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思考就立刻冲了上去,他冲到那棵巨大的树木面前,隔着重重叠叠缠绕的藤条朝被束缚在里面的人看去,浑身止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他一刻不耽误,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缠绕在树干上的一根根藤条,随着密密麻麻的藤条被一根根地割断,缠绕在藤条下的身躯也一点点露了出来。
    这时候应少则与苏女萝也赶了过来,同叶宇征一道将缠绕在树干上的藤条割开,然而那藤条数量太多,又怕手上的力度太重伤到藤下的人。即便是三个人也割了有五分钟多,等最后缠绕着的藤条被完全移开,罗生的脸孔也露了出来。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就瘦得不成人形,即便隔着衣服也能看见微微凸起的肩胛骨。他的脸孔也瘦成了窄窄的一条,脸上泛出青色,眼眶更是黑成了一片,整张脸上的皮肤毫无生气地贴在突起的骨骼上,显得十分可怖。
    罗生显然因为被食人藤注射了大量毒液的缘故,浑身硬挺挺的,根本不能动弹分毫,除了眼珠间或能够动一下外,几乎同个死人无异。连叶宇征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时,他也不过只能从喉头细微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也嘶哑细弱得厉害,几乎连风声都能给掩埋干净。
    叶宇征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了注射器,然而当他把药液与溶液混合后,想要将针头药瓶时,却发现他的手抖动得太过厉害,以至于连孔眼都对不准。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在不停地颤抖,根本止都止不住。
    应少则一直在静默地注视着叶宇征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叶宇征最大的特点便是遇事冷静沉着,有着过人的毅力与自制力,事态越严重反而越加从容镇定,从来没有过这样手足无措、浑身发抖的模样。
    他敛了一下复杂的眼光,将注射器从叶宇征的手里取过来,干净利落地药剂瓶里取了药液,随后抬起罗生的胳膊,准确地将药液注射到了他的静脉里。
    叶宇征尽量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眼光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罗生。苏女萝见他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劝慰他道:“宇征,别担心,一会等他恢复知觉了,再给他打一剂营养针就好了。”
    叶宇征也知道罗生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然而浑身还是止不住地轻微颤抖,险些失去他的这个事实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罗生僵硬的手指忽然略微动了动,接着整个身子也一点点地恢复了知觉。只是他被缚住的时间太长,即便是注射了针剂,一时间也很难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动作。只是即便如此,在他恢复了知觉的第一时间,硬是从地上挣扎着直起上半身,猛地扑进了叶宇征的怀里。
    这几天是他人生中最可怕的几天,他同苏女萝一道将困在乌竹沟里的学生解救出来,刚要将他们送出树林,无数根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手臂忽然出现,将他拦腰拽了出去。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呼救,可还未等他张开口,一根针样的东西就刺进了他的颈部,随即整个身子都动不了了。
    接着就是十分可怕的过程,那根手臂将他拍到一棵树干上,无数根藤条绕过他的身体将他紧紧缚在树干之上。那力道十分大,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勒死了。随后一根长长的藤条伸进了他的口腔里,阻止他发出任何声音。
    他被密密麻麻的藤条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透过一点细微的缝隙看到外面的一线光景,他眼睁睁地看着苏女萝他们一遍一遍从自己面前走过,想要呼喊,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后树林里腾起了浓重的大雾,这下他连唯一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媒介也消失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死定了,饥饿与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让他几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与**,直到他几天之后在恍惚中听到了自己哥哥的声音。
