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站在离我们不远处的妇人此刻手抚胸口
    斜斜坐倒在地上,距离似乎比刚才离我们又近了些。
    狐狸身上的杀气早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绝然的慵懒与随意,拉着我缓缓踱步至那妇人跟前,居高临下,声音凉凉地道:“再说一次,你得称呼朕为皇上,行三叩九拜之礼。这几年呆在
    陵园,你竟还没绝了出去的妄念么?”
    话到最后,声音里已有明显的嘲讽之意。那妇人轻咳了几声,嘴角已有鲜血流下,神情清冷,眼神却怨毒的狠狠盯着我身边的狐狸,开口似想说话,一字未语,徒然喷出一口鲜血。
    狐狸不再理他,拉着我转身继续往外走。我脑中反复浮现妇人清冷的神色与怨毒的眼神,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徒然让自己心惊。直至出了陵园上了马车,依旧理不清思绪。
    “怎么了?她只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浅浅不要多想。”他将我圈在他怀里,伸手抚平我微皱的眉头。
    我拉过他的手,双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闷闷地道:“大哥的武功是不是很好?”
    虽然从他夜入天青皇宫便知他武功肯定了得,但看他出手还是第一次,而且很显然根本没用多少功力花多少心思的第一次,便让一个人受伤至此。
    “如果是,不好么?我还以为浅浅是希望大哥武功越高越好。”他的桃花眼耀若星辰般看着我,打趣道,“莫不是浅浅怕大哥什么都好,自已有些惭愧心虚不成?”
    “去去。”我连忙伸手,滑下他膝盖,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方低头愧疚地道:“凤兰玉佩的事,对不起。”
    他又将我抱坐到他腿上,看着我,认真道:“浅浅是因我去的天青,历经那些苦与痛,生与死,又何来抱歉之说?”
    我怔怔望着他,忍不住扑到他怀里。狐狸呵狐狸,他是了解我,明白我的。忽然想起小白,我忙抬头问道:“小白他……”
    他眼里的锐利一闪而过,快得好象是幻觉一般。
    “大哥,”我忙握住他的手,哀求道,“你与他之间的是是非非我不管,但求你原谅他劫我出宫这件事,他之前曾救我帮我,这一次虽有心骗我,但并没有伤害到我,我不怪他,也不能
    怪他,此事之后,我自不会再交心于他,只求大哥切莫因此事,而乱了早前的打算。还有,我曾答应过他,关于流言的事,我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如果当时没有被劫出宫,或许现在就是完全不同的处境,我该是与狐狸成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已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才短相聚,却又要远别离。一想到马上又要赶回修若,
    我便低头黯然。
    “没想到皇宫里,还藏着大秘密。”狐狸却不回答,一手突然抚上我左手的小拇指,来回在那道护魂留下的疤上打圈。、
    皇宫里的秘密?难道龙曜皇宫里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可会与曦岚说的天青皇宫的秘密有关?可是若有关,之前狐狸都不知道么,难道老皇帝将这秘密传给了小白?如果真是如
    此,那么小白口中的遗诏会不会是……
    “浅浅在想什么?”他低头凝视,略有些困惑。
    “没有。”我急道,话音未落,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否定的太快了,忙掩饰的笑笑,脸色一沉,怅然道,“修若的盟书定了么?我还得赶着送回去。”
    他却突然轻笑出声,伸手,取下我头上的发簪。我的头发瞬间披散,他又习惯性地将头发绕在手里把玩,微一用力,拉着我贴近他的同时,嘴唇已贴上我的。辗转缠绵,在喘气的间隙似
    含含糊糊的说道:“盟书一早已派人送过去了。”
    我有的听没的懂,只哀怨地发现,这趟回来,狐狸怎么变得恁地腻人了?尤其经过昨晚,简直就跟牛皮糖似的,总粘在我身上。
    在我的强烈抗议下,狐狸好歹允了我回云府,不过那厮居然恶劣地说晚饭后会来接我回宫。我拍拍屁股跳下马车,然后愤愤地踹了马车一脚,顾不得云府门外侍卫行礼问候,便急急向西
    枫苑走去。
    哎,云老头不在,哥哥也不在,我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了,所以我夜不归宿做出轨的事,那也不能全怪我,如是一想,心里顿时安心许多。许是夜风一早有回报,所以回到西枫苑的时候
    ,翠儿那话唠倒没问东问西,我心里挂着夭夭,第一时间跑屋里看它。结果两脚才进屋,便被它扑倒在地上,不仅如此,我的脸还被它当成了肉骨头舔了个遍。
