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野心极大。哪有一看就看上两个人的?”
    景永福知道他在为他的主子担忧,可实际该担忧的人是她。他的主子走得潇洒,她没黯然神伤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她转移了话题,“他有野心倒是件好事,至少边境可以安稳许多年。现下我只想早日了结景国的事,完了后我便投你主子去。”
    伍大厨这才放下心来。
    继续了几日的风平浪静,终于在景申韫重新上朝后将这一切打破。他一出现就做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真应了那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景申韫当着誉帝及文武百官的面,向刘寄水求婚。这—手着实漂亮,几乎将景永福同誉帝之前谋定的计划完全打乱。当然誉帝当场暴怒将景申韫斥出殿外,而水姐严词拒绝了。水姐本出身江湖,侠女本色被景申韫完全逼了出来,她不仅拒绝了喜王,并称她已与伍大厨成婚。于是誉帝顺水推舟,定了三日后大办将军的喜宴,又回归了原先宴杀喜王的计划。
    大闹朝野后,景申韫特意到永福官来见景永福。他面如死灰,不复当日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形象。景永福支开旁人,只留下吴仙子,很长一段时间三人都紧闭着嘴。景永福厌烦景申韫拖延她的时间,便率先开口道:“你没话说就请回吧!”
    不想景申韫却开始流泪,无声无息,眼泪却越来越磅礴。吴仙子鄙夷地转过头去。景永福奇怪地问:“你对我哭什么?”
    景申韫啜泣道:“我不是哭你,我是哭我自己。”
    景永福坐下道:“太迟了。”
    景申韫擦着泪道:“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我个不甘心。”一殿上大放厥词未果,转身就跑到这里来痛哭,这浑蛋够聪明。景永福腹诽道。
    只听景申韫又道:“我跟你一样的年纪,我才十七岁,我不想就这样死了。”
    景永福平静地道:“景北战场上十七岁阵亡的军士很多。他们也同你我一样,非常年轻。”
    “你能救我的!”景申韫道。
    “我为什么要救你?你千里设计司马秋荻,又想谋害我和我母亲,孤云城沉船,卧虎岗埋伏,而因你的缘故,景军有多少人冤死?你竟还要我救你?给我一个理由!”
    景申韫闪着泪花道:“因为你是景永福!”
    景永福道:“正因为我是景永福,所以我不能放过你。”
    。  “不对!你欠我的,大福!”景申韫毫不知耻地说:“当年誉帝赴我生辰之宴后,你才变的。若非我给了你契机,你如何会成为今日的平大福?惠福?”
    吴仙子猛然转回头,狠狠地盯着景申韫。
    景永福问:“这么说来当日行刺誉帝你也知情?”
    景申韫眼神一变,道:“你救我,我便告诉你—切。”
    任他再耍赖再摇尾乞怜,景永福都没有再开口。最后吴仙子听烦了,一把将他丢了出去。杂音消失后,景永福对满面杀气的吴仙子道:“你中他的计了。”
    吴仙子一怔,景永福道:“他不是来求我,他是来演一出戏,专为挑拨你的杀意。”
    吴仙子眯眼望着她。
    “连水姐都能感觉到你对誉帝的杀意,身为庞龙的得意门生他如何看不出来呢?”
    “你都知道了?”吴仙子沉声问。
    景永福靠在椅子上,觉着有些累了。“我并非为我生父说话,而是为景人说话。吴先生听我一言……你放下吧!背负仇恨的日子只会将人折磨成恶魔。你看景申韫,他已然化身为魔。到了今日的地步,即便明知自己会被誉帝诛杀,死前也不忘设计你。忘了告诉你,沧水即景戍晟亦是一样的,过几日他就会假意臣服誉帝,等待机会为父报仇。”
    “你怎么知道的?”
    景永福的头开始微微作疼,“我给了景戍晟机会,让他选择离开纠纷或自寻死路。那是他自己选的。”
    吴仙子盯着她的目光又开始变化。
    景永福叹了一声,终于忍不住道:“先生的那个聪慧的弟子是因我而死吧?”
