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佳见她脸色不善,心头一虚,浑身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究竟是怎么了……”,,
“姑母听说储秀官的事情了么?”仙蕊不咸不淡地问道。
图佳闻言,心头顿时一哂。
她还当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
“是皇后呕血的事吧……”
“姑母竟然知道,”仙蕊也不惊讶,转眸将手里的小铜匙递给尔芳,尔芳会意,即时将鸟笼上的红呢子帷幔罩下。
“那姑母可知,太皇太后怀疑是何人所为?”
仙蕊问得看似无意,图佳的眼皮却跳了一下,须臾,故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何人所为?不就是巫蛊之术么,太皇太后都认定了,自然就是这宫里的妃嫔搞的鬼了……”
闻言,仙蕊却愣了, 继而吃惊的道:
“姑母知道是巫蛊……”
她怎知道的?
当日在储秀官,安贵人只模棚提起过,可能事关射偶人,可这消也应该不会传到外人耳朵去;即使传了,太皇太后那边儿,果真将李芳沁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未知,她却信誓旦旦地说太皇太后认定了……
“姑母究竟是听哪个说的?谁有这么灵通的消息,竟然知晓太皇太后的心思?”仙蕊步步紧逼。她以为方才那是自说自话,可看她神情,却不像是信口雌黄来的。
犀利如灼的目光,日片刻不离地盯着图佳的脸,须臾,果然从那眼神中看出一抹闪躲来。
“难道说,姑母当真去承禧殿了?”仙蕊作了最坏的打算。那脱口而出的凌厉语调,直把图佳吓得一阵心虚。
“没,没有,本官是……本宫是打发雅儿那丫头去的。”
既然也瞒不过,索性就招了。反正,兆雅也不算外人,论起宗室姻亲,她亦算是仙蕊的表姊妹, 自己的侄女。
这样想着,图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仙蕊却愈发急了,发了恼,恨恨地道:“姑母怎么这般糊涂,蕊儿一再叮嘱,莫要招惹那乌雅氏的宫人,姑母怎就不听!”
“本宫看,那宁嫔也没什么大本事。”图佳安抚地拍了拍仙蕊的手,总觉得这侄女越来越大惊小怪了,“你看,前个儿在慈宁官,荣贵人不过就是几句话,吓得她隔日就乖乖地请求皇上,将容宪公主送还回了成福宫。这也恁的迁出息了。”
“姑母当真以为,她是怕了?”
仙蕊的目光一分一分的冷下来,森寒,凉薄,直看得图佳毛骨悚然的。
贵为妃,她地位何等尊贵,却还需在这后宫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步行差踏错;可眼前这人,凭的是皇家血脉,嚣张跋扈,人人都要让她三分。她是她的姑母,亦是皇上的姑母,当初她进宫,借的就是她的力。可万万想不到,昔日之恩,竟成了今目的累赘……
“姑母认为,那小公主是被宁嫔抱走的,是么?”仙蕊说得慢条斯理,图佳愣愣地看着她,愣愣地点头,仙蕊轻轻一笑,索性将她不知的事儿,娓娓道来。
“从固伦荣宪公主出生,太皇太后就一直未提让官里嬷嬷代养的事儿,就算邢宁嫔再怎么神通广大,这种事情,也没她置喙的份儿……更何况,抱走公主的,是钮祜禄皇贵妃,是太皇太后最心疼的一个皇妃。既然她能出面,代表的,自然就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姑母可懂么……”
“钮祜禄皇贵妃……”图佳有一丝的惊诧,转瞬,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或许她以前是太皇太后身前的红人儿,可现在,就说不准了!”
仙蕊没理会图佳阴阳怪气的话,继续道:“若是猜得不错,这小公主的一抱一还,该是早就设计好了的。荣贵人在这里头,不过是个摆设,专为太皇太后杀鸡傲瘊准备的。至于那戏码,是做给谁看的,蕊儿不与姑母说,姑母不}需知晓;姑母只需要知道,太皇太后对三藩,皇上对三藩,势在必得。”
她规劝,她谏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本分;亦算是,还她当和多方周、旋照应的情意。至于当事人听与不听,就与她没关系了……
图佳心里没来由地一突,面上却笑得依然轻松,“蕊儿你扯远了,姑母是想问,皇后的事情,太皇太后究竟怀疑谁?”
