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大家一定要回去贯彻好。胡鹏程,你小子还有什么好点子,不要保守。”
我受到鼓励,说得更顺畅:“对付野人的办法,一要训育士兵不要有非分之想,我们连的韦思乐大概就是为乐一乐吧,结果断送了自己。二是仍然要尽可能在行军时规整好建制,凡是大队伍经过,野人就不敢胡来,只袭击零散的人员。”
大家都觉得我的分析十分得体,不用团长带头,也齐声叫好。
还有人提出了一些建议。邓团长最后归结时说:“他娘的队伍转到这魔窟里来,只怕一时三刻走不出去。军座和师座要求大家做好长期一点的打算。到时候,谁他娘的挺过去,走出野人山,我他娘的邓某人就给谁摆庆功酒。完了,散会。”
回连队时,我为刚才会议上的发言感到很开心。虽然是单身一人行在路上,但豪气在胸也并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一边走,一边酝酿着怎样向李连长商量,贯彻、执行会议精神,鼓励弟兄们,克服千难万险,走出野人山,喝上邓团长的庆功酒。
正得意地走着,猛然,脚下受了一击,身子向前一趋,栽倒在地,来不及挣扎,就被几双大手抓住手臂,拽住脚踝,身子悬着空,朝丛林深处荡去。
16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心惊肉跳,身子悬空,心也悬得高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事?要被捉到哪里去?是谁在恶作剧?全然来不及想,直到脸上被荆棘划拉得生疼,才有点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挣扎扭动着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下我!”
我被俯卧着放到一摊柔软的椰子树叶上,抬我的人发出“嗷嗷”的欢叫。转过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又是三个袭击韦思乐一样的女野人,头发披散,赤身裸体,硕大的乳防跳荡着,奇怪的是,乳防上面还纹着些稀奇的图案,下身用树叶或兽皮做成超级超短裙围着,不为遮羞,只是装饰。
她们也像在韦思乐跟前一样,跳起步伐古怪的原始舞蹈,有韵律地“嗷嗷”叫着,同样在摆动双乳,展示下身,做着手势,进行毫无羞耻感的性挑逗。
进野人山之前,缅甸的华侨已对我们做过详尽的介绍。野人山里称之为“野人”的这群人,大多是克钦族人,但是在进化程度上不同,分布在缅北。处于中缅边境的克钦人与我国的景颇族人有密切往来的亲戚关系,这部分克钦人所处的人类史时代与景颇族人相似。
从地理上说,处在野人山外围的克钦人要比山里的进化许多,中缅边界的克钦人已进入奴隶早期形态,在服饰上也与当时我国后进民族相似,女性仍裸露上身,在两性关系上,也已进入父亲时代。愈往山里去,进化程度愈迟,不过仍有群聚的山寨和部落首领,也有农事,当然十分原始。刀耕火种,结绳记事,没有文字。就是这部分克钦人被称为“野人”。
野人已具有语言,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懂得使用火和工具。他们显然并不是独立完成漫长进化的人种,应是某种原因进入野人山的原始人群,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下停止了进化。
也可能是本已有相当进化程度的部分人群,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躲入野人山,在漫长的艰苦的生活环境中向蒙昧退化了。
属克钦人的野人很少有羞耻感,女人并不将乳防作为性器,在克钦人看来,乳防不过是哺育后代的器具。原始人由于对死的恐惧,所以对性器及乳防崇拜。当具有一定的羞耻感之后,乳防就成了被公然赞美的部位,在他们看来,乳防越大越美,因为大意味着奶水多,生殖能力强。克钦女人不但采取各种古怪的办法使乳防长大,还在上面纹上些稀奇的图案,内容与原始崇拜特别是性崇拜有关。
在野人山里,由于生存条件极为艰难,女性容易死于生产,所以在性别比例上严重失调。这一方面使女性在性发育之前已成为男人的性对象,另一方面,也就决定了他们在非财产的两性关系上仍处于群居混交时代。他们没有性道德这种概念。
“食色性也”,这话对原始的克钦人更是真理,他们只有两种生命的基本本能,食和性。食的欲望导致了劳动,吃饱了肚子之后就是性,不如此,物种就会灭绝。
