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脸上从右侧额头到左侧的下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看起来狰狞无比,右眼只剩下眼眶了,男人身穿黑色的和服,右手拄着一根拐杖。
    一股力道把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甩到了一边,断了两条腿的狗狗顿时没了依靠,它趴在地上看着男人,浑身不停的颤抖着。
    男人狠狠的盯着狗狗,倏地举起手中的拐杖就要砸下去。
    “爸爸!”男孩连忙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腰,脸上布满了哀求,“爸爸,请您不要伤害它。”
    男人双眉紧皱,冷冷的看着男孩:“我说过让你丢了它,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在他眼里的目光下,男孩瑟缩着:“爸爸,小白从小跟我在一起,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忍心……”
    “不忍心?”男人的五官扭曲了,咬着牙说着这三个字,“有什么不忍心的,从它断了腿的那一刻起,它就是个废物了,对于废物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废物根本就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废物即使活下来了,也会受尽嘲笑,再也没有任何的价值!”
    男人慢慢的弯下腰,一把抓住男孩的前襟:“永远都不要有同情心,因为它会把你害的很惨,你是佐藤家族的人,佐藤家的人在战场上应该是英雄,不能有妇人之仁,记住,你是未来要为我们大和民族效力的英雄,所有的感情都是可笑的!”
    说完,男人再次把男孩甩开,不待男人有任何反应,他举起拐杖,用力的朝狗狗砸去,顷刻,前一秒还享受着美事的狗狗,没有发出一声动静,就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
    男人不屑的看了狗狗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男孩,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不许哭,哭是懦夫的表现,哭泣的人不配成为佐藤家族的人!”
    冷哼一声,他拄着拐杖缓缓的离开了。
    男孩倒在地上动也没动,大大的眼睛无神的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狗狗,他的伙伴,他的朋友……
    佐藤瑛佑面无表情的看着教官一张一合的双唇,脑中回荡的全是他刚才说的话。
    他们五十个人会被分成五组,十个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从关进去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成了敌人,因为最后能走出来的只有一个人,限定的时间是三天,在这三天当中不会提供任何水和食物,早一点成功就可以早一些出来,如果三天过后还没有人走出的话,他们会把房间里剩下的人全部杀死。
    教官说完之后,十几把冲锋枪对准了他们,胁迫着他们走进规定的房间,当锁落上那一刻,佐藤瑛佑冰冷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跟他分在同一个房间的堂本松,后者也在看着他,脸上依然挂着那种傻笑。
    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闪着寒光的一把匕首已经朝他袭来,他利落的抓住来人的手腕,把他的胳膊反拧到身后,顺势夺下了他的匕首,然后高高的举起……
    在刺下的那一刻,他愣住了,这些人是他相处了三年的战友,即使中间有着不停的摩擦,可是他们毕竟在一起吃苦、训练,开始的时候也在一起聊过梦想和未来,他们吃过同一锅的饭,喝着同样的水,睡在一个房间里,可是现在他却要亲手杀了他们。
    高举的手迟迟没有落下,他冷冷的看着被自己钳制住的人,不再有任何动作,周围的人也已经开始动起手来,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一个人倒在了他的脚边,那个人是睡在他对面的人……唔!
    一股疼痛从手臂传来,他低头一看,他钳制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有摸出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胳膊,眼中还闪着嗜血的光芒。
    盯着匕首看了一会儿,他高举的手利落的滑下,手中的人缓缓的滑到地上,再无声息。
    半个小时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一半的人数了,每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彩,他抬起头看着逐渐朝他走过来的堂本松,后者走到他面前对他笑了笑,然后与他后背相抵,成了对方后背的守卫军。
    经过刚才一连串的打斗,他终于明白堂本松为什么会被选中了,因为他的速度,从来没有见过可以移动这么快的人,仿佛眨眼间他就可以从房间的这边移到另一边。
    相互扶持的他们两人,很快就成为其他三人集体攻击的对象,他们两人则是集中全部精力,为对方守好身后。
    一天过去了,佐藤瑛佑和堂本松气喘吁吁的慢慢的坐在地上,看着房间里其他倒下的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两个!
    走出房间的只有一个!
    之前他们为对方守住了身后,现在却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两人似乎都想到了这一点,静静的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先前的默契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两人窒息的寂静。
    …………
    日升日落,已经到了第三天黄昏,看着从缝隙里照射进来的阳光,还有一给小时左右太阳就会完全落到山下,到时候就是教官进来的时间了,房间外面已经听到了一些人的欢呼声,已经有人走出了吧。
    佐藤瑛佑和堂本松还是静静的凝望着,三天没有进任何的食物和水,双唇已经干裂,整个人也没有太多的力气了,可是还是谁都没有动。
    “瑛佑……”堂本松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声音变得粗噶难听,但是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傻傻笑容,他慢慢的朝他走过来,“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黏着你吗?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听到这句话,佐藤瑛佑嗤之以鼻的笑了笑,善良?他?