仙蕊暗里叹了口气,扯唇,漫不经心地道:“宣贵人说,有可能是射偶人捣的鬼,而最近进出储秀官的人,姑母知道是谁么?”
“谁?”
“姑母这个月的二十三,二十四和二十五,都在哪里?”仙蕊挑起柳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储秀官啊,姑母特地去探望皇后娘娘,还和她说了好些个……”图佳想都不想就说了出来,话到一半,却陡然一滞。
“是是……我……”
储秀官已经多时不招待外人了,唯有她进宫来,赫舍里皇后才破例将她请了去。那么说来,太皇太后怀疑是她……
“不,不会的,本官怎么会害皇后,本官还指望着依靠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是我……慈宁宫那边儿可是一点儿消也都没透出来啊!”
仙蕊轻笑,摇了摇头,“若是有消息,太皇太后就未必会真的查办姑母;可坏就坏在, 太皇太后表面上不放在心上……”
图佳着了慌,坐正不安地走来走去,可须臾,却懵了——
“不对啊,太皇太后不是怀疑钮祜禄口东珠么?”
雅儿从承禧殿回来,明明说那宁贵嫔讲,太皇太后对承乾宫疑心。怎么又会是她呢?
仙蕊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但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让图佳难已捕捉。可倏尔,却是冷冷地抬眼,冷冷地看她:“我倒说呢,原来,姑母这心里早就有了数,却要在蕊儿这怀恩殿故弄玄虚;姑母这探听口风的本事可是见长呢!”
图佳脸色讪讪,忙不迭地解释:“投毒这么大的事儿,总要谨慎一些。”
“可姑母对皇后娘娘倒也真是上心啊!”
仙蕊看着她, 忽然笑得意味不明。
旁人有事没见她这么帮衬着,倒是这储秀官,三天两头的往里跑不说,还处处着眼,处处打探着,生怕遗落了一丁一卯。她倒是不懂了,这储秀官有什么事儿,和公主府扯得上关系么?
“蕊儿,姑母也不瞒你,若是皇后临盆之际果真……”图佳没说下去,只比划了一个动作,“那么皇子唯有惠贵人生的儿子,姑母这下半辈子,可都要指望她了……”
“这么说来,姑母怀疑,是惠贵人下的手?”
那么,她这隔三差五就去储秀官,看来,是明察暗何,顺带着帮忙毁尸灭迹去了……
图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她岂止是怀疑,简直就是笃定!宫里边儿除了纳喇口芷珠育有皇子的,就没别人了,她才不会当真想到承乾官去。
“蕊儿,你想啊,除了惠贵人还会有何人?那钮祜禄口东珠连个孩子都没有,谋害皇后作甚!”
她可是想,倘若真是惠贵人,那她倒能施以援手、度她一程的。届时等皇长子问鼎东宫,她要让这纳喇口芷珠好好还了她的情。
东珠失笑地看着图佳。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啊。但,没有皇子又如何?那惠贵人可是庶妃,若是将来钮祜禄口东珠能够入王中宫,求得一顶凤冠,届时索性将皇长子一并过继过来就是了,何必非要怀孕呢……
“那太皇太后决定如何处理皇后的事儿?”
说不通,便不说了:
她尽人事,便听天命。
旁人如何自求多福吧……
图佳没看懂她眸间深意,却凑过去,轻轻吐出了,足以让仙蕊心惊肉跳的两个字:
“彻查!”
