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地气儿凉,总该穿戴好了再下来。”
    贾环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只是看水琅的神色十分平静,想着照这人的心机少不了早安排了应对之策,因此心不在焉的穿衣洗漱罢,听水琅道,“我晌午留了子谦一道用膳,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他正好。”
    两人一起至正殿旁的花厅里,贾环才发觉这一路上亦是一个宫女太监也不见,刚才他穿衣洗漱的时候儿,竟是水琅在旁边打理的。正不知是什么缘故,便听水琅道,“不过是为着保险起见,人多了不好约束,因此就先将那些宫女太监们关起来了。东方英他们也在外头看着那些随驾来的官员们。”
    贾环惊讶道,“东方侯爷也早知道?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呢?!”
    水琅一笑不答,至了花厅里,白士辰早在那里了,见了贾环便低声笑道,“你刚才可该听见了,这王子腾要被诛九族,也不知算不算你一个?”
    贾环一愣,方想起来贾王两家本是姻亲,如此倒把自己和探春、宝玉,宝钗都划进去了,只是不等他说话,水琅便道,“偏你律法记得熟,即如此,回京你便调到刑部去罢。”
    白士辰忙道,“我开个玩笑罢了,到底未下明旨,况就是要下旨,也要人求情的。别的不说,北静老太妃如何肯让自己的干女儿守寡呢?!”说着一面给贾环使眼色,一面又道,“况圣上又不是不知道,刑部龚尚书喜欢他那个弟子喜欢的紧,若我去了,反倒一点儿不投他的脾气,平白生出些事来!”
    贾环看这两人说话间并无多少焦虑,倒似真对京城之事胸有成竹,这才缓缓放心了些,便笑道,“我如今还焦急的很,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一声儿,留在京里的那些人要紧不要?”
    白士辰笑道,“你没看见今次秋猎四位郡王一个也没来,另虽兵部尚书来了,这位却快要告老了,候补的在京城守着,几位将军也没来,还有甘肃、河南两省提督也都恰好领旨进京面圣,那两位不动手便罢,一旦动起手来,倒不一定是谁沾便宜些。”
    贾环点点头道,“话虽如此,那两位这一回为的也不过就是那个位子罢了,倘若不能一开始便控制住局势,只怕两位老圣人还要受些惊扰。”
    水琅冷冷一笑,道,“太上皇的性子倔的很,他们想要如愿怕是不太好办。”
    因京城中的布置贾环并不清楚,只道两位老圣人那里早守卫好了,白士辰听见这话,却不由脊上冒出一层冷汗,方明白过来水琅这回不派重兵把守宁寿宫,乃是有意让两位亲王与太上皇之间生间隙,太上皇今次倘若亲身领受了两个儿子谋逆之事,只怕再也不会肯替他们说话了。
    白士辰瞥了眼神色淡淡的水琅,不敢再提这话,忙向贾环笑道,“你难道忘了我说过的,先时杨雄出事儿的时候儿我恰在山东没有亲见,只以为是仁郡王要谋划锦绣阁,后来倒觉得奇怪,为什么仁郡王被贬,忠顺王爷竟一句求情的话也没说,就跟没这个人儿似的,王子腾又忽然跟仁郡王断了联系,反倒上书求着进行面圣述职,圣上没准,他倒偷偷派人回来寻那些京大营的旧部。”
    贾环便道,“果然还是你神算,忠顺王爷称病了好一阵子了,我都快把这人忘了。我也想过他们或者是背地里在谋划后招,只是等了一阵子不见有什么事,还当他真不打算理会仁郡王这回事了,原来到底还是野心不死,倒愈发胆大妄为起来了。”
    白士辰笑道,“正是如此!我就是觉得忠顺王爷这一阵实在是太平静,反而越让人觉得古怪。这一回秋猎仁郡王是要守陵来不了的,忠顺王爷也称病不来,岂不更让人生疑。”
    三人边吃边说了会儿话,只是谁也没什么胃口,水琅更是说话极少,脸色一直冷冷的,贾环只道谋反之事无论哪个帝王遇上也是大忌,便把担心三太太和贾政、探春的心思不露出来,只在水琅身边陪着。
    一时安安静静的过了两日,水琅不出宫行猎,外头那些大臣们才察觉了事态不对,但谁也不敢说出来,只得老老实实的每日在林场胡逛罢了。
    第三日傍晚,方有两骑快马驰入塞上行宫中,众人只看见那两人一身素白重孝打扮,心中便皆咯噔一下,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单总管出来招齐了随驾诸人,宣旨道,“太上皇龙驭宾天,今上谕旨礼部诸位大人速去置办丧仪,并连夜起驾回京!”
