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的手指头在键盘上动了动,最后却并未打出一个字,而chelsea也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发来消息。
    ——七海,你可以不承认自己在感情用事,你平时也并不算是这种人……那幸村呢?你觉得他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么?他当初那样劝说你恐怕也不是一时冲动吧,他到底怎么想,没有人比你心里更清楚了。
    猛地将自己的后背扔到椅子靠背上,七海这才发现她一直没有从幸村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也许这样反而可以更容易解开心结。
    不知道幸村在得知自己有去法国进修的机会以后,心中是不是兴奋中又夹杂着些许不安,是不是绞尽脑汁才想到了一个两全齐美的解决办法,当他独自一人离开时候是不是会对她很失望……
    ——想得再好又怎么样……我没有答应甚至连走得那天也没有去送行,他现在心里一定还在抱怨着呢。自从他走了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只有一次寄了个包裹还是让我转给切原赤也的!我想我们真的已经玩完了。
    ——我的天呐,七海你出生的时候是脚先出来所以把头给憋坏了吗???他有东西干吗不直接寄给赤也寄给你?
    ——因为赤也说不清自己家地址么。
    ——那他也可以寄给雅治柳莲二他们呀,他啊,还不是想要找个机会搭上话重修旧好??七海,这回你可是没什么理由再拒绝去找幸村了吧?
    ——我讨厌法国!
    语气强硬发送最后一句,七海又将还在降噪的chelsea的聊天对话框关掉,然后手却又不听使唤的打开邮箱把幸村的地址输了进去——只不过在给切原的邮包上“发件人联系方式”一栏看到了一次,在她感觉却好像熟悉得天天在用一样,每一个字母的排列顺序都了然于胸飞快地敲打出来。
    ——给赤也的邮包已经收到并转交,他很高兴。
    按下发送键后,七海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忐忑起来:过了好几个月才给人家发送回复邮件,幸村一定会觉得自己有点失常到不可理喻吧,真够矬的。
    鼠标左键不断在“收信”上点击,她盼望着可以早点得到对方的回应,却还是等了好久才收到回信。
    ——哦,那就好。
    这样的回答只让七海隐隐觉得有些失望,暗自揣测事实根本不像chelsea说的那样也许幸村还在对自己耿耿于怀,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安慰自己至少两个人已经说上了话,也算是去掉了一块心病。但很快又看到了“新邮件”的提醒。
    ——忙了一天有点累,聊聊天放松一下吧。
    将双手平放在键盘上,七海原本有些冰凉的手指因为感觉到了cpu发热开始温暖起来,一种舒适感慢慢充满全身,温柔地将那颗因为骤然放松而有些雀跃的心包裹不断安抚着,她不禁闭上眼陶醉地摇了摇头……
    明天要把电脑拆了清理灰尘,散热那么差。
    为什么穿越这么些年了计算机系的那些臭洁癖还是改不了啊。
    两个人恢复了联络,也许是一个好的开始,他们之间的话题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前一段时间的空窗而变得冷场。七海迫切地想知道幸村在法国一切的所见所闻,却还是死要面子似的把层出不空穷的各种问题强压下去,只是在和男孩对话的往来间才会抓住话题,装作不经意地把早已准备好的问题说出口。
    好在幸村看上去似乎比七海要放得开很多,又或者海外生活的体验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女孩所提出的每个问题都会引来他滔滔不绝的回复,大段大段的话让七海看着十分满足。
    幸村告诉她因为一开始帮校刊画了些插画,渐渐地传出校外小有名气,偶尔也会有几家固定的杂志社找他来帮忙;有时候就会说说自己因为法语不够地道而引起的笑话,甚至还有那么几回撒娇似地抱怨身在异乡总有些口味不习惯,开始想念葵姐的手艺……
    但是他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幸村却只字不提,也没有任何暗示性的话可以让人浮想联翩,搞得七海有种“分手再见依然是朋友”的感觉,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人泄气。
    就在临近选择要报考的大学的前几天,一直只是与幸村进行文字联络的七海却意外地接到了男孩的电话。餐馆大堂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她却觉得耳边一片寂静——
    “七海。”
    幸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入耳,甚至是连呼吸声都是那样的清晰,一下一下的。
    “我今天路过一家商店的橱窗,看到一个模特身上的裙装色调很好,和这里现在季节的大环境很衬。”
    大概是那边受过了更多关于艺术的专业培训,幸村也开始渐渐煞有介事地对所见的人或物以美学角度评价一番。看样子今天突然打电话过来,不过是男孩的灵感突现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七海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松了松,心中暗笑自己刚刚莫名奇妙的紧张还有期待,未等另一种不同的情绪将心头占据,就听到幸村继续说道:“那条裙子如果穿在你的身上……一定会非常好看!”
    嗯嗯啊啊了一阵,七海默默放下听筒,慢慢回到房间,又猛地拉开衣橱。
    她一下子觉得所有挂在里面的衣服既过时又黯淡,看着一点也不顺眼,甚至包括之前不久才买的一件心水已久的新外套。
    有气无力地合上柜门,七海头抵门板嘴唇不断嘟囔着,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亲眼所见,你又凭什么那么笃定,理直气壮却让我心神不宁……
    七海并没有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去找葵姐寻求关于“青春期骚动”之类的咨询,而是直接选择了闷头睡觉,于是就做了这么一个梦:她和幸村一前一后地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中奔跑,头顶花环身上穿着那条“非常好看”的裙子,两条麻花辫还很骚包地甩来甩去——阳光、鲜花、美男,可谓“春梦三大要素”!