太皇太皇要彻查。
图佳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与佟佳口仙蕊通气后不过两日, 就有宫正司的典正和典正,趁着各官妃嫔去宁寿殿大佛堂伴随太皇太后礼佛的时候将一应寝殿,查了个翻天。
也包括储秀官。
宫正司的婢子们怀揣着内务府的册子,自卯时三刻开始,从西官开始查起,一应仆从,不论尊卑,皆可上前翻箱倒柜,就琏殿内伺候宫人的随身表物都不放过。
结果,最后还是在承乾官,发现了一对宫缎扎成的巫蛊娃娃。
那娃娃被插了满身的针,背后,用朱砂写了赫舍里皇后的生辰八字,一张脸扭曲狰狞,极是可怖。
——这便是射偶人。
诅咒赫舍里皇后的射偶人。
后官哗然。
东珠很镇定。当官正司的人捧着那对娃娃去到慈宁官的时候,她正跪在那观音的须弥座前跟众妃嫔一并,诚信礼佛。
当周典正事告多始末,在场的人却都吓坏了,尤其是安贵人。之前是她提及,皇后娘娘突然呕血,可能是巫蛊所咒,却是第一次见这么骇人的东西。登时就吓白了脸色。
随即,太皇太后领着众人移步目宁寿殿,往那龙凤镭金宝椅上坐定了,才拿过周典正手里那插满了银针的巫蛊娃娃,敛着神色,一脸淡淡,看不出喜怒。
早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嫔走上前,冷言冷语,开始落井下石。
东珠微微抬眸,却见是马佳口芸珍,不由冷哼了一声。
“东儿,你可有何可说的?”
半晌太皇太后缓缓问出了口。
东珠先是叩首谢恩,尔后,巧笑嫣然,依然是素日里娇纵任性的样子,哪里有一点被戳穿阴谋的慌恐 ,“皇祖母,臣妾……是冤枉的。”
话一出口 大大出乎了在场妃嫔意料。
捉了贼,才过来拿赃,有官正司的官人们在场作证,岂能容她狡赖?可东珠毕竟是一等公的女儿,出身极高;在这宫里头的地位又仅次于皇后。盖棺定论之前,没人能置喙。
“东儿,你可知,这东西,是在你寝殿内找到的!”
太皇太后开了口,即刻就引来众人的一片附和声。东珠却笑得越发娇悄,挽着双手,明艳而高贵。
“皇祖母,东儿可不懂针黹啊……”
巧笑情兮,她吐出了一句极有分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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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波
在场诸人大多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一片唏嘘之声。
“这话便不对了,就算你不懂针黹,可也能让你身边的丫头来做啊!”
芸珍咄咄逼人,竟是连一声贵妃娘娘都不叫了。也是,还叫什么贵妃呢?谋害皇后,是多大的罪过,更何况,还是巫蛊这等官里最忌讳的手段。就算这钮祜禄口东珠再如何得宠,怕也难以翻身了吧……
东珠是个明眼人,一看,就知这荣贵人是饮恨她当初强行抱走容宪公主的事。
她暗骂这荣贵人不不抬举,却也不屑和这种睚眦必报的主儿一般见识。倘若换了旁人,小公主已然完壁归赵,她不感恩戴德,也该息事宁人了。可马佳,芸珍却吃不得一点儿暗亏,上次对竹宁嫔是,这次对自己也是。真不知她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子。
“珍儿这话就不对了,”坐在一边的惠贵人,轻轻开了口,语调轻缓,却暗含三分力道,“若当真是贵妃娘娘做的,那偶人也定是由娘娘亲手操持。没听说诅咒什么人,还要旁人代劳的,更何况,珍儿你想谋害谁,会假以人手么?怕还信不过吧!”
她们两人,是天生的冤家。
同年进宫,同被封赏,却总是拧着来。马佳口芸珍反对的,纳喇口芷珠一定就会支持;而芷珠赞同的,芸珍就总会横挑鼻子竖挑眼。此刻荣贵人哚哚相逼,惠贵人反倒要帮衬着,尽管,她也乐得作壁上观。
芸珍冷哼一声 “惠姐姐倒是对巫蛊之术挺熟悉的嘛!”
惠贵人刚想反唇相讥,却被景宁轻轻拦住了。
“太皇太后,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起身,径自走到殿中央,敛身揖礼,微垂着眼捷也不看旁人,只落在自己脚下红锦绣金心团花地毡上。这向来是个喜欢默默无闻的人,平素只静立在角落里,此刻却难得这般高调,在场众妃嫔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太皇太后似有一丝意外,转瞬,摆了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