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到这里来喝喝咖啡,打打电脑游戏。
    梅拿着一只信封走了进来,说:“经理,有位先生给你这个。”
    里面是一把车钥匙,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很陌生:“车子在停车场5区1号位。”
    她追出去,喊住了正要跨进电梯的容志:“等等。”
    容志将脚收了回来,面带恭谨地问,“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什么?”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老板给您配的车。”他答。
    “告诉他,我不会开车。”
    “老板说,如果您说您不会开车,他会给您找一个司机。”
    “我不习惯这样。”
    “老板说,如果您不接受,得亲口对他说。”
    “容……”容什么?
    “容志。”他含笑提醒。
    “对,容志。咱们说话时,你能不能用你代替您?我听着怪别扭的。”
    “可以。”
    “行了,把这个拿回去吧。”她将钥匙递给他:“别让我为难。”
    又过两天,天才开始放晴。下午五点多,无殊骑车出门,在摩天大楼对面的茶餐厅见到了北堂皓。
    她看看时间,说:“我还以为我提前了二十分钟过来的。”
    北堂皓笑了笑,“是我提前了半小时。”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要多一点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
    他要了一壶红茶,有服务生给他们沏好。
    “最近还好吗?”
    “能吃能睡,挺好的。”
    “可是你瘦了。”他一语便道破了她的谎言。
    无殊低头,端起青花瓷的茶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屹立在另一侧的摩天大楼幕墙玻璃倒映着夕阳的余晖,像是一支插入云端的笔直标枪,气势凛然。她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随口聊道:“明早世纪园的招标会就要开场了。”
    “是啊,不知道结果如何。”北堂皓沉吟片刻,坦言道:“其实这三年来,沈时久一直没有停止过对摩天散股的收购,如今,他个人就已经占了48%的股份,北堂家的前景很不乐观,所以我才要孤注一掷和陈意明合作。你知道,沈氏与北堂分管实业与金融,这次世纪园开发的投标很关键。如果他得标,大势便成定局。如果他失标,我们这边就有了抨击他的理由,要是再能找到他的马脚,他在总裁的位置就将不保。”
    无殊眼神飘忽地望着茶杯:“赢的那个未必能笑到最后,输的一方仍会不遗余力地卯劲追上。商道风云诡谲,鹤蚌相争前先要看看周围有没有渔翁,螳螂捕蝉后要确保能逃得了黄雀的爪子。光是听着,就替站在局中的人感到累了。”
    “所以对有钱人来说最奢侈的生活并不是物质的满足,而是无事一身轻。可惜到了这一天往往已经身不由己——你和他出什么问题了?”北堂皓终于开口问。倒是可以猜到一点,但更想从她口中确认,以此评估她此时此刻心中的想法。
    她眉头微微纠结着,似在思索表达方式。
    “随便说说吧。”
    “他曾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我也想过他不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那种人。越是了解他,就越是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远到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好像两个不对路的人因为莫须有的理由强硬地凑到一起,而一旦出现问题,我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跑,最好是跑到看不到他的地方,这样我就能自欺欺人地说,等冷静下来,说不定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北堂皓暗暗叹气。身体离开了,心却还在和他纠缠,又怎么能冷静得下来。
    她捋着头发,笑了笑,“算了,不谈这个了。”
    她说不谈,他便不谈。
    两人开始点餐,吃完后又小坐了一会,说了些以前一些轻松的琐事,心情竟也渐渐的放开了。
    走出茶餐厅,天已经大黑。城市光亮如昼,仿佛是一天新的开始。
    北堂皓去停车场取车,她跨上摩托车,正要将头盔套在头上,不经意间,目光转向了右边。摩天大楼的观光电梯中,几道暗色身影随着电梯下落越发清晰。接近底楼时,她看清他也在其中,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透明的电梯间。
    她把身子转了过去。明知被他发现的几率几乎为零,仍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有个流浪汉走了过来,低声下气地说:“小姐,请问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我的钱被人偷了,想回老家都回不了。”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说:“把你的裤子口袋翻出来,这钱就是你的。”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要求,顿了顿,灰溜溜地走了。
    她面无表情地将钱塞回包里。
    这样的骗局在城市里屡见不鲜,拆穿谎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揭开人家的老底,看看是不是真的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
    片刻后,有人站定在她的身后,她察觉,不耐烦地提高声说:“有完没完!”稍一回头,眼角余光瞥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沈时久俊容沉郁,嗓音低哑:“你就这么希望和我断个彻底?”
    她赶紧将头盔套在头上,俯身发动车子,然而引擎只是扑扑地响了几下,很快便熄火了。她取下头盔低咒一声。就连车子都跟她作对,偏选在这个时候出故障。
    北堂皓的车子从一侧坡道驶上来,在寻找无殊身影的时候看到了沈时久,他将方向盘打了个弯,车子开到无殊身旁,问:“小鬼,要我送你吗?”
    无殊如见救星般点头,从摩托车上下来,越过沈时久的身体,钻进了北堂皓的车子。
    看着坐上副驾驶位的无殊,沈时久整个人似冰冻三尺。车子尚未启动,他已一脸绝然地走向马路对面,来往的车辆将他夹在其中,有的险些撞上,他连缓也不缓一下,笔直地往前,直看得无殊心惊胆跳。
    番外:我们的故事1
    一
    在美国呆了几个月,终于要回家了。
    sean第一次坐飞机,好几次开口问我,能不能开窗透透气。
    我在他旁边觉得很丢脸。
    二
    午餐时间,空姐问我们是要中餐还是要西餐。
    我和三叔都要了中餐,就sean说要西餐。
    不一会,空姐回来,说了声抱歉,西餐已经没有了,要中餐可以吗?
    sean问中餐有什么?
