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儿吃饱了后，看向从始至终擦着一块地不曾挪地方的醒之，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浅笑。她亲手端着一盘糕点，慢慢地走到还在发呆的醒之面前，屈尊蹲下身来，“饿了吧？”
尚未回神的醒之木木地点了点头。音儿笑得更甜，将那一盘糕点放在醒之面前，“吃吧。”话毕站起身来，从上朝下俯视着醒之。
醒之歪着头，仰着头看了音儿好一会儿，方才伸出手去拿盘里的糕点，不想便在此时，音儿一脚踢在醒之的手上，将那一块糕点打落。
醒之握住被音儿踢疼的手，气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音儿。
音儿甜甜一笑，一点点地弯下腰来，看着醒之的双眸轻声说道：“怎么？生气了？”
醒之不语，捡起抹布便要起身，不想却被音儿单手按住了肩膀死死地按在原地。音儿在醒之脸上来回巡视着，轻笑道：“就你这丑模样还想和本小姐抢？”
醒之挣扎了一下，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音儿小姐在怕什么？”
音儿一点点地冷了脸，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抬脚踩在那一盘糕点上，直至将所有的糕点踩了个粉碎，方才收回了脚，“我的东西，即便是毁了，也不会白白地便宜任何人！”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46）
醒之狠狠地掐了一下音儿的脚，猛然站起身来，一脚将那踩得稀烂的点心连带盘子踢向音儿，“什么是你的东西？什么是东西？你又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莫苛什么莫家？你以为我站在这里真的是怕你了吗？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你的任何东西！也许你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我眼里或许还不如一双破鞋！
“音儿小姐，我不知道你此时是否姓莫，但是你要知道，我是受我姨娘所托来找她的师兄凤澈的！即便是他不在，你们也不该如此待客，即便你们不看凤澈的面子也不愿照顾无恨，非要让我当人奴仆，我也依你了，但是音儿小姐我劝你一句，做人不能太绝了，还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凤澈和莫苛此时疼你宠你纵容你，万一以后呢？以后他们不再疼你、宠你、纵容你，你该怎么活？
“人说你们江南女子个个知书达理，贤淑可人，可我从你身上看不到丝毫优点。其一：你不尊重长辈，我本是凤澈的客人，即便他不在庄内，但他仍然是莫苛的师父，你莫家庄唯一的长辈，我名正言顺该是你莫家庄的客人，可你却要将我们赶出门去。其二：你用莫苛给你的纵容逼迫他威胁他，你这样做的时候也许自己感觉很优越和荣耀，可在别人的眼里你真的蠢到家了，此时你们俩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他对你纵容会说你还小只是任性！等过些年你容颜不在年华已去，他就会说你如泼妇一般无理取闹！”
“你！你你！”音儿裙摆上粘满了碎点心，那盘子砸在脚背上，上好的瓷器，摔了个粉碎。她樱桃般的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醒之得意地一笑，“你什么你？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忘记告诉音儿小姐了，本小姐虽没有音儿小姐的花容月貌金珠翠玉，可是本小姐在漠北早已经有了倾心相爱之人了。你那如珠如宝的阿苛哥哥即便白送给我，我也不会要的。不过一条臭咸鱼而已，放在哪里都碍事得很！”
音儿站在原地，绝美的一张脸宛如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好不精彩，最后恨恨地看了醒之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醒之站在原地，有点怔愣地凝视着音儿挺直的脊梁，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她双手环住嘴坏意地喊道：“劝你一句，你若真心喜欢他，就不要把他当成东西，要知道报应这东西说来就会来的！”
音儿远去的身形顿了顿，随即消失在转角处。
醒之喊完以后满脸得意地站在原地，本以为音儿有多厉害，不过是说上几句话就逃跑了，连半分的还手之力都没有。看样子平日让人宠惯了，应该是从未一个人独自应对过任何的逆境或者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所以才会让她落荒而逃。
