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一直哭,身体颤抖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样,我心里拼命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感觉到心脏剧烈的绞痛。
    晚上妈妈叫我回家吃饭,一桌子好吃的,我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个碗里叉两下那个碗里叉两下,随便喝了几口汤就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
    我帖妈妈在门外问我,小瑾,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瓮声瓮气地说,没有。
    然后我用被子蒙住头,号啕大哭。
    你是我的独家记忆『三』
    以前我们一群朋友之间玩真心话大冒险,我选真心话的时候遇到的问题是,如果给你任选一样多啦a梦的宝贝,你会选什么?
    我当时选的是时光机,我觉得那是多啦a梦所有的宝贝里最神奇最厉害的一样,它能把人带回过去,也能让人知晓未来。
    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很多事情是注定要发生的,就算用时光机回到过去也不能阻止我们人生的交集。现在的我如果再玩一次真心话,我会想要多啦a梦的如果电话亭。
    如果那一天不是我心血来潮,去帮生病的萧萧代班做可乐促销,而恰好你又百般无聊经过我们的促销点看到我穿着促销员衣服举着话筒在台上傻乎乎地问一些正常人都知道的问题,于是踊跃地跑到台上来猾配合我,也许,我们的一生就这样平淡地错过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的问题是,要台下的观众即时为我们的可乐想出一句宣传词来,你蹦上来大声地说,我是个很直接的人,我只说一句——这个可乐非常非常好喝。台下的女孩子都笑了,那时的你真好看,我从来没看过那么漂亮的眼睛,你领走属于你的奖品头也不回地跳下台子扬长而去,给大家留下一个非常潇洒的背影。
    晚上收工的时候,我换下那身工作服,穿上自己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倚在树上微笑的你。我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心,认定了你就是在等我而不是等别人。我们之间好像有种自然而然的熟稔,我嚣张地问你,等我啊?
    你用白天那个语气说,是啊,你这个妹妹非常非常的聪明啊。
    我对你很满意,所以爽快地答应了你的邀请跟你一起去吃螃蟹。那是初秋时节,螃蟹真美味,你一边喝可乐一边啃螃蟹,我觉得你那个样子简直可以用气壮山河来形容,你边吃边问我,你怎么没问我我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服气地回敬你,你也没问我名字呀。你说我看到你的工作牌了,你叫林萧萧。我哈哈大笑,那是我朋友的工作牌啦,其实我叫苏瑾。
    那天晚上我沉默地跟在你身后走,路上碰到几次你的熟人,他们的笑容里有深意。你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你逆着光,我看不到你的样子,可是你的声音里分明有些愉悦,我的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欢喜,像是一个花蕾,拼尽全力地膨胀,然后啪的一声绽放开来。
    我们走到北大桥的时候,你说,丫头,我要回河西了,你自己坐车回去吧。我崩溃地看着你,我是被你害得这么晚还在外面,你却要对我撒手不理了?
    你给我一块钱,像打发小乞丐一样不耐烦,去去去,自己去等车,我再不回去就没车了。
    我气鼓鼓地在站台上看着一辆又一辆的公交车经过,我疑心已经错过了回学校的末班车,正沮丧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你逆着光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怔怔地抬起头,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挠挠头,十足顽皮的孩童模样,你说,那什么……我觉得吧,与其便宜别的色狼,不如还是便宜我吧。说完你顺势牵住我的手,没给我任何反悔的机会,我呆若木鸡地任由你拖着往学校的方向走,脑袋全是混沌。
    《诗经》里说,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那个晚上的你,就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程远,如果我有如果电话亭,我会打一通电话说,如果没有遇见你,那多好。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连如果电话亭前面的如果,都没有。
    你是我的独家记忆『四』
    你在我家楼下等我,姿势帅得惨绝人寰。我妈妈站在窗边**你,蹙眉忧心的样子,小瑾啊,这个男生看上去不是好人啊,你还是不要跟他来往了吧。
    我正要反驳她,周叔叔插嘴了,是不是好人难道是看出来的吗?小瑾这么好的年纪不谈恋爱难道等到七老八十再谈吗?小瑾加油,叔叔支持你,这个男孩子很帅啊!