    对方答,米饭和面条。
    sean说,那我要面条,再给我加两份牛排。
    我看着他漂亮自信的面孔,真的好想、好想哭。
    三
    终于熬到下飞机,不用再忍受别人好笑的目光。
    看见爸还有他的跟班挤在出口处朝我们挥手,我开心得忘乎所以,正要飞扑过去,不小心被东张西望着跟上来的sean踩到了鞋后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摔了个漂亮的狗□。
    我对自己说,忍字头上一把刀。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忍,我完全可以将他扔在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
    当然,这只是想象。
    我一向是有始有终的人。
    四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之所以让三叔带我去美国散心,不仅是因为妈过世,还因为黑道上有些人和南菁闹得很不愉快——知道全世界每年要发生多少起绑架案吗?两万!撕票率更是高达五分之一。
    五
    爸有一双贼亮的眼睛,一眼就看出sean骨骼奇特,经过一番考验,他终于确定他的女儿捡回了一个人才。
    “再人才,也得从我的跟班做起。”我向他宣布时,正在狼吞虎咽的他冲我笑得很菜烂。
    桌上,七八只空盘子在叠罗汉。他真是个饭桶。
    六
    想要隐瞒我是社团头子宁天诚的女儿,就不能在我身边塞两个大胸肌保镖,所以sean做跟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我去上学。
    在这之前,他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沈时久。
    沈是sean的谐音,时久是出自“待到天长地久时”,这句话被刻在了一只银质的打火机身上,那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一件东西。
    七
    我们一起上初中一年级。
    他15岁的“大龄”成了很多男生的笑柄,认为他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笨蛋。很快,就没人敢笑了。他用行动向别人讲解了一道数学和哲理结合的证明题:因为a的拳头比b的硬,所以 a的脑子比b的更安全,所以b变成傻子的机会大于a。
    物竞天择,匹夫不挡。
    低年级的学生畏惧他,高年级的不良学生却奉他为新一届的no.1。
    起初,不管我走到哪,背后都有他的身影。从此,不管他走到哪,背后都有一群女生的身影。
    八
    当你觉得他无比帅气时,就连他讲的蹩脚中文也成了一种时尚。一时间,到处都有人在模仿他说的“儿”字音,那种场面,就像一群被踩到了狗尾(yǐ)巴的在集体呻吟。
    我牙酸,我也想呻吟,却是因为上火。
    九
    他这个跟班做得很高明,总是存在于以我为中心的方圆五米内,却从没有人将他和我联系在一起。
    看看,我那么平凡,他却那么耀眼。
    当我的英语成绩一直在及格线下挣扎时,他的普通话正突飞猛进。
    当我门门爆红时,高年级的书本对他已是小菜一碟,于是他从跟班一跃成为我的兼职家教。
    但我总是学不好,因为心思不在这上面,我是常天诚的女儿,未来我已经看得见,所以少了很多努力。
    沈时久学会很多新词后,就对我说:没有文化的流氓顶多就是盲流,有文化的流氓早晚会成为上流。我气得找不到词,只好骂他下流!
    番外:我们的故事2
    十
    初潮发生在初一下半年,根据过来人的经验,我已经猜到怎么一回事。这是十分羞人的事,我坐在位置上像是被定住一样全身僵硬,一直到下课,依旧保持着雕塑式的姿势。
    他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很容易看到最前排的我。
    那时候,心有灵犀似的,他朝我走过来,将自己的学生制服披在我身上。15岁的他已经有一米七八的个子,所以他的制服很长,正好能遮住我整个屁股。
    这一举动太突兀,引来了同学们的唏嘘声。在那些猜测窃笑的目光中,他突然用两只手捧住了我的头,一个略显干燥的吻顷刻间压在了我的嘴上。
    我呆住了。
    全场男女生开始暴走,推翻了之前那个正确的猜测:为毛是她这个黄毛小丫头?一点也不配嘛!
    他用这种方法掩护我撤出了教室。到了门外我这才醒悟过来,我的清白和我的初吻在这一天英勇就义了。
    十一
    比起面子,身体的不适更要我命。走了几步,我死活不肯再走一步,两条腿像麻花一样紧紧地绞在一起。
    他问我是不是很痛。
    我说不痛——那是假的,天知道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个男生!
    他把我背了起来,去学校附近的大超市。
    路上他好奇地问我是什么感觉。
    我没好气地说,我捅你一刀你就知道了。
    当我们停在女性用品区时,我听到几个女孩子在一旁猜我们是兄妹还是一对。我趴在他的背上,很想转头冲她们大声说:跟班,是跟班!才不是什么兄妹,更不是一对!
    十二
    在确定不会有人找我的麻烦后,沈时久就开始有一日无一日地旷课。因为爸爸有意要培养他,于是时常带他去南菁。
    我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每隔半天,如果看不到他的人,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去猜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正在做着什么事,我甚至能想象出具体的情景,就像是电影镜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