因此,在我跟前的这几个女野人看来,对我的性袭击是十分正当的行为,绝无罪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野人也不例外。他们凭直觉,认为我们这些穿衣服的中国军人,比经常与自己打交道的粗糙、野性的异性美丽得多,性感得多,对男、女军人的性袭击,只不过是审美观念的诱惑下,想换换口味,追求一番全新的刺激。于是,我就被她们三个光明正大地抬来演拉郎配了。
天哪,我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深受几千年传统的道德观念的熏陶,与他们的审美性趣有天壤之别,是彻底的矛盾斗争的两个方面。我们现代文明人的审美情趣是含蓄而不暴露,追求的是情感与肉欲的完美结合,没有爱情的苟合,无异于禽兽。我和妻子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结婚后也逐渐建立起感情,在性方面,完全遵循着传统的观念,在隐而不露的温馨情调中体念着人生的乐趣。
眼前的这些女野人,如此暴露无遗,在我眼中,实在是丑陋绝伦,令人恶心。何况有韦思乐血的教训,更觉得她们是几个张牙舞爪的魔怪,是想吃唐僧肉的那些白骨精、蜘蛛精。
趁着她们忘乎所以地疯狂着的时候,我憋足力气,陡地翻身而起,张开双臂,推开挡住道路的两个,拔腿朝前奔跑。
女野人“嗷嗷”叫着追上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抱了回来。她们的力气真够大,被她们拽住手臂,我根本无法动弹、挣扎。
她们把我团团围住,丑态而出,伸手来拉扯在她们看来毫无必要的衣裤。我左挡右拦,大声地喝斥、抗议着。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的话完全是对牛弹琴,她们反而觉得我的声音优美动听,叫得更欢,显得更兴奋。她们把我按倒在树叶上,用乳防来摩娑我的脸,用十分古老又神奇的法子隔着裤子挑逗,引诱。我拼命偏过脸去,并夹紧大腿,顺势趴伏过去,不让她们得逞。
女野人有点气愤了,大概认为我不识抬举,发出尖厉的嗷叫,三个人一起用力,把我扳转过来,仰天向上,又打了一阵划拳的手势,于是一个按住我的手,一个把我的脚强行劈叉开,压住脚踝,叫人根本无法动弹。剩下的那个,一定是占了头彩,满心欢喜地来扯我的裤。她不会解裤带,索性从开口处撕开,伸进手去抚弄捉捏。因为生理功能的作用,我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膨胀、竖立起来。三个女人见了,都喜形于色,欢叫起来,放松了对我的制服力。
如此受辱,毋宁死!我恼恨那个东西意志脆弱,一气之下,趁她们防备松懈捉拿不紧时,挣脱手脚,一个鲤鱼打挺,坐立起来,接着闪电般地左右开弓,一对拳头同时捅在旁边两个女野人肚脐处,一脚踹在捉住脚的那个女野人的大腿间。趁她们痛得蹲下身子喊叫时,我拔腿就跑……
女野人彻底愤怒了,顾不上疼痛,咬牙切齿地怒吼着,一个在后追,两个变戏法似的包抄到我前面,我慌不择路,侧转身,落荒而逃。
山上几乎没有路,荆棘、藤蔓缠绕。我顾不得许多,径直闯过去,钻过去,衣裤被撕破,皮肉被划破,也在所不惜,我又痛又累,张口喘着粗气,汗流浃背。跑着跑着,渐渐力气不支,头昏脑涨,腿又直打颤。
偶一回顾,女野人就在几丈开外,一个个呲牙咧嘴,竖眉瞪眼,狰狞可怕,俨然神话戏曲中现了原形的恶魔鬼怪。走在前头的那个还抡着根粗壮的树枝。看来,她们的兽欲没得到满足,又挨了踢打,已恼羞成怒,要向我报复、泄愤了。
我料想必死无疑,一腔“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愤充满胸臆。可是又一万个不情愿死在这些蒙昧野蛮的原始人手中。我拼尽全力,咬紧牙关,做最后的努力,拼命冲刺。
但是,就在走进两个巨石夹缝中时,前头也传来“嗷嗷”的喊叫声。我被野人堵住去路了。我想折转身夺路而逃,猝然间,后脑勺上遭了沉闷的一击,顿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天旋地转,扑倒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17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忽忽地,我觉得嘴巴被什么掰开了,一股不辨滋味的温热流汁渗进口里,人类生存的本能和欲望促使我贪婪地吞咽着,一口又一口,仿佛婴儿吮吸乳汁。
生命的活动在体内渐渐恢复。
我这是在哪里?脑子里有了些零碎的记忆,中国远征军入缅抗战,野人山,女野人的恶作剧,女魔的丧命棍,巨石的夹缝……莫非我到了阴曹地府?鬼卒正在给我灌迷魂汤?