    只不过第二天当她醒来一脸傻笑地将双手按到头顶,才发现自己的花睡裤不知道什么时候盘到了上面,两条裤腿贴在脸颊两侧,从枕头底下翻出镜子一照,跟太平天国似的。
    结局(下)
    (本章结尾严重脱离现实,慎!“
    七海最终选择了北海道大学并成功考取。
    得知这条消息的那一天,家里的餐馆比平时热闹许多,葵姐关门谢客大宴友邻,周围的人也不断说得恭贺祝福之类的话,看上去一派喜气的场景。可是实际的情形怎么样,每个人都再清楚不过。
    长辈们大声音称赞“小七海有出息”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背地里却又半是惋惜半是抱怨的提醒她最好考虑清楚——关东地区好学校并不少,又何必大老远的飞去北海道,留下葵姐一个人怎么办好?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七海合上店门,寻思了好一阵子才回过头。葵姐坐在位子上自酌自饮,整大堂就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两个人。
    “小七。”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径直回屋,葵姐已经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陪妈坐会。”
    葵姐年纪并不算老,甚至还依稀可以找到当年青春靓丽的影子,只是因为过度操劳而显得有些憔悴,双眼不知是因为喝了点酒或者劳累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少了白日里的精明强干,有一点红红的。
    低头将杯子底的酒一饮而尽,葵姐闷了半晌才开始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很多人都说你性格像我,可是我却觉得七海像爸爸多一点……你们姓源的啊,从来都是那么不安分只想着飞出去。”
    ……七海沉默,不知该为自己辩解还是应该安慰对面的人,心中竟然没来由的产生些许愧疚来。
    “不过小七你是个读书的料子,孩子有出息做妈妈的还是很高兴呀。”葵姐说完便牵起对面女孩的手,细细摩挲起来,传递出带着自豪的无言的关爱。
    葵姐的手指关节有着很明显的突出,七海的手被紧握着硌得有点疼,手背被葵姐手心因为起皮而有些干硬粗糙的皮肤划过,如同被针刺的感觉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以为自己的动作轻微到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却不想葵姐更为敏感的先将手松开收回,又报以有些尴尬的苦笑,“……老妈我一天到晚只顾着忙活着餐馆的生意,等你大一点开始懂事就只知道叫你帮忙,让你连像别的孩子一样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机会都没有……呵,现在倒好,想和女儿亲近却连个轻重都掌握不好真是……”
    “妈。”七海伸过手想要握住葵姐的,对面的女人却又一手握杯另一只手往里倒酒,“我一个人在这坐会就好,你早点休息吧。”
    回到房间里后,七海对着镜子发了好久的呆。
    这么多年以来,她很少有刻意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的时候——就算内在再怎么自我,在外人眼里始终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存在,而面对一脸陌生的五官只会让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可是今天,她用心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居然发现从这张脸上找了似曾相识的痕迹,眼角眉梢隐约透出来那几分熟悉正和前世的自己差不多!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豁然开朗,她这才发觉以前所追求的轻松随性的生活,不过是因为在这副躯壳的阴影下才选择让自己放任地随波逐流而已。而曾经早已习以为常的起早贪黑的那种忙碌,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无法让她感到满足,她迫切地想要去体验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就算穿越后的生活是个无人喝彩的真人秀——你明明没兴趣还要为了生存而继续下去,装作很投入的样子,那也要努力秀得精彩一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作主角的机会。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七海瞅了一眼聊天工具上幸村的头像,却很快低头打出了手上的电话。
    “那个……”她顿了顿,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口吻称呼男孩干脆省去,“我会去北海道大学。”
    总担心文字的表达无法传递语气和情感,所以选择了打电话给你,幸村。请你相信,这并非是我任性的选择,也绝非要和你远离。
    “北海道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么?去了也不错啊。”男孩的声音依然善解人意。
    我有一种预感,七海,我们在渐渐靠近直到在一起……北海道大学是么……
    七海的大学生活比她想像中要快乐许多,而北海道也未曾让她失望过——这片神秘的北国总会给人以出人意料的惊喜和奇妙。比如札幌的玫瑰园,还有富良野那一大片不逊于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海,与各色花卉交织排列,条条色带汇集成久负盛名的“美瑛之丘”,本来以七海的性格,向来是“美景看看就好”,对景区里的传说轶事之类婆婆妈妈的东西并不上心,这回也禁不住触景生情,一边习惯性地叨咕“矫情”一边暗自把导游所说的花朵代表的花语记到心里。
    她在冬日里漫步函馆街头,脚掌传来隔着靴子与雪地摩擦的奇异感,耳朵里回荡着glay主唱teru沧桑的声音,回到这支国民乐队的出生地,连音乐也仿佛生出了灵魂似的比往日听上去多出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她甚至去各式的食品工坊体验自制手艺的乐趣,包括有名的“白色恋人”工坊,并且真的如愿以偿吃到了她这辈子最好吃的乳酪蛋糕……细腻的口感让人回味无穷,国三和幸村在横滨街头一起吃乳酪蛋糕的的回忆也仿佛历历在眼前,从未远去。
    她也收到了葵姐的信,爸爸已经从远洋船上下来,在横滨海事局一类的机关做一些船务相关的工作,再也不用常年在外东奔西跑可以像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天天回家。七海在照片里看到依偎在父亲怀里的葵姐笑得一脸幸福,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不少,这也让她多少觉得有一点安慰。
    至于幸村,七海与他依然保持着以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