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妻啊。你把老婆献给陛下,陛下一定提拔你,你还怕没老婆吗?想要多少要多少。这买卖合算啊。你看我们两个,错就错在没本钱。”
刘道隆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央求说:“二位都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能不能……”
“我们能有办法吗?”童太一说,“刘将军你就认了吧。”
这个时候寝宫里传出了含芳婉转的歌声:“岁去冰未已,春来雁不还,风肃幌兮露濡庭,汉水初绿柳叶青。朱光蔼蔼云英英,离禽喈喈又晨鸣。菊有秀兮松有蕤,忧来年去容发衰。流阴逝景不可追,临堂危坐怅欲悲。轩鸟池鹤恋阶墀,岂忘河渚捐江湄。试托意兮向芳荪,心绵绵兮属荒樊……”
第十五章 夺爱(2)
刘道隆听出来了,这首歌是自己的哥们谢庄写的。谢庄是文人,祖上是打过淝水之战的谢玄大将军,也是有名的大诗人谢灵运的后代。谢庄文笔好,人也挺飘逸,招女人喜欢,含芳特别崇拜他。谢庄来自己家里做客,刘道隆就觉得含芳的情绪格外高涨。为了保险,他以后再也不叫谢庄来自己家了。
女人啊,在无可奈何的危急关头,第一个想起谁,就是最爱谁吧。
歌声突然停了,含芳叫了一声,就没了声息。宗越和童太一不约而同地向刘道隆摊了摊手,意思是完了,生米做成熟饭了。
刘道隆扭转头走了。他觉得全皇宫的人都在看着他。他边走边抹眼泪,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下了一夜的雨,地上都是泥,正好开挖大湖。奚显度指挥着民工死命往深挖。他站在岸边看着大家干活,有的人衣服湿透了,站起来让风一吹,冻成冰衣,浑身直打哆嗦。
“谁也不许哆嗦。”奚显度喊,“哆嗦说明没有出汗,干活不卖力。”
可哆嗦是止不住的。江南就没有出现过这么阴冷的天气,老百姓本来就不适应,再加上几天几夜不睡觉,身体虚弱,有的人干脆一头载倒在泥水里,使劲哆嗦,踹都踹不醒。也许是晕倒了,也许就是睡过去了。
奚显度跟身边的士兵嘀咕了几句,几个士兵立刻冲进烂泥塘,架起晕倒的人到岸上。一共五个人。
“你们不是冷吗?”奚显度说:“现在给大家生火,让大家暖和暖和。”
其实奚显度也觉得冷,他把腰上的小酒壶解下来,塞在一个民工的怀里。
几个倒霉的民工被捆得结实,扔在木头堆上。熊熊大火点起来,那几个人在火里惨叫、挣扎,很快便没了声息。干活的人没人敢抬头,甚至不敢向岸边看一眼。
烧了好大一会儿,火渐渐地熄灭了。奚显度走上火堆,用鞭子扒拉着。那个怀揣酒壶的民工已经被烧得变了形,身体蜷缩着,像一大块黑碳。奚显度弯腰,把他抱着脑袋的胳膊掰开,结果用的劲大了点,一条胳膊掉了下来。胳膊已经熟透了,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儿。奚显度咽了口唾沫,觉得味道很像正宗的烧烤,可惜是人肉。
他从那个人怀里拿出酒壶,暖暖地喝了一口。
“沈老头给咱们送钱来了。”有人在奚显度耳边汇报。
奚显度抬头看,几十个当兵的抬着十大麻袋钱正往这边走呢。奚显度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他兴高采烈地迎上前去。
老沈走在最后面,因为走得急,脚步都有点踉跄,毕竟岁数大了。
奚显度冲上去,一把把老沈抱在怀里,“沈大爷你可真行,这么快就把钱送来了,真是雪中送炭,谢谢啊。”
老沈好不容易挣脱开,耸耸鼻子,“奚先生,你身上什么味道?怪怪的。”
“没什么。”奚显度满不在乎地说,“刚才烧了几个人取暖,可能是人油的味儿。”
沈庆之胃里一阵难受,强忍着把翻滚上来的东西咽了下去。他不想在此地多留一刻,赶紧说 :“昨天陛下让我造十麻袋钱出来,我连夜赶工,现在交差了。你点一下,对了数我就走,还有事。”
“不用点不用点,沈将军我还信不过吗?”奚显度把手里的酒壶递上去,“您来一口吧。”
“不了不了。”沈庆之赶紧摆手。他看了看周围的工地,“很好啊,工程进展真快。”
“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活是谁干的。”奚显度更加飘飘然了。
