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是由文化来充当媒介的。所以,当一个男孩感到悲痛、伤心、害怕、孤独、挫折、压抑或愤怒时,所有这些情感只有一个共同的为文化所认可的排解方法——这个选项就是:盛气凌人的攻击行为。来源于文化上的表现原则决定了男孩怎样解决愤怒。
当然,在亚文化及其框架方面,男孩应对害怕或怯懦感受的行为方式不尽相同。有些男孩不会去打架,而有些男孩会在“同流”的怂恿下去打架;有些男孩会动用凶器,也有些男孩会从谩骂、羞辱对方演变为推搡。仔细分析一下以上列举的攻击行为的例子会发现,所有行为都取决于男孩的支配和控制欲,从而不会主动用非攻击的方式来处理问题。所以,男孩的攻击行为是由文化所造就的对弱势心理感受的抵抗,生理上的支配和控制力可以成为对抗害怕心理的一种防御。可以说,不改变规范、不挑战“同流规则”,男孩就不会在被文化所认可的前提下拥有进取心和支配力。
健康地表达愤怒
本书的观点有助于促进健康的愤怒表达。以非破坏性方式(发怒不应该伤及自己、他人以及财产)表达愤怒的简单原则基本上阐明了健康的愤怒表达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任何年龄的男孩都能够学会镇定而直接的表达愤怒的方式。强烈建议在童年的早期教会男孩表达愤怒的健康方式,原因就是早期的传授和实践能够使这种健康的愤怒表达方式更自然地融入男孩的行为习惯中。
约翰尼
提到早期教会男孩表达愤怒的价值时,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名叫约翰尼的男孩,几年前在他7岁时我曾给他做过心理治疗。约翰尼的性格很“倔强”,在家里、幼儿园、学校、甚至朋友的家里都表现得很冲动和对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测验了一下约翰尼的描述和表达正面和负面情感的能力。我问的都是典型的事例,比方说,数学考试获得了一个好成绩或受到了其他小朋友的作弄等。约翰尼对此总是用一种设想来回应,答案都类似于:“我想是数学卷子比较简单吧,”或“我觉得其他小朋友不敢作弄我”。他不能肯定或表达自己的情感。
经过几次治疗和在家里的练习之后,约翰尼逐步掌握了对情感辨识和表达的技能。他虽然仍旧是个性格倔强的男孩,但是攻击行为显著减少了。针对约翰尼对父母、兄弟姐妹和玩伴的攻击行为,家长做出了“严格杜绝”的禁令。这意味着家长和约翰尼的规矩都改了,他们向“同流规则”发起了挑战,而不再继续用“男孩就得有男孩样”来理解约翰尼的攻击行为了。他们认为攻击行为不是健康的办法,并且手把手地教会他表达愤怒的其他方式。
约翰尼的迅速转变令人非常振奋,这要归功于他的家长能够使用了一个跟踪他进步的图表。他们用口头表扬来鼓励他(不是金钱、也不是玩具、仅仅是一句“啊,真棒!”),另一个干预手段是那些令他着迷的电子游戏(一个超级英雄打败别的超级英雄的故事,等等)。在我的建议下,他的家长仔细剖析了令他着迷的游戏。他们对约翰尼说,那不过是个虚构的游戏,如果他仍然试图在他弟弟身上去练习“无敌神腿”(从游戏中模仿来的),他们将停止他的游戏三天。约翰尼为此经历了三小时不玩游戏的惩罚,之后他就明白了。甚至在很初级的认知能力条件下,孩子也能区分现实的和虚构的东西,并由此得出结论。“再踢你弟弟,你就要三天玩不上心爱的游戏了。”这句话对于7岁的男孩来说并不难理解。
关于约翰尼的发怒和攻击行为的另一个有趣的事例是,当我第一次向约翰尼解释生气了并不一定就非得打人不可时,他看上去的样子就像是这种事从没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我通过角色模仿的方式使他看到,生气并非一定要演变成打架。我还在纸上给他画图说明,并向他演示用语言来代替打人、踢人、吼叫。以前从没有人直接教给约翰尼不用攻击行为而表达愤怒的方式。看起来大多数男孩都需要接受这方面的直接指导,因为整个文化氛围给他们的信息都是“攻击行为是个不错的办法”。
健康愤怒表达方式的教与学
