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玄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青茗以司鸿的相貌为摹本,造出一张面皮来,于是,最终出现在朝廷之上的赫连氏之子便成了我记忆中那个超尘脱俗的美人。
    一个美人已经让人不忍杀了,再加上司鸿的长相冥冥中与当年的曦有几分相似,对于有着这样一副相貌的赫连氏之子,宣王果然没有杀他。
    于是,便有了一度令众臣竞相讨好风光无限的永宁侯。
    至此,一切都相当顺利,但贺广的头脑十分清醒,他深知一个道理,树大招风。
    越是引人注意,越是难以动作,只因不知何时便会露出破绽来。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
    一个傀儡。
    替他卸去众人的注意力,方便他暗中谋划自己的勾当。
    这个人最好是个皇子,因为臣子有野心那是大逆不道,皇子有野心大家却心知肚明。
    这个人最好是被冷落被排挤成不了大器的,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轻易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就这样,他找到了我。
    其实贺广一开始时非常憎恶我,不仅仅是因为我在他刚入朝时偶然的识破了他的野心,也不仅仅是因为我做什么事情都依赖着百恭,他担心长此以往下去,百恭在宫里不仅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会暴露身份危及生命。
    他尤其憎恶我没有抱负,整日缩在人后,从未想过争权夺势。
    但他后来想通了,既然我和百恭之间的羁绊如此深厚,那么要把我变成他理想中的傀儡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稍微做些手脚,玥华婚典上的尊就成了导火索,百恭被杖。
    而我,为了保住百恭,开始不惜一切的改变。
    本来一切都如贺广所料,自从我决心与他合作,挑唆鸿与隆之间的争斗,众人的注意力便从他身上移开了。即便他们再怎么查,也至多查到我的身上,决计想不到暗中动作的人竟会是他。
    可贺广万万没有料到,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使得他刁难上了我身边的百恭,甚至不惜动用影卫来查他,这一查,便查出了一串来。
    但他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默默等待时机,就在我认为自己距离成功只有一步的时候,让我重重的摔了下来。
    其实,鸿一出事,贺广就应该已经发现不对,在逃往之前通知了天玄门上下,所以当日小七才会知道这个消息。
    他虽然暗示我和百恭逃去西燕,却没有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导致我在即将进入西燕边境之时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和百恭双双被擒,而百恭为了帮我开罪,这才答应了隆的条件,将所有罪名承担下来。
    于是,预言应验了。
    百恭死了。
    因为姓姬的人而死了。
    但如果没有当日的阴谋,他又怎么会涉险入宫?
    他或许至今仍然在什么地方好好的生活,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的抱负,而不是这样一个的下场!
    我也不会自此走上这条漫长而绝望的复仇之路!
    可司鸿他明明参与了阴谋的始终,知道这一切可能的后果,却任由其发展。
    我将他视作值得信赖的兄长,他却在暗地里却做着杀害百恭的帮凶。
    甚至直到现在,他竟然还在跟身为元凶的贺广来往!
    这种背叛是我所不能原谅的。
    我深深吸气,攥紧手里的断木,唤来天枢。
    传我的旨意,灭天玄门。
    任何背叛者都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向天下昭告天玄门通敌叛国,然后暗中指使傲雪山庄集结武林正派人士前去围剿。
    不久后,消息传来,天玄门被灭。
    除七弟子侥幸逃脱外,无一人生还。
    天枢听说后,皱着眉头道,他既不死,必定回来向你寻仇,必须严加防范才是。
    果不其然,几个月后,小七夜闯禁宫。
    但天枢挑选出的大内侍卫反应何等灵敏,很快便在屋顶将他团团围住。
    我披着衣服走出来,抬头看着小七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杀不了我。
    他却摇头,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来,是要告诉你三件事情。
    什么事情?
    第一件事情:其实天玄门在这一代应有八个弟子。只是其中有一个弟子,虽然跟随先师多年得到真传,却从未真正入过本门。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叫贺广,他是个胡人。
    我冷笑,原来天玄门门与他之间还有这等渊源,也怪不得你们念及同门情谊帮助胡人。
    小七不理会我的讥讽,继续道,第二件事情:不管你相信与否,二师兄他一直都是真心对你,从未想过要害你。
    我挑眉,是吗?
    因为你与他血脉相连,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什么意思?
    他和你一样,都是那个皇子曦的孩子!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皱着眉头,不可能!我从未听说曦有其他孩子!
