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
    听他说得那么‘满袖清风’,如今又摆下宴席,若水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出的戏,等坐到了那宴席之上,他才看出原来穆怀仁这一出戏名为‘哭穷’。
    “这盘是什么菜?”若水指着桌上那一大盘白花花的豆腐,中间只有两根绿色的葱丝。
    “这个乃是小葱拌豆腐,我们凉州城的豆腐做得好啊,柳大人一试一二就可知。”
    若水看了看那盘豆腐,还真是一清二白啊,连个酱油都没有洒,不过这菜可是和穆怀仁的做法一点都沾不上边,他顶多就是客家酿豆腐,外面看着白嫩光鲜是块豆腐,咬一口里面可都是油水。
    “这盘呢?”这盘花花绿绿的可不都是萝卜丝?
    “这盘菜叫做‘争奇斗妍’,黄橙橙的是胡萝卜,白色的是白萝卜,紫红色的是水萝卜。”
    名字起得倒是好听,感情这是萝卜宴!
    “这盘是蒸土豆,这盘是炸土豆,这盘是烧土豆,这盘是土豆丝。”
    穆怀仁怕我们这个从京城来的柳大人不知道土豆为何物,准备了四色土豆宴。
    “那这盘呢?”若水指着最边上那一盘,一大盆水上面飘了一根青葱,那汤水里连点油星都不见。
    “这个乃是一道名菜,叫做猛龙过江。”穆怀仁意有所指地对他说。
    猛龙过江?一根葱泡在白水里?他这是哭穷,是忽悠,还是给他下马威?
    若水看着这位道貌岸然的穆大人。
    “哎,柳大人,您不知道,我们凉州城遭遇的可是百年大旱,百年大旱啊!”穆怀仁果然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此人演技着实之高,如果登台演戏恐怕都还能讨个红角当当,真是浪费了他的才华。
    “穆大人不必过悲,朝廷是体恤凉州城的百姓的,定然会想方设法缓解凉州百姓的灾情,让灾民渡过这生死难关。”若水不动生色地说着,这个肥老鼠,吃了多少,定要他全部吐出来,不然不论朝廷剥下多少赈灾银两还是各地募捐多少善款定然全都进了他的腰包,灾民们到头来还是一死!
    穆怀仁本以为如此的菜色这从京里来的柳大人吃两口就吃不下去了,毕竟可想而知在京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拿能吃得下乡里这些清淡菜色,可是没有想到这萝卜土豆豆腐大葱宴这位柳大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若水吃了盘萝卜道:“不错,胡萝卜的味道甜脆,白萝卜清爽,水萝卜带着独特的甜味,穆大人在大旱之年还你能种出这么水盈盈的白菜实在可喜。”
    他又品尝了那些土豆宴:“蒸土豆绵软,炸土豆香脆,这烧土豆口感又香脆又有韧劲,最妙的还是这盘土豆丝,刀工,火候,连放醋的时机都掌握得顶好,清脆酸爽可口真是一绝,穆大人府上的厨子还真是一绝啊!”
