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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再多,但思及程跃在家等着,宁景年还是不顾一切舍下眼前的事情,太阳还没下山就骑马赶着回家,可一走进景年
轩,就见他满腹心思地坐在院里,看他进来,满眼的深沉。
宁景年心里咯当一响,一下子虽没想明白,但还是小心陪着笑脸靠近。
「怎么了这是,出门前还挺好的,才一天工夫就拉下这张脸了?是不是一天在家里待着不出去闷坏了?」
说着,从腰带上解下一个荷包蹲到程跃跟前,拉他的手把荷包放进他手里。
见他动作这般小心,程跃注意便落在上头,看着荷包问:「里头放着什么?」
「你打开看看。」宁景年只顾笑。
程跃便扯开荷包口子取出里头的硬物,乍一看,不就是块半个手掌大小模样扁平的石头?但想想他应该不会随便拿块石
头就当宝,便拿到眼前仔细看看,又对着夕阳比照,半晌才疑道:「这是玉吧,可这纹路又有些怪。」
宁景年站了起来坐他旁边,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膝上:「材质是和玉差不多,却是海产的,前几年我跟船到海外走了
一趟,就见着这个。是个新奇东西,拿回来琢磨一下哄抬出去,又能赚不少。」
程跃掂量手中的东西,还挺沉,便道:「买卖这东西我也不懂,你给我看这做什么?」
宁景年看着他,眼中有几分遐想。
「我头一回看见大海是爹死后不久,我没恢复过来一直无心打理家业,对手趁着宁家乱使下不少绊子,家业差不多教人
散尽了我才慢慢上手。为了把家里一批积货卖出去,我跟队一路西行两个多月,最后抵达安苍,那时为了赶紧把货都卖
出去,一路马不停蹄累得不行,可当眼前出现那宽广的碧海晴天时,就什么都没了。」
「跃,你见过海吗?」景年握紧他的手。
程跃轻轻点头。
他第一次见海不是在安苍,第一天时住的就是海边的小镇,偏偏那时赶上台风连日阴雨狂风,分不清海水还是雨水扑面
而来,天际黑鸦鸦一片不透一丝光亮,加上当时有案子在身好几天没得些头绪,闹得心情极不爽利,他借宿的一个阿伯
就宽慰他说,台风天过了,天气总是格外晴朗。
阿伯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天就放睛了,走出小屋一看,天海连成一片,早上还混黄的海水到了中午清澈得能见鱼儿在水
里游,在屋里憋了数日的小孩大人在海滩上欢声阵阵,和风煦日之下,一扫数日的阴霾。
景年不由笑了,接着说:「那蓝得不杂一丝尘的颜色,还有天际交接的宽阔,眼里看了,心里再多的堵塞都一下掏空了
。」
「所以你算计上了海上生意?」
景年仍笑:「一开始没算计上,后来听人说海的那边连着地,住着风俗习惯跟咱们完全不同的人,就想着去看看。回来
后就派了人出海,因为空船来回浪费银两,才算计着带家里的特产卖去那边再买些回来卖,等路线找好了自个儿再去。
」
「原来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还别说,做生意需要几分头脑,也需要几分运气。」
程跃想了想:「可我听人说你并没出海几次。」
景年点头:「也就两次。」
「为什么?」
「一个人去,太过寂寥。」宁景年看他:「外面的山水景色,外面的风土人情,再美再有趣,一个人看总会去想让另一
个人也去看看,看不得,就无心再去了。」
「跃,那年我就想带你四处走走。现在你又回来了,我就想同你说,你要不要去,就我们两个。放下一切,逛遍大好河
山,然后出海,我已经在安苍建了几个港口,以后就直接从那运货出海,我们就跟船去海外开开眼界,一定不会让你失
望。」
「听起来是挺好。」程跃让他诱出了几分好奇:「只是,宁家上下怎么办?」
宁景年认真看他,见他好不容易缓下些的脸色又渐渐拉下来,猜想之前估计也是因为家里人的事惹他不快了,便道:「
刚才你就是为这事不悦?」
程跃嗯了声:「我自私不得,你上有老下有小,就算不去想事情也会冲我来。」
天渐渐黑了,外头也起了风,坐着坐着有些凉,宁景年拉他起来,带他往屋里去。
「先回屋。」
程跃默默随他,进了屋放下手中的东西就找蜡烛点上,然后上前帮他把斗篷解了挂衣架上,这些都是九年前落下的习惯
,至今都还影响他。
宁景年也不说话,含笑看他做,仔细看他的脸,稚气虽褪得干净,但那浅浅的酒窝还在,每次程跃见了心里总微微的暖
。
「饿了没?」
程跃摇头:「你饿了就先叫人送上。」宁景年就转身出屋到外面叫人准备酒菜,回来又问:「中午我叫人准备的饭菜可
合口?」
「有得吃就好。」
这次轮到宁景年摇头。
程跃不理他,把蜡烛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眼睛盯着他,正经道:「你把刚才那话说了。」