发怒是一种信号,它传达的信息代表受到了心理的或生理的恫吓。这种恫吓可能是眼前的也可能是潜意识里的,但恐惧确确实实地常常隐藏在愤怒的背后。恐惧给身体造成一种生化反应,使之做出“或打或逃”的回应。但是这也给男孩带进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他内心觉得自己是“力量的载体”,他就不可能受到恐吓——他不能感到害怕;(大无畏的标签又回来了。)如果他害怕,那就很没面子而且自相矛盾了——于是,受到惊吓也不允许流露出害怕来。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意识上的割裂助长了害怕-发怒-攻击的怪圈。
打破害怕→发怒→攻击的怪圈
人们都会由于失落、疲倦或嫉妒等等原因而发怒,但是通过我对男孩发怒的观察得知,有一种很一致的现象,那就是男孩发现自己与他人的交往,无休止地陷入了原始的恐惧、强烈的愤怒和攻击行为这个循环中,我把它称为害怕→发怒→攻击的怪圈。它似乎是由于人类本源的心理活动和要求成为力量载体的文化熏陶之间的相互作用而形成的。人体,不论年龄,都会对恐惧有必然的反应,其中的一部分反应就是愤怒。按这种逻辑,愤怒实际上是一种防御,它对现实的和想像的威胁起到防范作用。
男孩的怒气(3)
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需要男孩去出生入死,不需要调动体内全部的肾上腺素给头部、胳膊、腿部,以便能够和老虎去拼命(愚蠢的)或是逃命(明智点的)。在实际的日常情况下,男孩仅仅需要对心理威胁做出反应。但是如果不允许男孩感到害怕,他怎么能过后就感觉到安全呢?
阻断这个怪圈理解了发怒的源头能帮助我们弄清楚从哪里阻断害怕→发怒→攻击的怪圈,我认为可以在任何阶段打断这个链条(见图6.1)。从图中可见,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着手改变之处。如果最终阻止了攻击行为,在意识到恐惧之后的位置给了打断怪圈的第一个机会,例如,一个男孩感到被贬低或受到某种心理威胁,他可能最终认识到(如果再好好想想怎么回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威胁。他可以用自问自答的方式让自己明白并没有受到威胁,他是安全的,不必将此诉诸于攻击行为。
图6.1:摆脱“害怕-发怒-攻击”怪圈的束缚转化男孩之间相互攻击行为的模型脱身第一次再思考害怕生理感觉不清醒的评价 (心跳加快、面色涨红、 发怒(都是总这里开始的) “像吞下个苍蝇似的”,等等)攻击行为(不理睬、口头表示、身体暴力)第三次再认识 第二次再认识脱身 脱身“再思考”其实就是一个再评价的过程,它激励男孩去寻找化解攻击行为和重重恐惧的手段。
第一次——审视自己是否真的处在危险之中,无论是生理方面的或心理方面的。用自言自语的方式对自己说:“没问题”,或者“我能应付得了”。
第二次——对自己说:“我可以很快平静下来”,而不是代之以扭打、格斗、吼叫、推搡。(离开现场,到别处冷静一下。)第三次——此时是得出客观认识的最佳时机,应该让孩子们懂得!(这也是在陷入麻烦之前打破怪圈的最后一次机会。)或者,他在重新考虑了自己的害怕之后仍不能抑制愤怒,稍后,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愤怒或想和人打架了的时候,他仍有机会打断这个链条。如果他重新考虑自己的攻击行为并认识到不想让任何人受伤害,他就会决定走开,而不是非要伤害对方不可(神入确实能帮助男孩打破怪圈)。
一个帮助男孩打破怪圈的行之有效的方法是让他注意一下与对手遭遇时的身体感觉。当他明白那种面红耳赤、心跳气促的感受时,他可能会冷静一下再作决定。清醒地认识和理解发怒时的身体表象能让男孩感到心里有底,认识并注意到这些重要的生理信号让男孩有机会在处理心里感受之前有充分的考虑。
我们称之为发怒的这种情感具有许多很普遍的生理特征。但是由于个体的独特性,每个人的具体情形又不尽相同。于是,在普遍的生理特征基础上,发怒又会表现出各种各样的不同方式。
从生理学角度看发怒在专门的研究项目中曾测定过人在发怒时身体会有哪些变化。肾上腺素是发怒生理反应的催化剂,或者像卡洛尔·塔夫里斯(1989)在《发怒:误解的情感》一书中所说的,肾上腺素是“发怒的助推剂”。这种激素和去甲肾上腺素一起决定着人的好斗性,两种激素似乎都与发怒和害怕的情感有关,它们有着相似的功能,但是分别以不同的程度影响着大脑-情感-行为回路的各个部分。