“奚先生真是国家的栋梁。”老沈说,“我想陛下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说完,拱了拱手,扭头走了。
奚显度一点都没听出老沈话里的揶揄,还在后面喊:“沈大爷慢走啊。”
第十六章 艳谎(1)
大湖挖成了,方圆几里地,几千民工在湖底忙碌着。奚显度已经准备好一万士兵,站在岸边,每个人都配备了充足的箭。新征来的五万人也已经到位,等士兵们把湖底的人都射死,他们将掩埋死者,压上成袋的钱,再把太湖石码好。挖湖的人必须得死,因为奚显度干了什么,他们知道得太多。可怜这些人,对此还浑然不觉,以为挖完了这个湖就算收工,可以回家去找老婆了。
中午时分,开始阳光高照,大家都觉得暖和些。奚显度一挥手,弓箭手们立刻把湖围了个严实。奚显度说:“节约材料,尽量射得准些。”士兵们点头,为首的军官一声号令,箭就像雨点似的飞向那些民工。湖底的人还在为天气变好而高兴,突然就感觉上空飞来大片的云彩,接着身边有人惨叫着倒下。有的人钻在泥里,有的人四散奔走,有的人眼睛上插着箭,还有的人就像后背上长满了树枝……箭的力道很大,甚至能从左耳射进去,再从右耳穿出来。
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只过了一杯茶的工夫,呼喊和哀求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只剩下轻微的呻吟声。士兵们拔出刀剑,走到湖底,开始斩杀那些还没有断气的人。
成捆成捆的尸体也被推进湖里,有生的,有熟的,有残破不全的,也有腐烂枯干的。
士兵们干完活,五万新来的民工开始往湖里填土。奚显度想,等工程全部完成后,这五万人也得想办法杀掉。可是,把他们埋在哪呢?
建康城周围,男人几乎快被奚显度抓没了。
湖底很快就变得平整,一点都看不出来下面是个万人坑。奚显度开始指挥人摆放太湖石。十麻袋钱,就压在那些太湖石下面。
刘道隆下班回家,家里已经是一片凌乱。刘道隆有点奇怪,问仆人怎么了。仆人说,皇帝修建华林苑,向所有大臣征收木料,今天征到家里,拆了好几间房,主要是要木料,窗帘家具什么的都没要,只是砸了个乱七八糟。
“夫人的琴也被抢走了。”有人汇报。
这张琴是刘道隆花了好多钱买来的,据说是一百多年前“竹林七贤”之一嵇康亲手做的古琴,音色纯美。有一天刘道隆带着含芳上街闲逛,看到这把琴。含芳歌唱得好,所以也喜欢琴,看到这个就走不动路了。刘道隆就跟乐器行的老板商量想买,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卖。好说歹说,最后花了几百两银子,才算“让”了过来。这是含芳最喜欢的东西。
刘道隆是个没什么想法的人,娶了个漂亮老婆,有一份稳定工作,挺知足的。他就想老实过日子,可谁知道皇帝偏偏就不想让他过好日子。就这么一天,老婆没了,家也没了,混来混去混了个什么都没有,他心里那叫一个恨。
可又能怎么办呢?让他拿着宝剑杀到宫里,把皇帝给砍了?他没这个胆量,也没想过。
他能做的,就是窝窝囊囊地蹲在院子里,让厨子弄了壶酒,一个人闷喝,喝醉了就躺在地上睡。他梦见了含芳,怎么叫含芳都不理他。也许含芳根本就不爱他。
含芳只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好冷。
楚玉姐姐要回家了。
第一次在宫里过夜,借口是丧事需要帮忙;第二次在宫里过夜,没有借口,只是把老公弄睡着了。要是再在宫里过一夜,回去就真的没法解释了。
就算是很爱这个皇帝弟弟,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毕竟自己是亲姐姐,事情要是传扬出去,还不得留下千古骂名?所以,尽管皇帝不乐意,楚玉还是要回家。她对皇帝说:“陛下身边有含芳了,她会好好地照顾你的。”
皇帝拽着楚玉姐姐的衣襟。含芳还在床上,没表情,愣愣地看着他们。
“折腾了一天,陛下不觉得累啊?”楚玉拍拍皇帝的后背,“今天早点歇吧,明天该上朝了,毕竟是皇帝,好多人都看着陛下。姐姐一有机会就来找陛下,想着姐姐啊。”