宁景年换了件宽松的衣裳,坐在床边脱靴子,听他这么说,动作停了下,然后用上些劲一扯,把靴子给脱了下来随手一
丢,换第二只时,程跃早看不下去上前帮他。
他们这样教外人看了,觉得老夫老妻也不过如此。
暖暖灯火下,宁景年看着蹲在脚边的人,越笑越甜。程跃恰巧抬头看见,不由瞪一眼,告诉他自己还气在头上,宁景年
只好收了收,心底还是那般甜蜜。
「我也仔细想过了。」靴子脱下后,宁景年开了口:「不论当初我为何娶了郭蔷,为何同她生了个孩子,如今一切早已
是事实推脱不得。现在我有你了绝不会再娶更不会再给宁家添丁,现在想来也是幸运有了靖安,要不然娘绝不肯罢休。
靖安以后就好好栽培,等他懂事了宁家就给他管,等我们出游我会找个信得过的人先代为管理家业。娘这些年身子还算
硬朗,不用我太担心,至于郭蔷,我是尽不到一个做丈夫的职责了,我会找时间同她老实说,来去且随她,她若留就依
然是宁家的二夫人,吃穿不会亏待她,她若走,我会一纸休书送上罪名我担,离开后不管如何她都是靖安的娘。念她这
份情,日后还会接济,不会让她过得差到哪去。」
听他一番话,半晌,程跃才低叹道:「原来你都想好了。」
景年拉起仍蹲着的他,看他仍不展颜,知他心底还有结,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想了想,正要开口,屋外传来小厮的说话声,道,饭菜送上了。
景年换了双木屐,因为还穿着袜子,也便不觉得凉,拉程跃在床上坐好,自己去应门。
程跃坐在里头等,隔着一道屏风,就算小厮进来也看不着里头的人,他先是听到景年的开门声,沉寂片刻,只听他大喝
一声,你是谁!紧接着外头传来碗筷落地声,程跃一惊,顾不上其他,立刻奔了出去。
就这么眨眼工夫,外头已经打上了。程跃原本还略有些心安,毕竟宁景年如今的武功已不是寻常武夫能敌,可一瞧见和
他过招的人,慌了。
若谁还能把宁景年打趴下,江府赵逊就其一。
他的武功走的不是寻常招数,连赵县令都叹道那是虎狼之术,阴毒之至,他的手下败将不乏当今的江湖奇人,败了也就
罢了,他能打得人终身离不得床整日哀叫连连。这全是他遇着赵县令前练的,如今有赵县令压着手段不比从前狠辣,但
该出手时他绝不会手软,就像有句话说,落程捕头手里多少还有个想头,落赵捕头手里那就生不如死了。
程跃这一慌,脑子也就没从前好使,见赵逊就要伤到宁景年,心一揪,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去拿身子挡住。
他这一挡,让落了下风的宁景年急得眼睛都红了,眼见躲不开索性翻过身去整个覆住,拼了自己的命也不让他受伤。
他们这对一个护着一个,眼里只剩下对方,不知道赵逊早停了招式,满眼的揶揄。
慢条斯理地收回双月刃,他带着几分嘲讽地道:「程捕头,你和人幽会我可管不着,但是让无燃着急得晚上都睡不好就
是你不对了。」
无燃是赵县令的字,如今还这么叫的人也只有赵逊了。
听到他这么说,程跃脸先是一热,然后慢慢把抱紧自己的宁景年拉开,景年松开些却不肯放开,他先是警惕地看着赵逊
,然后才低头问:「你认识他?」
程跃点点头:「我们都是在赵县令手底下办事的,算是他的左膀右臂。」说完后也顾不上他,上前一步对赵逊道:「我
来时紧急,没有知会一声是我欠虑了。」
赵逊摇了摇手中的武器:「这话你对无燃说。」
程跃一愣:「赵大人也来了?」
「来了,也猜出你的事,就在客栈里等着,你自己去见他吧。」说完,抬起冰眸看向宁景年,扯嘴笑了下:「宁大东家
,我们住的是你家的客栈,我们县的程捕头和你交系匪浅,不知是不是能免了这房钱?」
这话真不像赵逊说的,想来是赵县令的授意,程跃猜想赵县令也许真知道了他和宁景年的真正关系才会如此交代。
宁景年这几天已经听程跃把他的身世交代个七七八八,知道他和赵县令的关系似亲似友,更不介意这几个钱,便点了点
头道:「我会交代下去,你们在安阳城的开支全由宁家担负。」
「这倒不必。」
赵逊接着又转向程跃,说:「你也不用急着去,有什么话同他说先想一想,无燃赶了一天路也要好好歇一歇,明天他会
在客栈里等你,天字一号房。我今夜只是来探探,看你如何,也让无燃睡个好觉,我先去了。」
说罢也不等程跃回答,退下几步,转身抬脚施展轻功眨眼即逝。程跃看着,感觉景年搂他的手收紧,不由看他,景年笑
道:「你那只长你三岁的爹可会享受,天字一号房,皇宫别苑也不过如此。」
程跃知道他并不是心疼钱,笑一笑罢了,可却没感染上他的愉悦,转身默默进了屋。
宁景年本也想跟上去,可瞧见地上散乱一地的吃食,还是得先退出院外,这一出去,见满院倒在地上的人,才明白刚才
动静那么大怎么都没一个人进来看看,便又走远了些叫人来处理,顺便也吩咐再上一顿晚饭。
管家听见消息一溜烟跑来,见地上躺倒的一堆人,擦汗间要不要全府警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