    其实这个时候他被饥饿与疲惫折磨得已经昏死过去了几次,神智也开始不清楚起来。然而叶宇征的声音却像迷茫海夜中的一盏孤灯一般,点亮了他求生的本能。他竭尽全力地嘶喊着求救,然而从他喉间发出的声音却细不可闻,一股风声吹来便消散了。他能清楚地辨认出叶宇征在他面前一次次走过的声音,却没办法阻止他的脚步,这让他几乎再一次绝望。
    叶宇征的眼眶酸涩不已,他扶住罗生踉跄的动作,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力度,罗生身上瘦弱的骨骼都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声响。这声响让他瞬时清醒过来,赶紧松开了手。
    罗生由于长时间的饥饿而显得过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叶宇征看了半晌,随即浑身紧绷的精神一下子都松懈了下来。疲惫与困倦席卷而来,他眼睫抖了抖,头一歪,在叶宇征怀里昏睡了过去。
    因为罗生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被立刻挪动,几个人商定了一下,在原地支起了帐篷,稍事休息片刻,再行出发。
    叶宇征动作十分轻柔地将怀里的罗生换了个姿势,随即将他轻轻打横抱起,朝支好的帐篷走去。他全程的动作都十分温柔,好像怀里抱着的是无价的珍宝。而自从他将罗生安置在帐篷内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一刻不离地守着他。
    苏女萝蹲在帐篷外,手里的汤勺搅着锅里的稀饭,他头不动,眼睛却悄悄地溜向了一旁的应少则。
    应少则正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针剂,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苏女萝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低气压。
    苏女萝并不知道应少则为什么情绪不对,不过动物的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他选择盛了碗稀饭,就灰溜溜地端着进了帐篷。
    因为精神的极度紧张,罗生被注射了营养针后就一直在昏睡,而叶宇征正屈腿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苏女萝进了帐篷,将手里的稀饭递给叶宇征。叶宇征没什么食欲,但还是谢过他后接了过来。
    “他怎么样了”苏女萝指了指罗生,小声问叶宇征。
    叶宇征将粥碗放到一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就是体力消耗过大,注射了营养针后就一直在昏睡。”
    苏女萝见叶宇征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安慰道:“别太担心,特种人类身体恢复得很快的。”
    叶宇征点了下头,将头疲惫地靠在了一侧。
    苏女萝想了想,又道:“等他睡醒了再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发吧,我总觉得这鬼地方阴气森森的,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叶宇征也赞同他的想法,况且罗生的身体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但他依旧是放心不下,想要带他去医院里彻底地检查一番才好。
    苏女萝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阵轻微的骚动,叶宇征一顿,苏女萝也拧了拧眉,朝外面看了眼:“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女萝刚出了帐篷不久,外面的骚动就渐渐停了下来,叶宇征见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就安下心来将目光又转到了一旁昏睡的罗生身上。
    罗生脸色依旧憔悴,他微微皱着眉头,稀疏的睫毛抖动着,额上也布满了汗水,仿佛被梦魇魇住了一般。叶宇征正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摸了摸他的温度,却听得外面传来苏女萝骂骂咧咧的声音。
    叶宇征将盖在罗生身上的薄毯稍微向上拉了拉,起身走出了帐篷。
    “怎么回事”
    他刚走出帐篷,就见苏女萝正在不远处与什么东西对峙着,等他转过身,却见岩洞里的那只幼豹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呲着牙一副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的样子。
    “女萝,你在干什么”
    “这只小东西偷我们的东西吃。”
    叶宇征朝那只幼豹看了看,显然因为多日缺少食物的缘故,它的身子已经有了些骨瘦嶙峋的迹象。似乎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正一脸戒备地浑身炸着毛。
    “把它能吃的都给它吧。”
    苏女萝一脸不爽:“我也是看它可怜,想要喂它,谁知道它看见我就一副我怎么样了它的样子”