    有道是家常菜最能吃得出厨子的厨艺和食材的用料,这穆府招待他的这盘青菜萝卜可都是用料精诚厨艺上乘,看来这穆大人乃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连厨子都比他们京城春江楼的还要好。
    穆怀仁听他如此一说知晓他乃是懂吃的人,准备了这么一盘青菜萝卜宴却忘记嘱咐他的厨子把味道炒得难吃一点,这可是细节之处见真章,不过他心里寻思着,他倒要看看这柳大人能查出点什么鸡毛。
    “看来柳大人对于做菜还是挺懂啊。”对于京城来的官员,他就是没话也要找话来夸,而且还要夸到点上,这乃是一门艺术。
    “不敢当。”若水每道菜都仔细地品尝过,连那道‘猛龙过江’的葱都吃掉了,一桌子菜被他吃得七七八八不然怎么对得起穆大人如此‘盛情款待’,吃完之后放下筷子之后说道:“在去京城做官之前我在江南一间酒楼做过大厨。”
    “啊?”这可是大出穆怀仁所料,这样都可以啊,在他的脑中编纂出一个大厨到了京城入宫成了御厨,然后收到皇上赏识最后成为官员的故事。“柳大人一路车马劳顿,风尘仆仆怕也累了,赈灾之事我们明日再议,今天就请柳大人在敝宅的客服先安顿下来,好好休息。”
    “也好。”这宴席也吃了,口舌也斗了,该是稍事休息的时候了。
    这穆怀仁的府邸看似简约,却也在细节之中处处雅致,他带若水来的客方乃是一个青砖的院落,虽是青砖砌成,可那门廊和瓦檐却都是带着别具风格的雕花,红木的窗子,窗户上贴着裁剪细致描绘着百鸟朝凤的窗纸,而在窗前还各种着两棵梧桐山。
    若水一路跟他行来细细观察着,心叹这凉州知府穆怀仁可还是个真雅士,却也是个真贪官!
    换洗过后天色已晚,正是夕阳西下之时,数日奔波,如今到了凉州城,看样子怕是一番苦战,他先要调理好自己的情绪,明日开始跟这些贪官污吏斗智斗勇。他让阿碧取出他的瑶琴,在府衙的梧桐树下即兴弹奏了一曲《梅花三弄》。
    瑶琴铮铮,细说心曲,在他白皙如玉的指下,古琴发出流水一般优美动听的乐音,每一弦每一音都流畅动人,那曲调更是悠扬婉转,节节攀高,演绎出寒冬的腊梅迎风绽放,格调清越高雅……
    穆怀仁正在思讨对付之计之时却听到一阵清雅的琴声,他可是名师大儒之徒,琴琴书画样样都不差,也许喜欢风雅之士,听到这琴声清越飘逸,如果天宫的仙乐一般,不似凡尘之音。这个时候会是谁在他的府里弹奏出如此美妙出尘的琴音?
    他被那琴音吸引向着那琴声而去,却见那梧桐山下一个人正在悠然抚琴,那人白衣胜雪,乌发如缎,肌肤如冰似玉,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那双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更是如一汪秋水炫了人的心魂。
    这抚琴的白衣人不是别人,竟然正是从京城来的钦差柳大人!
    天子之师 2
    天子之师2
    穆怀仁喜欢风雅,喜欢美食,喜欢美酒,但最喜欢的还是美人。
    他一向以风雅自居,弹琴作赋之时身边少不了的就是美人,在这凉州城之中的各个花楼里颇有几个红颜知己和秀美的小倌,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花丛中游刃有余的风流公子。
    如今在他面前的不仅是个美人,而且是个美人中的美人,那一袭雪衣出尘脱俗的气宇非是凡人能及,穆怀仁拥有过不少美人,可是不论哪一个都没有这样出众的容色和气宇,他曾经以为秀丽的那些名伶跟眼前这人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有一点着实可惜了,那就是眼前这个极品美人竟然是钦差大臣,这根本就是看得到吃不着啊嘛。更何况他叔父从京城飞书告诉他他们曾经派杀手在路上截杀此人,竟然连那些杀手都拿这人没有办法,看来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梅花三弄,声声断人肠。那琴声婉转悠扬,曲调清高,雅韵悠长,那弹琴的人更是美若瑶台的仙子一样,那白皙如玉的手拂动着琴弦的样子真是动人。
    穆怀仁心中起伏,不过他并没有走出来,他必须静观其变。天色渐渐地黑下来,一轮圆月如同玉盘一样悬在空中,明月的冷辉如水一样静静地洒下来,照在那人身上,那雪白的肌肤显出半透明的颜色,若水提起秋水明眸,穆怀仁觉得那一刹那他看到自己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见了面先是一阵的恭维。
    “柳大人,您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穆大人,您呢?”
