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恢复到南菁会大小姐身份的时候,她才会将头发一把扎起,毛衣换成定制的高级丝质衬衣,外套换成鳄鱼皮短风衣,脸上架一副浅紫色的墨镜,这样就算遇到同学也很难被认出来。
    vip的玫瑰包厢里,肖和娜正和一个男人拥吻在一起。即使有了心理准备,无殊的脸还是无法控制地抽搐起来。
    有人闯进来,势必会有人叫:“你们是什么人?”
    她冲后方勾勾手指。
    沈时久识相地走上前,很有风度地说,“我们想和肖小姐谈一谈。”
    肖和娜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被人撞破好事还能慢条斯理地坐正身,她不加掩饰的目光从沈时久微敞的胸口移向长腿,看来对他的身材相当满意,于是徐徐起身,伸出手说:“南菁会的沈大帅哥,今日一见真是相逢恨晚……”
    沈时久则摆出一副蛊惑人心的笑容,从裤袋中抽出手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我的荣幸。”
    就连一旁的无殊都被麻到了,更何况肖和娜。
    肖和娜倒也不冷落她,侧头打量片刻,反应极快地说:“这位一定是宁大小姐吧?幸会幸会。”
    招呼打过,闲杂人等也打发了,接着便是进入正题。
    “我们有件事需要肖特助帮忙……”初出毛庐的无殊到底沉不住气,上来便将话说死了。
    “宁大小姐站着和我说话,会不会很累?”反观肖和娜,语态落落大方,十足女强人的架式,“我喜欢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明显不将人放在眼里。
    “还是由我来陪肖小姐好了。”沈时久走过去,在肖和娜旁边坐了下来,“听说肖小姐在圈里是有名的游戏女王,越是刺激的游戏就越喜欢,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哦?想玩什么游戏?”
    沈时久做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他端起肖和娜喝过的酒杯,将剩下的酒慢慢饮尽。这时的沈时久不管是肢体语言还是面部表情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浪荡公子,说好听点叫风流,说难听点就是下流,所以他才会接着说出下面的话:“相信我只用一根手指就能让您舒服得高叫出声?”
    “呃……”
    无殊原本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听到这一句真想冲过去代替肖和娜甩他一大巴掌,事实上肖和娜很激奋,眉眼间妩媚得都能挤出水分来,“你就这么有自信?”
    “当然。”
    “那奖品是什么呢?”
    “我赢的话,自然是希望肖小姐能够帮我一个忙。”
    “你输了呢?”
    “任你处置。”他说得毫不犹豫。
    “有意思。”肖和娜斜视一旁沉默的她一眼,颇狡诈地说:“若你输,就当着我的面与宁大小姐来一段法式热吻,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会答应你们的事,如何?”
    “别开玩笑了!”无殊意外自己居然还能沉得住气没有爆发掀桌子。
    肖和娜放肆地大笑:“原本以为南菁会未来的主人一定有着过人的能耐,没想到只是个知难便退的普通小姑娘,真可惜。”
    无殊一拳砸在了茶几上,厚厚一层玻璃出现了数条裂缝。她伸出一根指头指向沈时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能赢不能输,不然我杀了你!”假如他有家人,她大概会加上全家两个字。
    被那一拳弄懵的肖过了很久才回神看沈时久,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怜悯,也有看好戏的意思。
    沈时久司空见惯,一点也不惊奇。
    “那就开始吧。”
    他嘴角噙着一丝算计似的自信笑容,倾过身,那个姿势令他很自然地一手撑在沙发沿上,而另一只手则落在了肖和娜性感的大腿上,手指缓慢轻柔地划过对方的肌肤。不知肖和娜在想些什么,她像一只正在太阳底下偷懒的猫儿,闭着眼睛,很惬意地舒展着身子。
    无殊莫名地觉得口干舌燥,活像当年不小心翻到了兄弟藏在床底下的春宫图。同时她也很困惑,即使是像肖和娜这样有主见和魄力的女人也会轻易地沦陷在他的控制之中,那他岂不是和恶魔没什么两样?