    “夭夭,夭夭……”我抱住它脖子,亲昵地叫它。它也热烈地回应我,舌头在我脸上又来回舔了几圈。
    问了在旁侍候的王安,还好夭夭没闹脾气,昨晚今天都有乖乖进食,除了窝在屋里不搭理人之外,一切正常。我放心了些,一边与它玩闹,一边问站在一边的王安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事?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然后探手入怀,将一封信双手递到了我跟前。我接过一看,信封上“月儿”两字,竟是哥哥的笔迹。我忙打开,展开信纸,果然是云风的亲笔信,大意为他进入修若
    国境,才知我回了龙曜,无奈既已成行,再赶回来亦赶不上娘亲的十周年祭,所以索性留在修州,只说他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担心,催着我娘亲的十周年祭祀之后尽快回修若。
    只字不提他这边的相位以及一应交待,和狐狸一样,对于这件事,两人都似不愿意提,可又不像有过争执有过不快的样子,所以我直觉地认为,对于云风放下龙曜的一切回到修若而狐狸
    无任何不良反应,这两人之间,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内幕,或者说是交易在。
    之后张德与那编号为四的小领头都有试探性地问我几时启程回修若,我只道差事未完,他二人亦不敢多话。吃罢晚饭不消多久,夜风便在一边提示说狐狸已经在云府外了,我撇了撇嘴瞪
    了他一眼,现在我是他主子了,但他依然对狐狸的行踪比我更清楚,那我心里就相当不平衡了,只不知这不平衡是因为夜风比我更清楚狐狸的行踪,还是夜风清楚狐狸的行踪胜过清楚我的行
    踪。我边郁闷边摇头往外走,没走几步,便蓦然动弹不得。我诧异地转过头看身后,果然,夭夭咬住我的衣摆不松口。
    “呃,夭夭,我有事出去一趟。”我好言好语,心里微有些愧疚。
    它松口,一声怒吼,身子已窜到我跟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呃,我真的有事呢,夭夭乖。”我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哄道。
    它不理,兀自将它一头一脖子的长金毛甩得飞扬起来,一边声势很大的吼着,一双金眸却热切而固执的盯着我。然后不管我软的硬的哄的骂的磨的,使尽我十八般口才,依然不能换得它
    一个点头同意。
    我终是叹了口气,问道:“难道你要跟我一道去?”
    这怪物竟还真的点了点头,没推辞更没不好意思,点完头,就转身,扬起它那脑袋,趾高气昂地走在前头。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旁夜风早已满脸黑线,却硬是忍着没吭声。当我们三
    人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狐狸眼前时,他难得的皱了皱他的眉毛,抽了抽他的嘴角。
    夭夭如愿跟着我后,倒破天荒地没对狐狸发飙,夜风又回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夜风,我与夭夭,狐狸一道坐在马车上,想着自己身边是两只绝世大怪物,想着狐狸与夭夭其实是一伙,
    就笑得愈发没形象了。
    “晚饭陪纤绘公主一道吃的?这么快?”在狐狸的桃花眼半眯着盯着我有两分钟之久,而且愈盯眼眸愈深邃,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慵懒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收敛一些。哎,每当狐狸这副表
    情,这副笑容的时候,可比出口警告更能让人有危机意识。
    “嗯,有沉谙在。”他也跟着我叫“沉谙”,而不是白絮杨。
    哎,也不知道这公主怎么想的,狐狸这样子摆明了敷衍她,她怎么就不知难而退?当然狐狸陪她吃饭我还是可以体谅的,毕竟他想将她留在龙州多一些时日,那么好歹给那纤绘公主有点
    幻想的空间。
    “其实那纤绘公主也是个美人呢。”我中肯评价,并努力想象那假男人穿女装的样子。
    他却不答,转而打量着我身旁的夭夭,若有所思。我示威地搂住夭夭的脖子,突然觉得有夭夭在身边,狐狸的手和嘴好象就不敢太使坏了,娃哈哈哈。
    到了宫里,我先安抚了夭夭,直到它乖乖呆在狐狸寝宫的最左侧一间平常不常用的闲置房间,然后在我重复了不知几次不许吵架不许乱跑乖乖睡觉,而它也乖乖对着我点头保证之后,我
    才掩了门往里间走去。
    狐狸坐在书桌后,正在批阅奏折,我走近,替他研墨。
    “浅浅。”他突然放下奏折,伸手一把抱过我,让我背坐在他怀里。幸好墨已研好,不然他这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墨还不撒了一桌子?