皇帝的鼻子有点酸,他说:“朕是皇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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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艳谎(2)
“知道知道。”楚玉亲了皇帝一下,“好了,姐姐要走了,再不走又走不成了。”
皇帝最后还是松了手,让楚玉出去了。好在含芳还在床上,今夜不会孤单。
皇帝回头看着含芳,含芳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皇帝抹了把眼睛,旱地拔葱,蹿上了床,一头扎到含芳身边。
“姐姐走了,就剩我们两个了。”皇帝搂着含芳,“你有什么不开心的,给朕说说。”
含芳说:“你们姐弟两个,我夹在中间,算什么事啊?陛下,你让臣妾也回家吧。”
“回什么家啊?”皇帝拍了拍被子,“这就是你的家!朕会对你很好的,姐姐也会对你很好的。到时候,朕让你当皇后。”
含芳苦笑,说:“我倒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臣妾心里非常不安,对不起丈夫,也对不起陛下。”
“有什么对不起的?明天朕让老沈给你家送钱去。让你老公再娶一个,他就不会恨你了。这些事朕明白得很,男人啊,只要让他觉出合算来,就欢天喜地的。”
含芳低着头不言语。皇帝接着说:“朕也奇怪,你歌唱得那么好,怎么嫁了一个军官?你唱的那些歌,他听得懂么?”
刘道隆的确听不懂,也不会欣赏,只知道对她好,买琴买衣服,那些歌,含芳愿意唱就唱。大多数时间,唱歌的时候,刘道隆都不在身边。
“可是朕听得懂呀。”皇帝抱着含芳说,“朕是真心喜欢听,知音!反正,朕就爱楚玉姐姐和你两个人。”
含芳说:“陛下又开玩笑。陛下以后会有很多女人的。”
“朕爱多少人,都不会少了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不可替代的。”
皇帝长得丑,可嘴甜。说了这么多,目的已经达到。含芳已经决定不再想家了。
楚玉回到家里,何戢还没睡,坐在屋子里喝酒呢。楚玉看见他,没敢打招呼,低头匆匆往里屋走。
“回来。”何戢喊了一声。
楚玉站住。
“这一天你都去哪儿了?”何戢问,“神色慌张。你过来,让我看看。”
何戢从来没用这种口气和楚玉说过话。楚玉心里有点慌,难道何戢知道了吗?她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
何戢一把薅住她的脖领子,把她揪到跟前来。何戢不是瞎子,楚玉的脖子、胸口,有好几个吻痕,那是皇帝留的。
何戢看了一眼,冷冷地问:“谁啊?我认识吗?”
何戢的左手紧紧地抓着楚玉,右手一直在摸桌子旁边竖着的宝剑。楚玉看见了,也吓晕了,她只能哭,却说不出话来。楚玉是公主,何戢按理说不敢杀她,可是,一个喝了酒的男人,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何戢看见楚玉哭得可怜,心好像有些软,突然放了手,叹口气,不再看楚玉,只是喝酒。楚玉的啜泣声慢慢变小,不时用眼角瞥一眼何戢。
何戢说:“你说吧,说实话,我就不追究你。”
楚玉想了想,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了三个字:“是陛下。”
她只能这么说。她了解何戢,这个人外强中干,一时火起什么豪言壮语都敢说,什么头脑发晕的事情都会做;但只要他冷静下来想想利害关系,就什么都干不成了。所以,不如实话实说,陛下这个词,还是足以让他消停下来的。
何戢拿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还是把酒倒进了喉咙。他呵呵地冷笑起来。他问:“真是亲姐弟啊,什么都不分。”
楚玉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低了头不做声。何戢突然又问:“这么说,是乱仑?”
楚玉嗫嚅着回答:“没有。”
何戢看着她,奇怪地问:“既然没有,那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是什么?”<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