    吴仙子一怔,神情感伤起来。景永福猜中了,十岁那年改变她命运的刺客正是吴仙子的徒弟。他不甘修炼的寂寞,追寻俗世的权力,充当了旁人的棋子,行刺景申茂,不想奸猾的景申茂向来谨慎。无处下手慌于逃命的他作了错误的选择,他抓了景永福要挟景申茂,却发现他手中的痴女比他更可怜。他尚有待他恩厚的业师,景永福却没有真情的父王。景申茂见死不救,连带鄙夷若夫人,突然让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他违背了师命闯荡江湖,死于王府是他自找的,但手中的景永福何其无辜?他最后抱紧了她,以自己的身体保护了一个比他更不幸的孩子。
    “他要杀誉帝,誉帝也杀他。这样的结局他应该早就预见了,所以他最后只肯自己一人去死。他以命救下了我,所以吴先生也恨我。”
    吴仙子一甩衣袖道:“无须再言!”
    景永福该说的都说了,当下也不再言语,安静地等待结果。吴仙子心内挣扎半日后,又恢复了冰冷嘲笑的面容,“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该死的自会找死。”
    吴仙子此言一出,景永福心中稍安。杀来杀去毕竟不是个头,吴仙子也是景人,自然知晓景国的日渐式微,景申茂若再一死,景国就真的速亡了。
    景永瑾没有来找景水福,但景永纹却来了,并且她很奇怪地将侍女都留在了殿外。吴仙子看到她的架势,冷哼一声就出去了。
    多日不见,景永纹憔悴了许多,她向景永福索求李菲那日吹过的笛子。
    景永福知道要这位自恃甚高的嫡公主低三下四地开口很不容易,但李菲的东西她不想给人。在她斟酌婉拒的词时,景永纹竟对她坦白了心事。
    “我喜欢迪王,当日扬花三月一见就再也不能忘记。可没想到无意弄人,他竟替兄求婚,而父皇竟也答应将我许给李易。惠福,你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为何不告诉我?”
    景永福叹道:“告诉你又有何区别?”
    景永纹眼中噙泪道:“是啊,我身为帝王家的女儿,婚事不能自主。我求过母后也求过父皇,但都无用。你知道我最终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吗?我对自己说我嫁给他的兄长,至少还能偶尔见到他,哪怕远远地望一眼都满足了。”
    景永福道:“既然如此你还要他吹过的笛子何用,看着徒增惆怅。”
    景永纹道:“可是我一旦嫁给李易必然久居深官,怎么可能时常见他?所以我觍着脸来向你要笛子,你就当可怜我吧……”她垂首,声音小了下去。
    景永福脑中思量,今日景永纹楚楚可怜,实在叫她心软,但她若给了笛子,日后被李菲得知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她心肠一硬道:“那笛子是司马秋荻所赠,迪王不过借用了一回,我要将笛子转赠于你,他日司马秋获那里我也说不过去。你若实在想要迪王之物,不如日后我叫司马秋获留意,有了再送到你手里不就得了。”
    “你……”景永纹满面羞容却说不上话来,站起来转身就走。
    她一走,吴仙子就阴阳怪气地说:“还护得挺紧的嘛。”
    景永福斜她一眼,她又道:“你们一个个都中了李菲的毒,实在有趣可笑! 一个疯子似的到处炫耀,一个可怜兮兮要嫁给心上人的兄长,还有一个最惨,被玩弄了几天几夜都快下不了床了,还要假装满不在乎!”
    景永福平静地道:“吴先生你为何就不相信世间有真情呢?即便景永纹她们喜欢他,可喜欢本身并无过错。你说我也就罢了,反正我也习惯了你的‘良言苦口’,但别人就罢了。”
    吴仙子冷冷道:“好,我不说她们了,就说你,你就等着被彻底抛弃吧!”
    景永福叹口气道:“我肯定是前世欠了你,被你这么说我都不会生气,真怪……”
    结果吴仙子被景永福气得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冰儿端上茶点,她才稍许平和下来。
    水姐大婚前,冰儿有些奇怪。她总在景永福眼前出现,可景永福一看她,她便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不与景永福对视。景永福分明感到她一直在观察自己,有一回忍不住问道:“冰儿,难道我的脸上有花吗。”
    她摇头。
    “那你为何老看我?”
