经都是糨糊了。
“如果你不听话怎么办?”
“厄……你说吧……”
“交房租!”石破天惊的,张显一语直戳许嘉的痛处,痛得许嘉连反悔的时间都没有。
事后许嘉一直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是个战略上的失误和人格上的犯贱,虽然张老师很负责也很到位,可接下来的苦行僧般的修炼实在让她无法忍受,以至于她常想张显那么痛快地答应一定是不安好心的故意折磨她.
她怎么就忘了呢,张显可是个腹黑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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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两人僵持了很久,直到天边飘上了幽冥的鱼肚白,许嘉困得睁不开眼,张显累得说不出话,才宣告结束。两瓶红酒喝干了,谁也不记得最后结果怎么样,不过许嘉依稀能回忆起昨晚她确实拜师了,虽然不记得自己为啥要拜。
张显不惯白天睡觉,躺到中午就觉得浑身难受,隔壁的小兔子还在冒着鼻涕泡呼呼睡着。张显凝神想了一遍昨晚到底有没有把小兔子收编,脑袋里搜狐压狐百度谷歌了一遍统统步调一致的说无法显示该网页。
不过分明的,眼前确实是昨晚许嘉一副我该怎么办的无助,心里也着实是恨铁不成钢的纠结。他不知道为啥这么在意这件事,为啥非得跟这只不思进取不可救药的小兔子较劲。
张显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电视的遥控器,像是董存瑞顶着的炸药包般谨慎小心。最后还是按下去了,犹如下了某个决定般,按下前尚且犹豫,按下后便不作他想了。
电视的声音很大,许嘉在卧室里翻了个身,把脑袋钻到被窝里摆了个鸵鸟的造型,唯一比鸵鸟高明点的地方就是把屁股收进被子里了,裹得像团没炸好的锅包肉,严严实实的好像谁会冲她屁股上踢一脚似的。
许嘉睡觉很警觉,十步以内有点声响她就会醒,更何况那震耳欲聋的电视只同她有一墙之隔。
她爬在被窝里听完全段的午间新闻,谁会见了谁,谁调查了哪,她比那些人还记得清晰。忍无可忍觉得无需再忍的时候她终于破茧而出,甩掉身上的物件大步流星的夺门而出,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怒目而视的--“你那电视是给全楼看的?小点声不行啊?!”
平心静气的--“这位学生,麻烦你高抬贵眼,看看现在几点了。”
气急败坏的--“这位老师,麻烦你回忆一下,昨天,啊不,今天咱几点睡的。”
尊尊教导的--“晚睡本来就不是好习惯,再染上晚起,那就更不好了。”
狗急跳墙的--“我不管,我困,我要睡觉!”
有理有据的--“你这位同学再这么不听管教,我要开除你的学籍了。”
打着哈欠的--“开吧开吧,只要让我回去睡觉就行。”
一抹微笑的--“上个月的房租,你看……”
于是许嘉精神了,她没法不精神,如果再回忆一遍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她会清晰的记得,她确实说过如果她做的好就要免她房租,如果不好就交起。这些话与现在相距不远,甚至不到一个梦的距离,所以清晰的到了让她没法抵赖直到抓狂的地步。
“好吧,我不睡了,问题是咱醒着干嘛啊?大眼瞪小眼?在这看新闻听政治教育?”
“现在是午饭的时间,你觉得你该干点啥?”张显把手中的遥控器按下最上面的开关,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没有了,许嘉还有点不适应。
“我只是说给你当学生,貌似没有做饭这么一条吧?”精神过来后的许嘉转着小脑瓜用力回忆着寻找着昨晚那个口头协议的实效范围。
“传统上说,你进了我的师门,一切就都要听我的,徒弟进门的时候都要签生死契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听说过没?”张显在一边举重若轻的拿起一张报纸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