    我很真诚地给了周叔叔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是个好男人,妈妈跟他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安心也很放心。我跟你说的时候你很诧异,你亲生爸爸去哪里了?
    我低头想一想,他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时光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秘密和疼痛都悉数丢进这个洞里,这些人可以选择停驻,也可以选择离开,最终所有原本以为不能愈合的伤口都在洪荒里被冲刷揉搓,深如汪洋的沉静,将一切鲜血和眼泪覆盖。
    你轻轻地拥抱我,这个拥抱像主拥抱他的教徒,那么庄重而圣洁,你的声音如福音,你说,小瑾,一切都会好起来,所有的伤口都会成为一枚奖励你勇敢的勋章。相信我。
    你是我的独家记忆(7)
    那个时候我们多好,你是我的第一次爱情,我依赖你,那种感觉安全又踏实。你带我去你儿时长大的地方,介绍你童年的朋友给我认识。他们大多已经不是学生,贫寒的家境让他们过早地挑起家庭的重担,领悟了生活的残酷,可是他们都有那么淳朴的笑容,见到我的时候他们拿出家里最好的水果招待我,临走的时候还往我包里塞好吃的。
    我们还去看望你年迈的奶奶,她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虽然年纪很大了可是精神还是很好,看见你身后的我害羞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就眯起眼睛笑,你蹲在她面前说话的样子让我特别特别想哭。
    程远,无论旁人如何看你,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至宝。不相干的人说什么有什么要紧,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这就对了。
    我们要离开奶奶家的时候,有个女孩子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提了很多菜,穿米黄色的衬衣,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身上散发着甜腻的香水味道,看到你的时候她整个眼睛里都是光芒,可是当她的目光从你身上掠过到达我的面孔时,那种光芒消失了。
    你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内心第一次产生了一些恐惧,我不能具体说出来那是什么,可是我明白,有些潜伏在平静之下的东西蠢蠢欲动了。
    直到我离开奶奶家那个女孩子都没有从厨房里出来,你们在里面似乎有发生一些争执,可是你们的声音很小,我什么都袒清楚,也许是我的眼神泄露了什么,奶奶朝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管。
    程远,那种感觉我非常熟悉,也非常害怕,当我们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我还在发抖。你看出我的不安,轻描淡写地说,我和偲偲认识很多年了,她在商场的化妆品专柜工作,经常来看我奶奶,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勉强地微笑,一言不发。
    原来她叫偲偲,这个眼睛看向我的时候带着那么强烈的敌意的女孩子,她叫偲偲。
    我记得她身上那种香水的味道,dior的毒药,闻过一次就永远都忘不了。
    你是我的独家记忆『五』
    我去赴约纯粹是好奇,这个在电话里口口声声只有伺能好好照顾你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前一天妈妈跟我去逛商场的时候,我是无意间看到偲偲,她的脸上有缤纷的色彩,对着那些挑剔的阔太太依然笑意盈盈。
    我想起你说的,嘶是顺风顺水长大的女孩子,所以过早地适应了这个世界,收起了满身的锐气,学习做一个圆滑世故的人。
    她看到我的时候,那种表情很奇怪,不是那种简单的敌意,而是非常非常的震惊,我来不及分析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就被妈妈叫到了别的专柜。之后妈妈买了一大堆的保养品,我们离开商场的时候,偲偲追出来拦住我。我头皮一麻,以为她会要当着妈妈乱说话,可是她只是很有礼貌地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她的电话,叫我晚上打给她。
    她在电话里说,苏瑾,你必须来见我一面,必须。那种语气不容拒绝,我犹豫了一下,说好。
    我们约在水果捞见面,我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推门进去,不知为何,这个女孩子有种强大的气场让我觉得畏惧。巳我早到,坐在靠窗的位子,戴茶色的太阳眼镜,无懈可击的样子。