    她低声道:“冰儿是在琢磨如何惟妙惟肖地模仿殿下,但又怕殿下觉得怪异,所以偷着打量。”
    “要看就看呗,我不会觉得奇怪的。”
    “哦。”但她依然如故,景永福也就没再说她。后来景永福曾无数次后悔,当时为何不好生与她多交谈一下,若与她多说几句,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景永福的心思全放在了如何杀景申韫身上,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安心地离开景国。
    将军府邸喜宴。景戍晟如景永福所料在前一日终于臣服,景申茂便依照原先计划,带上他一同出席刘寄水的大婚。
    景永福和众人一直在刘府后院陪伴水姐。喜娘们及宫廷女官费尽心思地装扮水姐,景永福实在看不下去,哪能按照常人的标准来打扮水姐?果然水姐看了一下铜镜,毫不犹豫地就将头埋进水盆,一洗素面。一干人瞪眼看着她从容不迫地摘下满头饰物,只取一条红帕包了青丝。景永福正在偷乐,就有女官迎面而来。
    “今天虽是刘将军的大喜之日,但殿下也不能素面朝天就出去。请让下官为殿下化一淡妆。”
    景永福答应了,吴仙子及冰儿陪同她去了另外的屋子,门才关上,景永福就听那女官道:“殿下得罪了!”她纤手一扬,景永福鼻间便嗅到类似花香的味道。
    吴仙子心知不对,出手相拦,却被冰儿一挡。景永福软倒在女官手里,冰儿道:“为了殿下安危,今次我代殿下出席。”
    景永福隐隐觉着心慌,失去知觉前又听到两句模糊的话。
    “是我自作主张……”
    “死又何妨……”
    事情开始超出景永福的预计,冰儿的行为改变了整个布局。可景永福却无能为力,躺在女官的怀中人事不知。
    水姐的婚礼分明是个针对景申韫的陷阱,但景申韫不来也得来,他若不来,誉帝就会亲自去请。喜王府周围埋伏的侍卫景申韫早有察觉。所以,景申韫不仅来了,还夸张地带了十箱厚礼以及无数侍卫。
    喜王出现在婚礼现场的同时,喜王府附近的侍卫就撤了一大半,这是个极大的错误。誉帝知道喜王武艺高强,既然正主来了,喜王府的侍卫自然要抽调到将军府来。
    化了妆后的冰儿没有人识破,她面带微笑地坐在誉帝身边。按照先前景永福同誉帝的商议,即便景申韫不出手,誉帝也会派隐卫冒充景申韫的刺客,以行刺天子之罪,当场诛杀景申韫,这些她都知道。
    婚礼在景国皇室司仪的主持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恍惚中景申茂想起了早年他与若夫人的婚礼。若夫人是他生平无数女人中最喜欢的一位,但他欠若夫人一个婚礼仪式,他买下了她,就急于回府金屋藏娇。他不想让任何男子再见到若夫人,他曾经花了无数心血待她,她却始终不肯完全向他敞开心扉,时日久了,他就疲了,再久了,他就淡忘了。对他笑脸相迎的美女不计其数,他也懒得再纠缠一个沉闷的女人。他又想起大福,曾经的痴儿彻底打消了他对若夫人的宠爱,生个丑陋点儿的丫头没关系,但他景申茂如何会生出一个白痴?这是对他的亵渎,侮辱。可就是他厌恶的痴儿,在十岁那年一夜改变,变化之惊人,令他追悔莫及。原来一个女人也好,一个孩子也好,都需要长时间的等待。在刺客劫持大福的时候,他发现了若夫人的真情,若儿对他还是有情的,只是一直埋得极深……太迟了,他在心里叹息着。
    类似于当年的行刺再次在景申茂眼前发,景申韫没有叫他失望,临死反扑筹划了真正的行刺。就在新人结拜的时候,景申韫忽然发难冲向了誉帝,而同一时间蒙面赶至的庞龙大开杀戒。双方都准备充分,一开始倒是势均力敌。庞龙与吴仙子、水姐、伍大厨打成平手,景申韫与誉帝及其隐卫缠斗在一起。冰儿在一旁看着,没有离开险地,她除了喊几声“父皇小心”,面上毫无惊慌。景申茂听着身旁女儿的呼唤,心中莫名烦躁。她若真把他当成是父亲、父王,就该把若夫人带回来。
    景申韫亲自行刺,眼看刺杀誉帝无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