自律神经系统通过这两种激素和其他类固醇应激激素与肾上腺和内分泌系统建立起了基本联系。更详细的情感解析参见本书第一章或其他比较详细的解剖学或生理学书籍。行为很少由大脑直接控制,而是由激素和神经介质一起来控制的,愤怒和害怕的情感也是如此。
愤怒感受和愤怒情感如上所述,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在愤怒感受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它们大量分泌,就会导致如下症状:心跳过速、反胃、胸闷脸热、腓肠肌和肱二头肌紧张。这些激素从肾上腺释放出来按照大脑的指令通知身体做好反应的准备。这是发怒的感受,与发怒的情感不是一回事。
曾有过实验(阿科斯 1953;内斯 1988)表明,注射肾上腺素并不一定会让人发怒。或者说,实验对象仅仅感受到了发怒(即心血管发生了变化),然而这种生理上的愤怒感受不会演变成愤怒的情感。如果注意到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的其他作用,愤怒感受和愤怒情感的区别就更明显了。这两种激素可能还和另外一些情感形态有关,诸如喜悦、嫉妒、焦虑和激动。
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的释放是人体的受迫反应,并且它们也会由于痛感、体育活动、药物(指咖啡因、酒精、合法或不合法的药物等)、紧张压力(如受到责骂、当众演讲、做节目主持人等)而释放。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也会在被吵醒或被烦扰的时候释放出来。当身心恬适或身体内部的化学过程处于平衡状态时,它们的分泌水平是最低的。人在察觉到威胁时,恐惧和愤怒情感就在体内开始了其化学过程。所以,察觉到的东西才是区别生理上的和情感上的愤怒的标志。
男孩的怒气(4)
评价和再评价(再思考)
在害怕→发怒→攻击过程中的化学反应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评价、思考和估量一次经历,虽然评价本身不属于生理学,但它是生理环路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因为它在恐惧、发怒以及最终用行为来回应之间起着媒介的作用。
对于发怒至少有两种评价,一种是下意识的反应或想法,使人机械地对所发生的事做出判断,并告诉自己应该战斗或是逃跑;另一种就是再评价或再思考,是在清醒状态下进行的。当对一件事再思考之后,当事人就不会再犯糊涂了,也不再处于一种无控制的状态。举例来说,假如有一个售货员对顾客表现出蔑视的态度,顾客立刻感到很生气,这就是一个原始的(下意识的)评价,他认为自己被别人故意欺负(威胁)了。稍后,顾客会再分析一下(再评价),并认定这名店员可能今天遇到了不顺心的事,而且除了态度他也没对顾客具体做了什么。
再评价使心理威胁得到了转化,愤怒得到平息。那位顾客不再感到生理意义上的愤怒了(心跳正常,面色平静),愤怒的情感也平静了下来。在这个例子里,最初的反应是下意识的评价,它导致了剧烈的生理反应,而接下来的再评价缓解了愤怒感。
再从另一个例子看看,一个因为被人捉弄而打算实施攻击行为的男孩是怎样切断害怕→发怒→攻击的怪圈的。在被触怒(察觉到威胁)以后,他仍有机会再思考一下处境:“史蒂夫不过是想恶作剧,我不和他一般见识。”这种再评价完全不同于“保全面子”或被奚落以后要挽回影响的想法。比起身体上的进攻行为,这算是一种清醒、理智的做法。
注意到“愤怒感受”和“愤怒情感”的不同,我们能看到再评价在整个发怒经历中所起的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同时希望大家了解到,它也有助于改变对男孩攻击行为的典型认识。男孩可以学会如何对一个情景再评价,于是他就不必诉诸于攻击行为。在图6.1中我们看到,再评价可以发生在怪圈中的好几个不同的时候。鉴于文化上一再鼓吹“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样”,在男孩子们互相交往的时候,他们对攻击行为的态度必须有所改变。总而言之,当攻击行为在文化氛围中不再被认为是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