    时间过的缓慢,每一分钟似乎有一小时那么漫长,肖和娜无意识地喘息出声,沈时久再次笑了起来,轻抬她的脚,为她脱去碍事的鞋子……
    无殊正打算回避片刻,等他们完事再回来,却听见“啊”一声吭叫,肖和娜炸尸一样弹起身,紧接着便像抽掉了筋骨一样瘫软在沙发上。
    她刚才叫了?无殊刚刚抬起的屁股真不知道是该往上还是往下。
    沈时久搁下肖和娜的腿,表情倒是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他说:“人的脚底有一处穴道,它控制了身体最敏感的神经,只要在此穴道上加适当的力,人就会不受控制地叫出声,特别是在最放松的时候。”
    肖和娜呐呐地说,“这也太狡猾了……”嘴里说着,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
    无殊却比她还要尴尬。没办法,都想歪了。
    不管如何,输赢已定,肖和娜倒也爽快,答应将南菁会拟草的合作方案交给北堂皓过目。
    两人出门的时候,沈时久侧头问她:“在想什么?”
    无殊没好气地说:“北堂皓!”
    “我刚才那么卖力你却在想别的男人?”他本来是笑着的,渐渐不笑了。
    “你那是卖力吗?”无殊当着手下的面大声挖苦他:“是卖色吧?”
    沈时久居高临下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冷冰冰地说:“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
    第七章
    这边,无殊接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三年未回国的北堂皓出席了摩天的股东大会。她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朝门口走去。
    沈时久回了一次头,啪一声重重地挂断了电话,“宁无殊,你给我站住!”他的声音并不大,只因夹杂着某种压抑不得爆发的情绪,终于让她记得了他的存在。
    无殊停了下来。
    其实想从这里下去只有两种办法,一是从窗口往下跳,二是得到他的放行许可。否则就算他不亲自阻拦,只要一个电话就能让她在这幢大楼里插翅难飞。
    只是这一停顿便叫沈时久看清了她清减面容上厌恶的薄凉,这就是如今的宁无殊,经历三年惊尘,满身是痒,满身是挫,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单纯地对他任性,而是带着沉重的目的。如果不是这样,她怎肯来见他。
    他早该知道是如此,偏偏还希冀不可能的可能。
    无殊的声音有些哑,“让我见北堂皓一面,我将东西还给你。”
    沈时久低头点燃一支烟,狭长的黑眸沉浸在氲开的烟雾中,合着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你到底要见谁?”
    这世上没有并重之事,因为机会总是只有一次。这个时候,你选鱼还是熊掌?
    无殊有些烦躁地想,总有一天她要将他这副将人玩弄于鼓掌间的姿态碾个稀巴烂,好叫他知道并非事事都能如他的意。
    但这次对她来说真的是个意外。
    北堂皓前往德国前买了两张机票,对她说他会在机场等她到最后一分钟,只是她的一颗心早在一次次磨难中千疮百孔,如果不是靠自己医治,怕是一辈子都要活在沈时久的阴影里,所以,她逃开了。但她也很清楚,那一次对北堂皓的打击是深重的,所以这三年不管摩天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曾回国,就像对她完全失望了一样。
    难道现在还要再让他失望一次?
    她反问:“在你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将你推进了泥沼,另一个试图救你,你将手伸向谁?”