    叶宇征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应付那只幼豹,从放在一旁的背包里掏出了点食物,用刀割开包装后扔给了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岩洞里喂过它的缘故,幼豹低着头稍微嗅了嗅,就将食物一股脑地拖着藏匿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天色也渐渐地沉了下来,罗生又一直昏睡不醒,显然不适合继续赶路,叶宇征、苏女萝连同应少则也就就着夜色吃了点东西,随后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后进了帐篷。
    因为连日的担心与体力消耗,这一夜几个人睡得都很沉,一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时才陆续醒过来,而当几个人吃过了午饭之后,之前一直昏睡的罗生也清醒了过来。
    叶宇征给罗生又注射了一剂营养针,又亲手弄了些清淡的粥喂他吃了下去。等罗生吃过了午饭后,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恰巧林中的大雾也几乎散去了,几个人于是决定立刻踏上向回折返的路程。
    、瘴气
    叶宇征一行人收拾好了行装,朝定位器屏幕上显示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乌竹沟里的大雾已经散去,整个密林里又恢复了原本浓绿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晶莹的光,显得生机勃勃,而几个人的心情也如这普照的阳光般散去了阴霾。
    苏女萝不由得打了声呼哨,他正哼着首轻快的曲子,忽然间身形却是一顿。
    叶宇征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侧头问他:“怎么了”
    苏女萝转过身朝后伸头张望了半天,揉了揉后脑,小声嘀咕:“我总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
    叶宇征也朝后张望了半晌,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转身看应少则,应少则也表示没什么异常。
    苏女萝耸了下肩膀:“可能是那怪藤的后遗症吧”
    叶宇征低头看了眼定位器的屏幕:“离安全区不远了,抓紧一些吧”
    罗生显然也不想在这个有阴影的地方待太久,也加快了步伐。
    几个人又朝着安全区的方向走了有二十多分钟,四周的景色忽然间又开始模糊了起来,苏女萝朝两旁看了看:“这鬼天气,又要起雾了”
    罗生却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
    叶宇征也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味道很淡,是一种类似于死尸的**味道。
    应少则却神情一敛:“前面有瘴气。”
    叶宇征一怔,忙回过头,只见远处浮现出一团朦朦胧胧的黑色雾气,正慢慢地朝这边扩散开来。
    苏女萝大惊,连忙扣住肩膀上的包带:“怎么办要不要赶紧冲过去”
    “不行,”应少则的神情很凝重:“前面的瘴气很重,如果再朝前走很可能会被瘴气迷倒,一旦昏倒在瘴气中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那浓重的黑色雾气已经朝几个人包围了过来,应少则当机立断道:“朝瘴气不重的地方退回去”
    话音未落,几个人已经迅速地朝雾气颜色最淡的地方跑了去。苏女萝逃跑技能全开,伸手捞起罗生和行李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
    应少则与叶宇征则紧紧跟在之后,几个人的步伐很快,然而瘴气扩散的速度却更快,眼看着周身雾气颜色一点点加重,鼻腔间呼吸到的空气中**的味道更浓。
    应少则在奔跑的过程中也不忘侧头去看叶宇征,只见叶宇征的脸色一点点发白,嘴唇也渐渐失去血色,到最后连瞳孔也一点点地涣散了,就在他脚下一软朝前跌去的瞬间,应少则一把扶住他软下的身子,接着将他打横抱起。
    应少则低头看怀里的叶宇征,眉头锁了起来。虽然其他人并不知晓,但他很清楚叶宇征并不是特种人类,特种人类因为自身特殊的循环系统,对于瘴气之类的毒气可以承受更长时间,然而叶宇征这种普通人却不行。而长时间的昏厥不仅对机体,甚至对大脑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等几个人终于跑到安全的地方后,均累得满头大汗,应少则将叶宇征轻轻靠放在树干上,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脸色苍白,眼睛紧紧闭着,眉头也未舒展开。
    苏女萝勉强喘匀了气,双手拄着膝盖看向叶宇征:“他怎么样没事吧”
    应少则从背包里取出一支舒缓剂,将叶宇征的袖口挽上去,沿着静脉推了进去。等妥当了,才回复他道:“不要紧,吸入了一些瘴气,休息一阵就好了。”
    苏女萝累得盘腿坐在地上,朝四周打量起来:“光顾着跑了,也没注意方向,这是什么地方”
    应少则将叶宇征安顿好,用薄毯裹了,让他躺在自己膝上,才打开了手中的方位器,然而只看了一眼,却皱起了眉头。
    罗生见他神色不对,慌忙问道:“怎么了”
    应少则又冷淡地看了屏幕一眼,抬起头道:“方位器的接收器受到了干扰,显示不出方位。”
    苏女萝一惊:“怎么会这里没有雾气,怎么会显示不出来”