    酸了一阵儿若水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要酸掉了,就是在朝中他也鲜少与那些官员们套近乎,因为他完全用不着,这些年久居深宫之中就更是没有机会讲这些个客套话,如今还真是酸倒他了。
    “柳大人,这些都是今年和去年我们凉州府的账本,您要先查查看吗?”穆怀仁让府吏搬来了一大摞的账本给他看。
    若水随意地翻看了两下之后就放下了。
    几年前他刚刚在殿试之中高中状元御阶簪花之时初入朝廷就是供职于户部,每天就是查的账本,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官员们拿给他们看的账本就一定是假账,既然是假账定然都做得漂漂亮亮,谁都不会将自己收受贿赂的私底儿主动爆出来给他们查,这真正的账本肯定是被这穆怀仁藏在一处了,他必须找到那真正的账本才行,昨天下午刚刚来到这凉州府,他就已经让跟随他的阿碧全力去查着账本的藏匿之处。
    穆怀仁命人费了不少功夫做齐了这些假账,可是这钦差大臣柳大人草草翻看了几下就丢在了一旁,穆怀仁看到他起身紧跟着问道:“柳大人,今日作何打算?”
    “去派米分粥。”
    若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查处贪腐的证据需要些时间,可是灾民救援却是半刻也等不及,晚一刻就说不定多饿死几个灾民,以目前的情势还是救灾要紧。
    “派米?柳大人您自己亲力去派?”
    穆怀仁心道这柳大人作秀倒是做得周全,昨天下午刚刚来到凉州城,今天早上就要来演这么一出好戏,果然是高明。
    除贪官
    “派粥这样的笑事柳大人还要亲自去做吗?”穆怀仁转而说道:“柳大人果然是高明,亲自抚慰凉州城的百姓,此事想必很快就会传去京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若水长叹了一声。
    若水心道虽是这等小事,可是若是交给了这些贪官污吏国之蛀虫他们定然会想着法子克扣米粮到时候到老百姓手上的不知道还能有几颗米。
    这些年来他时常慨叹他们天朝的官员可真是各个都是人才,总能想出些法子,变出点花样从百姓身上再捞些油水,而且每次的花样都翻新了,就如同名厨的大餐,每种菜色都不见重样的,更精妙的每次都能找出点为百姓谋福利的说辞,听起来冠冕堂皇美轮美奂,即得了名声,又剥削了百姓,赚得钵满瓢满,百姓心中叫苦,可是却有口难言。
    真是人才一代更比一代强,贪污的招数一浪更比一浪高。
    本来他只是想要将米粮亲自送到百姓手上,在这些腹中十八弯的贪官的心里就能变出了多少重的意味来。
    那日若水带着自己的亲随将从京城押来的米粮送到广场上,一早派人四处去说,这会儿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老百姓,都是等着分粮食的。
    “大家不要寄,不要抢,一人一袋米。”他亲自和侍从及府衙将大米发给了那些聚集在广场上的百姓,看着凉州城的百姓很多骨瘦如柴,心里也不是滋味。
    粥煮好的时候他又帮着去分粥,一直忙到了天黑。
    “凉州城内可有高台?”若水问起穆怀仁。
    “菜市场东南边有一个高台,柳大人怎么会问起这个?”
    “穆大人不用多虑,本官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凉州城的地理人文。”若水没有跟他多说的意思。
    晚上回去自己所住的院落的时候,阿碧已经回来了。
    “主人,我都查过了,这府邸四处都找不到您要的账本。”阿碧对他说。
    “这狗官还真是滴水不漏,不过我就不信他真能做得那么天衣无缝。”若水揣摩着:“或许不在他的府里,也不在府衙,而是在外面什么地方。”
    “那又能在哪里呢?能想到的地方我都找过了。”阿碧说。
    “他又什么熟悉信赖的人是我们不知道的?”若水想着怕是要想法子多了解了解穆怀仁这个人。
    “这事明天继续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