    他的善良早在六岁那年随着狗儿生命的消失变得虚弱了,早在这么多年非人的训练中消失殆尽了,他有什么善良可言。
    堂本松缓缓的走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虽然你不爱说话,你的眼神看起来那么冰冷,可是在你眼底的最深处,我能看到一丝被压抑的温暖,这是我在其他人身上看不到的,所以我知道这个人可以成为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所以我喜欢跟着你。”
    朋友?
    佐藤瑛佑的脸上迅速的闪过一道什么,他也慢慢的站了起来。
    堂本松走到他面前,笑着看着他:“瑛佑,你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会珍视这份感情一辈子,瑛佑,谢谢你让我三年中过的这么充实,没有变成只会杀人的野兽。”
    看着他脸上那抹笑意,佐藤瑛佑愣住了,心中有一角在慢慢的瓦解,随着堂本松笑容的扩大,瓦解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瑛佑,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话音刚落,佐藤瑛佑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把匕首飞快的刺向他,他慌忙的一闪身,仍然没有快过他的速度,那把匕首刺进了他的左腹。
    朋友?他缓缓的抬起头,有些嘲弄的看着眼前依然笑不停的熟悉面容。
    堂本松笑容不减:“瑛佑,我想活着出去。”
    说着,他握着匕首的手又要往前送一些,可是没等他有所动作,一双铁钳般的手迅速的抱住他的手,然后是“咔嚓”一声,他握着匕首的手无力的垂下……
    看着倒在自己脚边,依然挂着笑容的堂本松,佐藤瑛佑一把拔出匕首,用手捂住伤口,没有一丝留恋的朝门口走去,心中刚刚瓦解的一角迅速复合,比先前更加的坚固。
    他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他回头看了看倒在屋里的其他九个人,脸色没有任何改变,抬脚踏进了夕阳中……
    东京大学医学院。
    “你就是佐藤瑛佑?”一个温文尔雅,有些腼腆的大男孩站在他面前,脸上有些兴奋,“我叫秦怀书,好多同学都说我们两个长的很像,没想到是真的,我们的确是太像了。”
    他低下头敛去眼中的精光,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绽放出淡淡的笑容,缓缓的伸出了手。
    “你好,我就是佐藤瑛佑。”
    …………
    一年以后。
    佐藤瑛佑从床上坐起来,轻轻的走到房间里的另一张床边坐下,静静的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两人如此之像,只是他睡着之后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单纯无害,恐怕不是吧,每天都
    是噩梦的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安详的睡容。
    一年来,他们成了“好朋友”,同吃,同住,衣着打扮,处事方式也慢慢的靠近,一年的时间足够他成为另外一个秦怀书了,两人相像到仅从背影,或者第一面,别人是无法区分他们的。
    轻出口气,他慢慢的伸出手,在接近秦怀书脖子的那一瞬,他停住了,迟疑了。
    紧皱双眉,他摸了摸左腹的那道刀疤,眸光一闪,再也没有一丝犹疑……
    …………
    三个月后,上海码头。
    一个身穿银灰色西装,带着圆圆眼镜,温文尔雅的男人伫立在海风中……
    番外
    奢求(秦怀书)
    “小飞,小墨的药准备好了吗?今天小纸有事,我过来帮她拿。”
    一个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正在为伤患包扎伤口的动作一顿,稍稍停顿一下之后,他快速的为缠好纱布,然后走到窗前,整理着药水和工具。
    从这里正好看到诊所的大厅,林羿萱正在和小飞说着什么,大大的眼睛中闪动着一些调皮,嘴角的笑容透着浓浓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秦医生,我什么时候来换药啊?”
    身后传来伤患的询问声,不知为什么,看着外面的那道笑容,他竟然舍不得移开目光。
    没有回头,他快速的说道:“三天后再过来换药就可以了。”
    说完,他有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大厅里的人身上,双眉轻轻皱起,到底何亚琛看上了她哪一点?他记得前几天在郑家外面碰到他们的时候,何亚琛那显而易见的占有欲,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何亚琛对她的在乎,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挑动向来不近女色的黑帝王的心呢?
    他看到林羿萱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小飞,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听小纸说上次你把她带来的糖糕吃完了,我又给你带了一些。”
    小飞双眼顿时睁得大大,兴奋的接过纸包:“谢谢萱萱姐!”
    林羿萱捏了捏他的鼻子,然后把药抱在怀里:“那我走了,如果想吃的话,就去我家里,我做给你吃,反正从这里到我家又不远。”
    小飞用力的点点头,嘴里已经塞满了糖糕。
    林羿萱对他柔柔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手指传来一阵刺痛,他连忙低头看到自己竟然没有注意,用剪刀划破了手指,他愣愣的看着渗出的血珠,眼前浮现的是那朵温暖柔和的笑容,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笑容,原来那么的真诚、温暖,黝黑的双眸笑的时候,没有一丝杂质……
    深吸口气,他重新抬起头,目光落在小飞手上的糖糕,看着那散发丝丝热气的食物,在看看小飞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他突然感到一阵羡慕,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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