    应少则朝四周打量了片刻,脸上凝重的神色加重:“我们大概是进入**道了。”
    罗生也是一惊:“**道”
    他在来执行任务的途中,查阅过乌竹沟的有关信息。乌竹沟其中一个特殊之处就是它的纬度,它的纬度大约在北纬27°2227°31之间,被很多探险家称作“死亡纬度”。
    而乌竹沟当中,最危险的地方是一条被称为**道的狭窄区域,这里经常发生许多可怖的现象,人或是牲畜一旦迷失方向进入**道,就很难再出来。
    同时,由于地磁与月球对地球潮汐的作用等缘故,**道里的磁场十分独特,无论是多么先进的定位设备在这里都会失灵。再加上经常会产生的大雾,这也是为什么人畜无法从中走出的原因。
    也就是说,一旦不小心进入了**道,想要安全地返回就很困难。
    显然苏女萝也知道这一点,在听到应少则说他们进入了**道之后,脸上就露出了快要崩溃的神情:“这个破地方真邪门,那些探险的学生绝对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而这时候天色再一次沉了下来,苏女萝望着阴沉沉的天际,低声咒骂了一声:“靠,看这样子是要下雨了”
    因为瘴气的突然来袭,他们的行李有一部分来不及拿,落在了外面,罗生仔细清点了一下物品,发现几个人剩下的食物不多了,勉强只够一两天的分量。苏女萝望着剩余的一点食物心情很不好,撇了撇嘴对罗生道:“先把帐篷支起来吧一会要下雨了。”
    罗生的手一顿,抬头看向苏女萝:“帐篷也落在外面了。”
    “什么”
    应少则将叶宇征身上裹着的薄毯向上拉了拉,侧头对两个人道:“我这里有两个备用的。”
    苏女萝从应少则的背包里掏出了帐篷,因为是备用的微型折叠帐篷,体积很小,勉强可以睡下两个人,当他将帐篷支好了后,四个人就如何住开始讨论了起来。
    叶宇征还躺在应少则的膝上,罗生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早就觉得不大对头,这时候自然就走到了应少则的身边,指了指犹自昏睡的叶宇征,对他道:“我来照顾他吧”
    应少则略微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干脆地拒绝了他:“不必。”
    虽然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绝对称不上好。罗生虽然外表性别男,但内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萌妹子,又一直被叶宇征捧在手上,连重话也不会对她讲一句,这时候被应少则冷酷的气场狠狠地吓了一下,小心脏直突突。但直觉这个人对他哥哥的态度绝对不对,还是坚持道:“还是我来照顾他吧”
    应少则冷冷地看向他,慢慢开口道:“我不习惯别人动我的人。”
    罗生整个人都惊呆了,连一旁正在翻找食物的苏女萝也吓掉了手里的东西。
    “什,什么”
    应少则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而是再一次抛出颗震天雷:“我们已经订婚了。”
    这回罗生僵在了原地,倒是苏女萝“嗷”的一声蹿了过来:“订,订婚”
    应少则理都没理苏女萝,而是依旧冷淡地看着罗生,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按了几下,一面全息屏幕弹了出来,上面出现的正是有着他与叶宇征亲笔签名的订婚书。
    叶宇征睁开了眼,入目的是黑色的蓬顶,他直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里,身上还盖着薄毯。他刚将身上的毯子掀了下去,帐篷一抖,苏女萝就一脸怪异地弯身走了进来。
    叶宇征见他蹲在自己面前,掩饰也掩饰的不住的一脸想要询问的神情,不由得奇怪:“有事么”
    “那个,”苏女萝磕巴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叶宇征回想自己之前应该是因为瘴气晕倒了,于是点头:“没事了。”
    苏女萝“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眼睛却不时地偷瞄他。
    叶宇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
    “没有啊,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说着将热水杯递给了他。
    叶宇征倒的确觉得有些口渴,接过热水喝了下去,而等他放下了杯子之后,却见苏女萝依旧是一副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他。
    “你到底有什么事”
    苏女萝搓了搓手,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连串问道:“你和应少则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在一起的我怎么一点迹象也没发现你们谁先追的谁”
    叶宇征愣了一下。
    “那个,”苏女萝挠挠头发:“我看过你们的婚书了。”
    叶宇征停顿了一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叶宇征放松身体靠在身后的帐篷上:“就是是的意思。”
    苏女萝张了张口,想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