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非常时期,眼前的人儿是如此的脆弱,叶娅甚是担心,哪怕只是自己的语气稍稍重了一些,亦会惊吓到他。
    墨小羽听了叶娅的话后,依旧只是恹恹的看着她,表情无惊无喜,平静到漠然。
    叶娅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尽管之前已预料到墨小羽会有这样的反应,可真正面对时,这样冷到骨子里的淡漠,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承受。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也是用这样残酷到冷血的淡漠一次又一次的推拒他、伤害他,那时候,他的心里一定也如她现在这般寒冷彻骨、疼痛欲裂吧!
    “墨墨……”
    叶娅缓缓伸出手去,覆在墨小羽那只受伤支撑在地,还未来得及缩回去的手背上。肌肤相触的瞬间,叶娅倏然发力,狠狠一把抓住墨小羽的手,紧紧拽在掌心里,再也不肯松开。
    “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去,好吗?回去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请最好的医生来为阿姨治病,我相信,阿姨的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墨小羽还是没有反应,面上毫不动容。
    叶娅觉得身体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流逝,刺骨的寒冷席卷着她的全身,冻得她牙关打颤,全身发冷,第一次,叶娅感到了恐惧,面前的人儿,明明离她这么近,近到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体香,清楚感觉到他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可是,他们此刻的距离却又是从未有过的遥远,原本水一样澄净透明的人儿,她却再也看不透他,揣测不出他的想法,他的心在渐渐离她远去,叶娅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它。
    握着墨小羽的手不自觉的加深了力度,叶娅知道,她现在绝对不能退缩,哪怕只是语气中小小的一丝疑犹,都可能让她彻底失去他。
    “呵,小坏蛋,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当初我只是让你给我些时间,让我清静清静,可没叫你躲这么远,害我为了找你,跑了大半个地球,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让我找不到你,要我着急担心,好让我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好吧,墨墨,你成功了,你成功的让我知道,我有多么愚蠢了。我是那么的爱你,可是却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和罪恶感,一次又一次的把你推开,害你那么伤心难过,你一定对我很失望,是吧?”
    “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来,好吗?今生今世,我会好好珍惜你,爱你疼你宠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委屈,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会再丢下你了!”
    墨小羽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眼波流转,唇瓣微启,缓缓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上叶娅泪光闪闪的脸颊。
    “叶儿……”
    墨小羽的声音低柔婉转,看着叶娅的眼神却是深深的倦怠,微微扬起唇角,朝她歉意的笑笑,摇摇头,淡淡道:“这一次,我回不去了!”
    叶娅如遭当头喝棒,僵在当场。
    一直以来,墨小羽对她的依恋、对她的爱,是她唯一握在手里有且仅有的筹码,她想过会被拒绝,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墨小羽真的会拒绝她,而且是在她挖心掏肺的说出这么一大堆感人肺腑的话后,居然还能如此平静淡然的当面回绝……那一瞬,叶娅如感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心寒到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没,没关系。”许久后,叶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尽量压低嗓子,处变不惊的说,“你回不去,就换我过来好了,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一直陪着。”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可以卑微到尘埃里去的。
    没有认识她之前的墨小羽,高贵的犹如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王子,住在梦幻般的城堡里,穿着专业设计师为他独家设计、量身定做的衣裳,吃着世界顶尖厨师精心为他烹制的料理,出行乘坐的是全球各大顶级豪华轿车,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前簇后拥,被一大群保镖佣人保护伺候着。
    认识她之后的墨小羽,独自一人背着行囊,踏着板鞋,跨越半个地球,来到她的身边,甘心跟她窝在不足两百平米的房子里,过起平常百姓的生活,为她学习用手机发短信,为她亲手炒菜做汤羹,面对她的忽冷忽热、反复无常,一次次的包容谅解,甚至不惜委曲求全、殷勤讨好……
    如今,她放低这么一点点姿态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可以陪着墨小羽,在他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哪怕只能什么也做不了的陪在他身边,叶娅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墨小羽背靠床沿,呼吸粗重,抚在叶娅脸上的手颓然滑落,无力的搭在胸口上。
    “不用了,叶儿,这几天你已经陪我够多了,我不能再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陪我一起受罪。gary不该让你跟来,这是我的事,本就应该由我一个人承担……”
    “不!”
    没等墨小羽把话说完,叶娅便截断了他,急切的说,“你不是一个人,以后都不是了,你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独自一人来承受了。”
    墨小羽看上去很累,累到似乎连感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听着叶娅一次次的真情告白,表情始终淡淡的,眼中尽是心字成灰的凄绝,“谢谢你,叶儿,这几天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撑不到现在,其实那天早上,第一口吃到你做的饭菜,我就知道你已经在我身边了,可是一直不敢面对你,不知见了你后,要说些什么,我觉得自己现在被困住了,就像你那时候说的那样,前面是悬崖,后面是峭壁,我无路可走……”
    “不,墨墨……”
    叶娅泪眼婆娑,一个劲儿的摇头,“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可以选择旁边的路,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困境是跨越不了,没有什么难题是不能解决的,只要我们换个角度,就会发现,其实路的旁边还是路……”
    墨小羽缓缓闭上双眼,锁紧眉头,搭在胸口上的手蓦然发力,拽紧了衣裳重重的咳喘起来。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是灰败的没了一点生气,紧抿着的唇瓣点点褪去颜色,变得惨淡而透明。
    叶娅见状,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只能一动不敢动的看着他,完全失去方寸。
    墨小羽缓了一阵后,稍稍恢复点力气,复又睁开双眼,看着叶娅,有气无力的说,“叶儿,这条路我必须走下去,一定要有个了断,我不能再逃避了……”
    叶娅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不住的点头,“好好好,你要走,我就陪你走,不管前面有没有路,是泥泞还是荆棘,我都会陪着你。”
    墨小羽还是摇头,“叶儿,我不能总是依赖你,接下去的路,必须由我一个人走……”
    叶娅听了这话,又急又怕,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只能死死拽着墨小羽的手,傻傻的看着他,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原来,拼尽全力也始终无法抓住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毁天灭地的绝望,天崩地裂的恐惧,现在,她所承受的这些,或许连当初她施加给墨小羽的十万分之一都不到,可她,却已经觉得自己心痛欲死了。
    墨小羽说完这句话后,重新闭起眼睛,脑袋斜倚在身后的墙上,吃力的喘息起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
    叶娅冷静下来,混沌的大脑渐渐恢复清明。她想起了gary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守着他,只有把他交给你,我才放心!”