    整个谈话的过程中我始终处于被动的状态,我安静地听她说话,这个见证了你从幼时成长到如今的女孩子,她说,程远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的人,我不会也不愿意放弃。我一直很想近距离地看看那个在程远口中纯洁得像块冰一样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样,可是说实话,苏瑾,我觉得你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好。
    我木讷地戳着面前的沙拉,这些东西平时是我最喜欢吃的,可是现在它们被我弄得很难看,我有点儿想哭,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坐在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面前任由她刻薄地奚落我,我很想站起来甩她一个耳光就走,我也确实打算这样做了,可是我的手还没伸出去她说了一句话就让我呆住了。
    她说,你知道程远有个哥哥吗?他死了。
    这是一段你从来未曾对我启齿的往事,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迫于父亲的粗暴离家出走了,这一走仿佛就是一生,再也没有任何音讯。父亲是潦倒的的士司机,在你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出车祸死了,责任不在他,是迎面而来的那个货车司机喝多了酒。在那个雨夜,你和年仅大你一岁的哥哥程乐成为孤儿,你们唯一的亲人就是日渐年迈的奶奶。
    父亲死后,那笔赔偿金就成为一家三口唯一的生活保障,程乐一狠心,主动提出了退学,让你继续读书,他还对你说,他是哥哥,哥哥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你觉得内疚,于是像发了疯一样读书,你并非天资聪颖,只是胜在勤奋刻苦。你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了天道酬勤,每次你拿回的成绩单都让奶奶和已经在汽车修理行做事的哥哥感到无比欣慰。无数个夜晚你房间的灯都是彻夜亮着,你觉得自己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未来,还有哥哥程乐为了你忍痛扼杀的前途。
    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可是也将你磨炼成为一个坚毅果断的少年,你有自己的目标与理想,面对哥哥亦心怀深厚的感激。
    你被全市最好的高中录取那天,去修理厂通知哥哥。远远地,你看到那个年仅大你一岁的哥哥已经成为一个面容憔悴眼神麻木的男人,你在那一刻觉得惶恐,之后,内心被巨大的愧疚所充斥。
    之后,你用比从前更加倍的刻苦投入学习,你深知这是改变这个残破的家唯一的出路。然而就在你为了改变困境而发奋学习的时候,程乐也带着同一个目的往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疾速飞奔。
    你是我的独家记忆(8)
    他总是对你说,我们很快就会有钱了。你问原因,他讳莫如深,可是那种兴奋的眼神让你觉得恐惧。
    一个周末,你回到家里看见满地的残垣,奶奶躺在床上呼吸都不顺畅了,你将奶奶送到街道的小诊所。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的奶奶这才断断续续地告诉你,有一伙人凶神恶煞地冲到家里来找程乐,并威胁他必须说出那东西在哪里,他不说,那群人就发了疯一样把家里给砸了。
    面对哽咽的奶奶,你感到极度害怕,虽然不能确切地说出原因是什么,但是你内心有个清楚的感觉,程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澄澈如水的少年了。
    晚上程乐回来,你追问他真相,他给你一支烟,那是你第一次接触烟草,你不明白这种有害健康的东西为什么让这么多人难以戒除。程乐的笑容那么苦涩,他说,就是这样,从第一支,到第二支,第三支,然后……再也走不出来。
    你震惊得几乎崩溃,多年之后都忘不了他当初的笑容,仿佛是人生所有的苦难都落在了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肩上,他离开的那个夜晚只跟你说,程远,以后别人给你的烟不要抽,记得。
    那个夜晚过后,程乐再也没有回来过,你再看见他是在本市的报纸上,他跟一个警察登上本市报纸的头条,那屁道的标题是:本市侦破贩毒大案,人民公仆英勇殉职。
    报道说,本市陆续发生麻醉抢劫案件,导致人心惶惶,经过侦探目标锁定在一群吸毒的年轻人身上,通过顺藤摸瓜,居然被警察查处背后巨大的毒品交易案迹在经过多方的部署之下,终于将这个贩毒组织一网打尽。在恶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