良久良久，醒之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蹲下身去，眼前闪过音儿那张跋扈的脸，一瞬间醒之觉得莫苛很可怜，从方才音儿的言语神态之间，醒之只看到了音儿的占有欲，却感觉不出来任何男女之情。每次和莫苛说话的时候总是从那话语间感到他对音儿浓浓的眷恋、喜爱、怜惜，有种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是他的荣耀，也有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幸福感。
每每此时，醒之也会羡慕音儿，她和自己对比来说，无疑是幸运的，有一个宛若慈父一般的师父，还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倾心疼她护她的青梅竹马，可她的人生从来没有尝试过失去，她真的会珍惜吗？她何时才会明白，如今自己所拥有的已经是人生最珍贵的，世间难寻的了，已不需抢不需夺了。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47）
醒之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却被眼前的俊颜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奉昭转过脸去，并不看醒之，“来一会儿了。”
此时，醒之才发现自己与木桶将不算宽的小径挡了个严实。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拎着木桶退到了一旁。奉昭却转了身，走回长廊，在长亭内找了一方石凳坐了下来。
醒之见奉昭不走了，又蹲回了原处收拾那些被踩成残渣的点心。闻着点心淡淡的香甜味，醒之抬眸看了看日头，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一脸可惜的模样。吃午饭的时间都过了，还没人叫自己回去，看来今天是没饭吃了。
奉昭盯着醒之的一举一动，本来那淡淡的熟悉感却越发的重了，“你很饿？”关心的话脱口而出。
醒之有点懊丧地点了点头，委屈地说道：“我从早上到现在……啊，不对，我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
奉昭看了看天空，“此时正是下人们用饭的时间。”
醒之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找不到地方，而且音儿小姐摆明了想饿我一日，我又何必过去找不自在，更何况我自己已经给自己出了气了！”
“你不该招惹莫苛。”脱口而出的话，让奉昭自己都愣了愣。
醒之很无奈，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暗自垂泪。九月飞雪了，良久良久，醒之又长叹了一声，“我和莫苛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奉昭看向醒之，淡淡的眼神尽是不信。
醒之也不解释，她转过头看向奉昭，“你还说我呢，你明知道莫苛与音儿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还不照样地去招惹音儿小姐吗？你别说你对她没意思，若真没意思，你那么懒的一个人，根本不必如此费心。”
奉昭半晌不语，只是看着醒之的侧脸，良久良久，才低声说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便是相爱了吗？”
醒之噎住，愣愣地坐下身去，出神地凝视着木桶里的污水。四周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似乎那些招展的花儿也正等待着这个答案。醒之眯着双眼，抬起眼眸看向奉昭，“你是为了证明青梅竹马是不是相爱，才来招惹音儿小姐的，还是真的喜欢她呢？”
醒之轻吐了一口气，无名的悲伤弥漫心底，“她从小便被好好地保护起来，从来没有呼吸过外面的天空，你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禁忌的诱惑，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难耐。如果她真的知道自己爱莫苛，那还可以分清楚对你的感情，可最怕的就是她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便被你诱惑了。
“你是备受荣宠的皇亲国戚，银子、权力还有样貌以及那冷淡的性格，都能惹得任何女子的青睐。你像一个镶满了金玉珍珠的盒子，虽然还没人打开过，可光看这外面已能将人深深地吸引住，让她们不管盒子里装的是蜜糖还是毒药，便已动了春心。你这样横插在他们俩之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奉昭凝望着醒之的侧脸，寒潭般深邃的眸子溢满了迷茫，“你歪理真多，和她真的很像。”
醒之歪着头，好奇地问道：“什么人？”
“什么人？”奉昭喃喃低语，眸中的迷茫更加的重了，“算是这尘世间唯一的牵挂吧……”
醒之道：“是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没人说过我和谁相像，改日你带她来，我也看看呗。”
奉昭轻摇了摇头，“我也已许多年没见过她了……她也正是你这个年纪，不过她比你白皙得多，比你要高一点，胖一点，应该比你好看上许多……其实，其实你们模样一点都不相仿……”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48）