    现在想来,叶娅才发现她从一开始就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第一天找到墨小羽时,gary就告诉过她,墨小羽的母亲出了事,可到目前为止,叶娅所看到的,只是他母亲病情反复发作,除此之外,并无别的异常,然而,这种平静无波的表象下,往往总是激流暗涌的。
    那天,墨小羽让gary去查的那两个人,结果如何,叶娅至今也不得而知。
    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墨小羽从来到美国的第二天,就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了,但却并未揭穿,而是任由着她在一旁默默守候……那么为什么,现在又会突然选择跟她当面对质,并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诀别般,不断的推拒她。
    叶娅叹了口气,心中隐隐猜出结论。gary口中那件事即将发生,或许会有危险,或许连墨小羽自己都无法控制,所以他要故意推开她!
    想通这一点后,叶娅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墨墨,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这一次,我是真的下定决心要陪在你的身边,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绝不会再丢下你!
    墨小羽的状态很差,因为吃不下东西,体力消耗的厉害,同时还伴有头晕乏力,耳鸣目眩的症状,人靠坐在床边,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一个劲儿往下滑。
    叶娅扶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躺到床上,人就捂着胸口,蜷作一团。
    叶娅赶紧给他戴上氧气面罩,一刻不停的帮他捋着胸口,可是,呼吸窘迫的状况始终得不到缓解。
    墨小羽躺在床上,已经有些意识不清,身体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不出片刻,已是大汗淋漓,瑟缩不止。
    叶娅手足无措,飞身奔出房间,想找人求救。
    谁知,刚跑到客厅,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从西南角的卧室里飘出来。
    叶娅来不及多想,直接调转方向,朝那边奔去。
    刚推开房间的门,里面的一幕,便吓得她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整个房间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墨小羽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站在窗户边,望着她身后今天下午刚刚换上、现在正熊熊燃烧着大火的藏蓝色窗帘,笑的一脸诡异。
    她的脸在火光的印照下,如鬼魅般阴森可怖,宽松素白的长裙拖在地上,被身后不断飞溅出来的火花灼出一个个的黑洞。
    空气里,洋溢着一股浓烈刺鼻的异味,让人闻之头脑发沉、浑身酸软。
    “天,你在干什么!”
    叶娅没时间去弄清楚这股味道是怎么回事,第一反应,就是惊呼着冲进屋里,一把拉住那个站在大火边上的女人,转身便拖拽着她往外走。
    可是,头却愈发昏沉,身体也越来越软,像是瞬间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似的,走了没两步,叶娅便重重的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这时,一双男式的黑头皮鞋出现在房间门口,晃荡了几下,便踩着轻快的步子,闲庭信步般朝着屋里走来。
    叶娅趴在地上,两眼死死盯着门口,盯着那双鞋,无奈,眼前的景象却在不断离她远去,无尽的黑暗一波又一波的向她袭来。叶娅终是架不住这排山倒海似的乏力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她意识彻底消亡的最后一刻,叶娅似乎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却只来得及用尽自己余下所有的力气,朝着门口,大喊了一声,“墨墨——”
    快逃!
    第73章 chapter73
    叶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旁放着她的行李箱,上面搁着她的护照和一张机票。
    看着这些东西,叶娅几乎没废太多脑细胞,就猜出自己目前的处境。看来,在那千钧一发的最后关头,墨小羽还是成功的推开了她。
    毫不犹豫的把机票撕得粉碎,叶娅提起行李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现正身处在一间小旅馆内,与之一街之隔的马路对面,便是她和墨小羽之前所住的那家酒店。
    叶娅不知道现在外面是怎样一个局势,或许危机四伏、暗藏杀机,她继续留下来,不但帮不了墨小羽,反倒会成为他的累赘;或许她真的应该听从墨小羽的安排,提着行李,乖乖回去……可是,不管她的大脑是如何理性的分析着目前的形势,正确判断出她应做出何种选择,她的身体仍旧朝着那幢酒店大厦,一步一步,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墨小羽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灰白透明的颜色,惫懒倦怠的神情,恹恹的看着她,淡淡的对她说,“叶儿,这一次,我回不去了。”
    耳中,只听得见gary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一字一句的对她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守着他,只有把他交给你,我才放心!”
    守着他,好好守着他!
    叶娅脑海里,回荡着的只有这一个念头——她要找到他!她要见他!她要好好守着他!不管上天入地下黄泉,这一次,她都不要再跟他分开!
    从酒店里走出来,叶娅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没人知道酒店里有层25m的客房,更没人清楚昨夜那场来势汹汹的火患,甚至,在酒店大堂的东南角里,她费尽心思都没能找到那部专用的电梯。
    叶娅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后,物是人非,一切都未曾真实发生过。
    站在酒店门口,看着繁闹的街头,行人如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