    众人不免伏地大哭,礼部随驾的官员们一时忙乱起来,有快马去附近县城置办白布札纸的,有赶紧将来时的喜庆仪仗盘点收起来的,另用白纸将马车上凡是有红色的地方全部糊了起来,又手忙脚乱的备驾启程。
    东方泯还想去寻贾环,岂知行宫的小太监道,“小贾大人和白大人已随御驾先启程了,大约走时匆忙,没顾上知会东方大人一声儿。”
    东方英便道,“他并不用咱们担心。倒是咱们也赶紧跟上御驾要紧,这些人凭他们磨蹭去罢。”
    众多武将亦皆如此想头,因此走得快些,只有那些文臣们有年老的不得不坐车,但凡年轻些的,也忍着颠簸骑马走的。
    贾环回京时坐得却是水琅的御驾,自然里头也不止他一个,另有白士辰和亲自赶来报信的北静王水溶。
    水溶因知太上皇宾天事大,且出乎此番预料之外,因此不敢隐瞒,只等京城事定,便连夜快马加鞭的来通知水琅,又道,“微臣原以为太上皇与那两个逆贼总有父子之情,或者劝诫一番,就此将兵祸化解,却不料两个逆贼冥顽不灵,太上皇当即气得呕了血,那两个逆贼仍纠缠着要太上皇写废帝改立的诏书,太后娘娘唯恐太上皇身体不好,只得将玉玺拿给那两个逆贼,让他们自去行事,幸得那张假传的诏书并未被颁诏,如今已作为逆贼罪证押在刑部中。当时太医院医正为太上皇请了脉,还说是急怒攻心,立时请太上皇进了药,微臣守在宫中,第二日上看着还很好,晌午醒了一回,命微臣立时请圣上回宫,谁知到了夜里太后娘娘请进药汤时,才发现太上皇已经宾天了!”
    水琅便问,“皇太后如何?”
    水溶道,“太后娘娘悲恸万分,太医说须得节哀,免得与心神有损,微臣来时已请母妃和南安太妃进宫去陪伴太后娘娘。”
    水琅又问后宫和朝中又何伤亡损失,水溶回道,“诸位皇子公主们早从暗道去了护国寺,寺外有重兵把守,并无大碍。皇后娘娘匆忙中带着娘娘们逃进了正央宫,那两个逆贼一心只向宁寿宫去了,因此娘娘们只是受了些惊吓,此番事出突然,虽与祖制有违,微臣亦未阻拦,如今各位娘娘已各自回宫。那两个逆贼手下杀了宫娥十九人,太监十三人,御前侍卫三人,另烧了御书房西配殿、少央宫等处,索性损失并不严重。”说着又想起临来时永昌殿林公公叮嘱之事,虽不解其意,但想到既然林公公说十分要紧,只怕那几件东西是圣上心爱之物,便又禀道,“微臣命人大致清点了一番宫中物件损失,那两个逆贼手下私抢的金银等物皆已追回,只是打烂了不少瓷器,另就是诸位娘娘们进永昌殿避祸时,不免慌乱,人又拥挤,因此不小心碰碎了几件瓷器。”
    水琅一顿,问道,“几件瓷器?”
    水溶忙道,“林公公说是六件。”眼见林公公叮嘱之事十分之准,便不等水琅问,又道,“是四件粉彩瓷器,一只青花,一只汝窑花斛。”
    又听水琅冷冷的问,“是谁碰碎的?”