    他看看她:“想要坚持就不要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只需要决定。”
    “行!我决定要见他。”无殊很干脆地掏出了那份文件,这一次就当是白来了,不过能在对手头顶泼下一盆冷水也算值得。
    她径直走到他跟前,将文件递上去。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决定?”沈时久无视她手上的文件,仿佛从一开始他关心的就不是这个。
    她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带烟的手指缓缓抵上她的下颌,他的呼吸越缠越紧,一寸又一寸地绞起她的五脏六腑:“宁无殊,我要你的骄傲和你唯一的希望。如果你想飞呢,我就亲手斩断你的翅膀,如果你想跑,我就拆去你前面的路,如果你想要北堂皓,那我就让他——”他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吐出四个字:“一、无、所、有。”
    无殊仰起头,在看清他认真的表情后忽地噗哧笑道:“沈时久啊沈时久,你最需要什么我知道。”
    他微怔。
    她说:“你需要一个顶尖的心理医生来矫正你无药可救的人格。”
    沈时久,你对我讲的那个故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有个富家子弟爱上一个有夫之妇,女人的丈夫利用富家子弟对老婆的情结和他结拜成兄弟,成了他名义上的大哥,并依靠他的地位和财富来发展自己的事业。老大虽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却又开始担心老婆会真的爱上老二,于是收买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三陪女去勾引老二。这个傻瓜虽然看穿了老大的心思,却因为想要打消老大的顾虑以成全他心爱的女人对其丈夫的忠贞而选择和三陪女发生了关系。但他并不知道,这个三陪女同时还是某个帮派老大的情妇,于是有一日,人们发现他因“意外”惨死在街头。
    戏剧性的一幕是三陪女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件事情被结拜兄弟之中与他关系不错的老三知道了。老三偷偷将三陪女送到了美国“避难”,可惜那是个不负责的母亲,孩子一出生就将他扔进了旧金山的福利院,唯一留给他的,只是一支刻着“天长地久时”的银质打火机。那是他父亲死前紧紧拽在手上的遗物。
    孩子从出生起就被烙上了bastard——杂种的印记,如果没有一双拳头,他就无法得到一顿饱餐,在那个肮脏黑暗的环境里他无数次跌倒后站起,再跌倒再站起,最终将自己变成冷酷无情的猛兽。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十五岁,他被老三找到了,于是自然而然地了解了自己的身世,然后他们布了一个局,用一场苦肉计换来了和老大女儿的偶然相遇,从此改写了自己的人生,也改变了一干人的命运。
    这个故事告诉她,在成人的童话里,国王的死也许是因为报应,公主的善良可能是因为弱智,恶魔的出现是事出有因,就连正义的王子也不一定能赢。
    她顶天立地的父亲,为道义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会和亡命之徒同流合污,虽身在黑道,却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光明磊落。但是有一天,有人告诉她这些都是假象,人性在利益面前如同摧枯拉朽不堪一击,就像她所崇敬的父亲。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这样,母亲才会早逝。
    然而,更加讽刺的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的人原来从最初就算计了自己,和她上过床后才揭开这么残酷的秘密,这样的刺激可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到的。她想,如果他是为了报仇而来,她无话可说,反正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可事实并非如此,对他来说,从未谋面的父母不过是生育他的工具,他就是天生的恶魔,只是因为想要便去掠夺,不想要了就随手毁灭……
    她几乎要笑出眼泪来,“要不是霍思倾替你挡了那颗子弹,我们还真能在地狱相逢呢,你不觉得可惜?”
    那是她第一次学会开枪,手稳得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当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甭提有多好笑,一定觉得自己快疯了。可再疯也疯不过他,把枪交给一个恨他的人手里,到底谁更疯?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他拍拍她的脸。
    “对了,结婚的时候别忘了寄我一张请柬,我一定会包上大礼叫人送来……”她拨开他的手,面容静谧得近似妖异,“就怕你不敢收。”
    沈时久蓦地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不再让她吱声,却见她发狠地瞪他,干裂的嘴唇倔强地抿直,于是一低头咬了上去,啮咬厮磨间磕破了牙龈,烟草味夹杂着血腥气溢满了两个人的口腔。
    无殊胸腔里积压的狂怒骤然爆发,紧握的拳头随即重重地击中他的下颌。
    老师说,你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顺势反掐住他的脖子,目光里几乎要渗出血色来:“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每天都会扒开自己的伤疤仔细看,看它们溃烂化脓后丑陋恶心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