    小七冷冷的笑了,二师兄的母亲名叫司虹,是当时都城里最著名的歌姬,她和皇子曦是在宫外结识的。曦本想接她入宫,但她觉得自己卑微低贱,害怕拖累夫君前程,这才不愿曦将他们母子公之于众。
    后来宣王登基,曦原准备在功成身退后接他们母子一同去民间生活,却不幸卷入政治斗争,最终被宣王斩杀。
    司虹得知这一消息,悲痛欲绝,不出一年便带着满腔怨气病逝了。临终前,她教会儿子要仇恨宣王,教会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复仇,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二师兄进入本门后,先师曾经想方设法的想要化去这种仇恨,但最终无果,所以他才在仙逝前命我继承本门,使本门远离血腥纷争。
    但在机缘巧合之下二师兄还是坐上了掌门的位置,同贺广一起开始了向宣王复仇的计划。
    他执意复仇,直到那日贺广事迹败露,宫中已然死了不少人,他这才幡然醒悟,决心补救。但情急之下,有些东西不便解释也来不及解释,他只好让我来提点你们速去西燕。但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们竟会在最后关头被抓了回来。
    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很后悔。
    后悔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职责,后悔将你卷入这一场阴谋,后悔不曾表明真相。
    但再后悔又能怎样,即便告诉你真相,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何况他若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你知道正是他和贺广设下这个阴谋,只怕反而会将你伤得更深。
    所以他决定保守秘密,让真相永远湮没在记忆之中。
    然而,谁又会想到,他的身份竟会因一个孩子的顽皮而暴露,继而让你领悟出事情的真相,为本门招来灭顶之灾!
    小七说完,见我呆呆的没有反应,解下背上的包袱道,我今天来,要告诉你的第三件事情便是:事到如今,贺广之所以还与二师兄有所接触,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企图造反,他派人来天玄门,不过是为了讨回这个东西!
    说着,他将包袱掷给天枢,天枢抖开包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个尊盘。
    雕花精细,凹凸深浅,错落有致。
    那模样与我手中的断木上的盘龙纹如出一辙。
    很久很久以前,百恭对姬绍熙说,我要在你成人的时候送你一件礼物作为见证。
    姬绍熙兴致勃勃地问,什么东西?
    百恭告诉他是一个尊盘。
    尊盘是一种裸器,由酒器尊与水器盘组成,祭祀时酌以献尸,宾礼时酌以饮客。那是宗庙之物,社稷之器。
    尊盘还有一个秘密,尊和盘虽然分开铸造,却要合为一体,尊底有空穴,可以放入东西后再合筑。而其他人若硬要看其中秘密,便只能分离尊和盘。而一旦分离,尊盘便毁了。所以尊盘此生只能开启一次。
    我一直很想看看这个尊盘,然后问百恭在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
    然而,命运捉弄,他永远失去了亲手把尊盘给我的机会。
    百恭死后,尊盘的下落便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我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见到,没想到竟然会落在小七手中。
    我用颤抖的手接过来,却发现尊与盘合铸的部分已经断裂。
    尊底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了。
    小七缓缓的道,六大门派围攻本门时一片混乱,等我找到的时候,尊盘已经变成这样了。但不管如何,现在我把东西交到你的手中,也算是完成二师兄的临终嘱托了。
    桓庚十五年春,我的次子明和行刺了我。
    起因是他的侍童不小心将我手中的断木摔出了一条裂缝,我恨极那侍童的不小心,下令杖笞。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内士总管竟会擅自授意将其杖毙,只因明和一直不愿意娶大理寺少卿之女,都是为了这侍童的缘故,内士总管这才以为此举必定合我心意。
    于是,明和视我为剥夺爱情的元凶,不惜一切的闯入禁地行刺。
    然而,这场刺杀并没有成功。
    按照大宣律例,反逆者当剐,明和的心里想必非常清楚这点。但他的眼中却毫无惧色,苍白的脸上反而露出一种神异的色彩。
    他说,你杀了我吧,否则我还是要杀你的,一次又一次,直到我们两人中有一个死去。
    他说得很对,有些时候,死的确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方法。
    所以,我给了他三尺白绫。
    因为他即使活了下来,也不过是具包裹着满腔仇恨的躯壳,他会重蹈当日姬绍熙的覆辙,走上绝望的不归路,抱憾终生。
    然而,正是由于这件事,促使当时在场的四子明旭决心与我决裂。
    没过多久,四子明旭擅自出宫,从此下落不明。
    桓庚二十一年,四子明旭回宫,意在皇权。
    随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师兄,名为辰旻,他是一个得力的助手。
    他们的出现使得其余子嗣陷入强烈的惶恐之中,他们纷纷指责明旭是他人冒充的,即便不是,这次回来也必定居心叵测。
    于是,明争暗斗围绕帝位展开。
    这是每一代皇家事迹中永恒不变的主题。
    而我,对这一切却只是冷眼旁观。
    很早以前就预言指出,我将是大宣最后一代的王,最后的。
    ——大宣的气数会断在我的手里。
    所以,即便他们再如何争斗,到头来,也不过是白费心机。
    因为命运早已决定。
    没有人可以忤逆这种的安排。
    桓庚二十三年春,西燕大举进犯,北胡趁机动作。
    整个大宣面临分崩离析。
    眼看都城即将沦陷,宫里人差不多都已散尽。
    天枢劝我走,我却执意留下。
    既然我注定成为大宣末代的君王,那么,亲眼见证这个国家如何灭亡便是我最后的使命。
    大宣宫从未这样沉寂过。
    我一个人走在冰冷的长廊里,耳畔回荡的尽是自己的脚步声。
    原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