    水溶听出其中隐隐的怒意,忙据林公公说的话,刚要一字不改的回了,忽听见贾环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如今事急,圣上不若先带着御前禁军返京,路上边走边听北静王爷禀报,倒节省些时间,且太上皇大事为重,其余详情,过后再慢慢发落不迟。”
    水溶和白士辰皆听出贾环横拦之意,见水琅面色未变,只点点头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立时随水琅起驾。因是一路日夜兼程,贾环撑不住在御驾里头迷糊了几回,水琅到底还是向水溶问了那几个碰碎了瓷器的人是谁。此事只因水溶碍于祖制身份,始终未曾进得永昌殿去,否则若他看见四件粉彩瓷器碎品后头的琅環二字,一路上肚子里的疑惑立时便可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这几天更新很不给力,又比预计的晚回来了一天,俺会以蜗牛速缓缓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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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天欲白 ...
    不经几日,御驾已快马回到宫中,一路上看京城内倒并未因两王谋逆之事蒙受太大的损失,间或有些街旁民房被烧得灰黑一片,也正有人在修补,不过自出事起已九门禁闭,京骑营的官兵们着甲持刃四处巡逻、阵仗森严,唬得大街上的行人几乎一个不见。
    贾环和白士辰直接随着水琅进了宫,如今国丧诸事繁冗,御前正有无数的旨意需要拟诏颁发,贾环便吩咐墨砚等不必在宫外头等着,先回贾府里去照看。
    一时圣驾归来,宫中行起大丧仪程,直到水琅亲自扶柩入了皇陵,又驻陵守满了一月,众臣叩请圣上节哀保重,水琅方率众人回了京中。
    那些随驾去皇陵守丧的大臣们刚庆幸不用再每日住在草庐里吃些粗茶淡饭,却回来接近京城,立时就见城门内外满是肃杀的禁军,心里猛地又吊了起来。须知国丧暂毕,自然就该轮到清算两王谋逆之罪,那些素日与两王有过结交的大臣不免人人自危,又不知有多少人将被牵连进内!
    贾环自从秋猎伴驾出门,后来又按制守在宫中,又陪着去皇陵回来,直到此时才略松了口气,向水琅道,“这回竟两三个月没顾上回家,我可得回去了。另外荟萃馆里我去早安排下,必定替你把好话儿情由先说下去,到时候即便你严办跟此事有牵连的一干人等,也不会让人说出你什么不好的来。”
    水琅听了笑道,“多谢你还替我想着这些。只是连日里你也累得很,我知道杨雄大概是去塘沽接了船回来了,你爱去弄那些东西,过一阵子也使得,如今先安稳在家里歇几日。有什么好的新鲜的东西,等我跟你一块看看。”
    贾环点头应了,随众人一起至太央殿叩首毕,也没去御书房,直接出宫回了贾府,进门时正碰上三太太、宝玉黛玉也刚从随驾守灵的宗亲、命妇队伍里回来。贾母这一回因告了病,并没有去。
    因命妇、宗亲的驻地离御驾尚远,又不许胡乱走动,贾环是跟在水琅身边的,几人在皇陵那里也没见上面,如今三太太哪里还顾的上,先搂着贾环哭了一场,又道,“听说外头又打又杀的叫嚷了一日,还放火烧了许多的房子,唬得咱们一家人夜里都不敢合眼,幸而你还好端端的!!”
    贾环忙安慰了三太太一番,这才见过贾母、贾政,又看贾母的光景不大好,王夫人却被接了回来,只是不住在贾政那边,而是住在宝玉黛玉的怡红院里。探春看贾环疑惑,便悄悄告诉他道,“因城里兵荒马乱的,说是家庙里好些奴才们趁乱抢着东西逃了,连她身上的东西也被抢了好几件,又因娘娘从宫里想起来,命人去接回来的。如今上下都瞒着,不敢教老太太知道。”  贾环才道,“人已经回来了,老太太知道了也管不了了,外头这么个乱法儿,难道再送出去凭她自生自灭不成?这话是谁也说不出口的。”正说着,就见外头来了个丫头道,“老爷请环哥儿过去说话。”忙去了贾政书房,见宝玉也在那里,贾政问道,“这段日子你看着究竟怎么样?我怎么听着恍惚还有你们舅舅那里的事?!”
    贾环也不说水琅怒极时说的要将王子腾诛九族的话,只点头道,“那是已做实了的!圣上原召他塞上伴驾,他还偷偷的想回京城联络京营旧部,跟那两位相互应合,半路上就被逮到塞上行宫了,听说如今已被押解进了刑部天牢里。”
    贾政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该死!该死!这等抄家灭族之罪,他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