    “嗯?”我随便嗯了一声以示疑问。
    他伸手将我身前,也就是书桌正中的抽屉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红缎布。我心中大概明白,伸手掀开红缎,果然是一卷圣旨。不用看我也知道,就是之前那道我来不及盖下玉玺的婚旨。
    我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微颤着手打开,眼睛望向圣旨左下角,赫然看到那枚大红的玉玺印。
    “大哥……”
    他突然转过我身,让我与他面对面,鼻尖轻触了触我的,脸上浮现那抹熟悉的慵懒笑意,闲闲地道:“那日浅浅来不及亲手盖上,只能大哥代劳了。”
    我闻言轻笑,转身将那道婚旨放回原处,然后关上抽屉,环着他的脖子,撒娇道:“你还欠我一个隆重的浪漫的感人的正式的求婚仪式。”
    他但笑不语,抱着我起身,然后拉着我一径往里走。我前一脚后一脚的跟着他,使劲甩了甩他握着我的手,奇怪道:“还有那么多奏折没批呢,不批了么?”
    话音刚落,他站定,我跟着站定,转过头,惊呆,用手捂住嘴,这才没惊呼出声。狐狸这妖孽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偌大一张龙床上,竟铺满了一种不知名的红花,形似兰花,却热烈似火
    ,竟有碗口大小。而且仔细一看,不是简单的铺满,竟是铺成两颗交错的心型。
    “这……这……”我扶着下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555,这种浪漫的伎俩这妖孽从哪学来的?
    “这算是隆重的浪漫的感人的正式的求婚仪式么?”他满意地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桃花眼里全是满满笑意。
    “嗯。”我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555,这该死的臭狐狸,一准是狐狸精变的,不然哪有他这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皇帝啊!
    “那浅浅愿意嫁给我么?”他双手环胸,懒洋洋地问道,好象一点也不担心我会拒绝。
    可是我也一点也不争气,竟然想也不想就点头了。转念一想,不点头能咋的?昨晚上等于就点头了,今天再矜持,那就显得太假了。
    “浅浅。”他的声音出现在我耳畔,我侧过脸看他的时候,人已被他打横抱起,平放在床上那两颗心型花阵上。我被周围似有若无的清香迷惑,触目所及的红火映红了我的脸,灼烫了我
    的心。
    缠绵之后,听他说着安排。盟书已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回修若,至于我暂时不回修若,他说他自有安排,老老头和云老头都不会怪我,或执意派人将我送回修若。我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
    想着狐狸既这样说,他自有打算与把握。寒星如今还蒙在鼓里,只怕要等叶苍和修若兵临城下才知此战事,彼时再派人向天青与龙曜求救,到时候就算天青与龙曜同意出手相助,待得两军“
    围叶救寒”时,叶苍修若已然攻打寒星,说不定还攻下了几个城池,届时叶苍发现不妙若想撤兵保国,修若恰可以断其退路,甚至如果天青龙曜攻打叶苍不利的话,修若还可以加派兵力一道
    攻打叶苍。
    而至于狐狸说的纤绘公主有利用价值,只怕是如果顺利攻下叶苍的下一步棋子——顺取寒星,又或者早在叶苍修若攻打寒星的时候,便能派上用场,更快的攻破寒星。
    我打着哈欠,无聊地用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暂时不回修若,于我倒是一件乐事,要是永远不用回修若,那就是一件大乐事了。
    “还欠浅浅一场婚礼。”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听不清情绪。
    我仰头看他,他亦看着我微微失神,半晌方怅然道:“不想浅浅心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