醒之不服气地撅着嘴，“你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她了，你怎么知道她什么样？纯粹你自己在臆想，说不定她比我还矮还瘦还黑还难看！”
奉昭嘴角露出一抹恍惚的轻笑，神情满是向往之色，温声说道：“怎么会呢？我虽很多年没见过她本人，但她有的时候会给我写信，每年都会送来一幅自己的画像，这些年来她每长高一点，每一点的变化我都是知道的。”
“既然你那么想她，为何不回去看她？”
奉昭眸中滑过一抹黯然，“她过得很好，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快乐得多……她在信中也从未说过要我回去，也从未说过想我……近年来书信一日比一日少了，我想很快……或者她已经忘了我吧……”
奉昭语气中不自觉泄露的悲伤，让醒之皱了皱眉，“她是你什么人？”
奉昭侧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也想知道她对我来说算什么……那时我找到她，以为有了希望，我们相依为伴，那时……她便是我的一切……可她越是长大我越是失望，一直到我没有勇气再看着她……我真怕，我继续面对她会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失望，直至绝望……所以我走了……”
醒之叹了一口气，“好复杂，不过我想我听明白了一点，那时你虽然养了她，可却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她一点点地长大却越来越不像你心中的那个人，所以你就不要她了……唉！这也怪不得人家不想你了！”
“不！我并没有不要她了！”奉昭霍然站起身来，怒声争辩道。
醒之仰着脸，一股莫名的怒气弥漫心间，“那你为什么要逃走？你有没有为她想过？你说她和我年纪相当，你走时她才多大？你们一直相依为命，你走了她还能依靠谁？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丢下了她，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怨她不曾说过想念你的话？她倒是好心，还给你写信送画像，我要是她，别说写信，就是想都不要再想你！”
“你胡说！”奉昭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吼出这三个字。
醒之不甘示弱地喝道：“我胡说没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不然你心虚什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身活在这世上的凄凉！你如此懦弱根本就不配得到她的原谅！你现在一副悲天悯人的虚伪至极的模样说的这些忏悔，不外乎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些！”
奉昭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护栏，高声争辩道：“你胡说！她有了自己选择的仆士，那人定然待她更好！她不止一次地说过她过得很好很开心！她有很多朋友！所有的人都待她很好！她说她都快忘了雪山上的日子了！她从未说过想我念我！即便是写信也像例行公事一样！她才是最没良心的那个！”
醒之冷笑一声，“那她还真是好心，竟然用这样的方法安慰你，她说的这些你可亲眼看到？她信中说不想不念你，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气话？你为何不回去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好？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要是不心虚，作甚对我这么凶？作甚要恼羞成怒成这般模样？”
奉昭看向醒之的侧脸，好半晌，圆圆的眸子微微地眯了起来，冷声道：“小小年纪，好重的心机，差点小看你了，这又是为了莫苛？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放弃音儿回漠北吗？痴心妄想！”
“唉……”醒之看着奉昭逃一般的背影，愤愤地吐了吐舌头做个大鬼脸，“不识好人心！”
阴暗的地牢内，只有一架火盆噼啪地烧着，浓重的霉味和酸臭气弥漫了不大的房间，石头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身旁的木桶里盐水泡着冰块。
第二章 爱恨情仇一线隔（49）
锦袍人坐在椅子上瞟了一眼吊在柱子上早已伤痕累累的人，“可有开口？”
火光过于阴暗，并不能看到锦衣人和那人的面容，只见站在一旁的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骨头太硬了，无论怎样的酷刑，都没吐一个字。”
锦袍人冷笑一声，“莫不是你心太软了？”
那人冷哼一声，“若说对别的人别的事我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