我不能死,我还年轻,我要回到7连的弟兄们中去,要回祖国,要承欢父母膝下,要……
我猛一挣扎,顿觉得浑身筋骨疼痛,四肢软弱无力,连眼皮也疲软得抬不起,后脑勺一阵钻心的痛,使我又昏迷过去。
当我再次回过神来,微微启开眼皮,蒙胧中,有个模糊的影子在面前晃动,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鬼!不由睁大了眼睛,那影子清晰起来,粗犷的身躯,黝黑的皮肤,裸露着上身,腰际系着张兽皮遮住了下身,从胸部到肚脐以下,长着浓密的体毛。蓬乱的头发披散脑后肩上。他相貌并不丑陋,五官端正,一个隆直的鼻梁,衬出些俊俏来,咧开的嘴里露出两排齐整的牙齿,像曾经见过的非洲黑人。他并不凶恶,眼神温和,颇有善意。
是野人,我又落在野人手里了!本能的厌恶,激起我不顾疼痛,想挣起身子逃跑。那野人把我按住,奇迹也随即出现,他翕动着嘴唇,竟然说出中国话来:“你终于醒了。别动,你的伤很重的。”
我如坠五里雾中,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他把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嘘”一声说:“别大声说话,这里非常危险,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我不再糊涂,在这异国荒野里,遇到方音,可他为什么成了野人,仍是一个谜。我有点安全感了,听话地躺着。
这时,不远的地方传来嘈杂的“嗷嗷”声,是众多的野人在说话,我惊骇地望着他。
“你不用害怕,他们不会到这里来。你好好躺着,千万别走动,我去一会就来。”说着,他从一个门洞边钻出去,下梯子似的一沉一沉的,旋即不见了。
疑惑和好奇,诱得我再也睡不下,忍着痛楚,努力支撑起身子,一阵头重脚轻的晕眩差点把我击倒,我咬咬牙,稳住虚弱而摇晃着的身子,脑壳里空痛空痛,遭棒击的地方更是火辣火辣的,用手一摸,肿块上竟敷着层薄薄的膏状物,有股药香。一定是那个人给涂上的。血液奔涌了一阵,缓解下来,疼痛消失了一些。我这才注意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我只身处在这个古怪的窝棚里。“地板”用一些粗糙的圆木筒子并排铺设着,分成两部分,我躺的地方算是卧铺,下面垫着干爽的草茎,摊着几张完整的兽皮,还有些腥膻气味。窝棚的另一边摆着个汽车轮胎大小的大树墩,上面放着一些竹木制成的碗盆瓢勺,做工还算精细,表面有些稀奇的花纹。地板面上,整齐地排列着一些劳动工具和武器,石头打造的钁头、斧子,篾片削制的镰刀。齐眉哨棒,竹镖枪,还有木制的大刀、长矛。墙上还挂着一把长弓,用兽皮拧成的弦毛茸茸的,绷得很紧。旁边一个兽皮袋,插满箭杆,箭镞是用兽骨打磨的,很尖利,离尖端不远处,雕刻成倒钩似的形状,大概射进猎物或敌人体内后,可以增强杀伤力吧。
说是墙壁,并不恰当,整个窝棚是用树枝、竹片、藤条编织绞缠而成的一个圆拱形的整体,留着一个门洞。墙体内,夹着一层厚厚的树叶、草茎,密不透风,挡风避雨毫无问题,它就像个鸟窝,只有门洞是侧面开着的。窝内直径七八尺,住三四个人不会太拥挤。走动时头部撞不着顶壁,给人一种原始意味的舒松感。
往外一看,林子里,筑着很多这样的窝,星罗棋布,眼见为实,更觉惊异,这些窝都“长”在高大的树桩上。选一棵有三四个分枝的树,砍掉枝头,留出丫叉,就在上面纵纵横横地垒上树筒做窝棚基地,凌空筑成住室。每个窝都离地面一丈多高。我探过身子,往地面一看,叫人眩目。门口,搭着一根陡直的圆木,上面挖出一个个凹洞,看来这就是“梯子”。我真担心,如此上下,稍有不慎摔下去,不死也得伤筋断骨,又奇怪那个人下去时竟如履平地。
远古先民“有巢氏”的遗风尚存,一点不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