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出门一趟,女儿家打扮打扮是正常的。况且这个是兰哥哥特意为你准备的,不要拂了人家的一份心意,你说是不是?”君兰面带笑容,温柔的说,“快点穿上吧,木鱼穿这件衣服一定很漂亮。”
    我盯着他如墨般沉静的双眼,好久笑了一下:“好的,我穿。”
    “这才乖。”君兰转身出去了。
    我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刚才君兰身上竟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虽然他在温和的微笑,但是那气势明明在告诉我最好乖乖的换上衣服,他现在有点不高兴。我不想惹恼他,于是温顺的把衣服穿上了,但是发间仍然别着一朵白花。
    这是一件很精美的衣服,红色的底子,上面覆绣着各种颜色的花卉。君兰走进来眼前一亮:“我就知道木鱼穿件衣服肯定出尘绝美。”他走到我的面前,从上到下的打量,然后把我按到镜子前坐下,吩咐一声:“把东西呈上来。”
    几个小太监托着几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中摆放着光彩夺目的各种珠宝。君兰挑挑拣拣,选了一支精巧的金钗插到我的头上,然后不满意,又拔了下来,这样反复好几次,他最终选定了一股镶嵌着宝石的簪子,插到我的发中,然后伸手要把允谦的并蒂莲木簪。我慌忙拦住:“兰哥哥,这是母亲的遗物,是宝瑜最后的念想。”
    君兰住了手:“好吧,你就戴着吧。”他没动那朵白花。
    我们从皇宫的侧门走出去,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坐上车子,我看着身边的君兰问道:“这是到哪里去?”
    “城郊。”君兰的凤目闪着笑意,“你会喜欢那里的。”
    我点点头不再询问。马车里的气氛很尴尬,我干脆闭上眼睛养神。忽然腰间一紧,一股力量把我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慌忙睁开眼,却对上一双秋月般闪亮的凤目:“倚着我睡会舒服点。”淡淡的兰花香混合着热气扑到脸上,竟然有情人般的暧昧。
    “不行。”我挣扎着起身。
    “有什么不行?小时候坐马车你累的时候不也是靠着我?”手的主人加大力量让我动弹不得。
    “可是现在已经大了。”我身体僵硬。
    “不要紧,你累了靠着就是了。”君兰笑着说,“你是我的小妹妹,累的时候靠一下哥哥是应当的。况且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别固执了。”
    我看着他温润如兰的脸暗自叹了口气。也许君兰对我有情愫,但是他现在恐怕是考虑利益更多一些,他把君桂支走打仗去了,趁这段时间他必定会使出全身解数来讨好和争取我吧?让我变成他的女人,这样他就拥有了夺得天下最重的两枚砝码。
    索性靠在他怀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褚君兰,下一步你会有什么表演呢?
    我还真的很期待呢。
    弄玉风云 浪淘沙 三十二 皇室矛盾
    马车不紧不慢的向前行驶。君兰一手揽着我一手拨开帘子向外观瞧。“下雪了。”他忽然说,“这还是我到南方头一次看见下雪。”
    我伸长脖子向外看去,天上果然密密的飘下细小的雪花,可惜落到地上就化了。“这儿的雪自然没有北方的大气,不过也别有风情。”君兰仍然看着外面的景色慢悠悠的说。
    我看看他兰花般优雅的脸,若不是那一双凤目透露了他复杂的心思,我很难把如此飘逸儒雅的人和野心家联系起来。庄晓瑜,你面前的男人决不是好相与的主儿!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我闭上眼睛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
    马车在城郊一处精巧别致的院落前停了下来。君兰把我扶下马车,然后体贴的拿了一件披风披在我的肩上。举步向前,抬头看到大门上的匾额——抱兰轩。迟疑间君兰已经拉着我走了进去。他向前走着,身边的人忙不迭的跑到前面准备,他一边吩咐给我拿手炉,一边对我说:“先不忙进屋,咱们到后院去。”
    跟着君兰走到后院,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汪碧绿的湖水,湖上方有一弯石拱桥,拱桥不远处有一处水榭。湖岸旁种满了各色树木,几棵蜿蜒的梅树竟然星星点点的开了几朵朱红的梅花,应和这天上飘下的小雪,真是别有情趣和景致。
    这个景色为何如此熟悉?
    “镜湖!”我惊呼出声。这小桥,这平静的湖面,这别致的水榭,这美丽的树木,不是庄家的镜湖又是什么?
    “喜欢吗?”君兰在我的耳边低声询问。
    喜欢吗?我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可我最挚爱的是那一顷荷花的心湖啊!那里有长长的回廊,有如梦馆和天水小居,有一轮明月,有一叶扁舟,有允谦的怀抱和亲吻……允谦,允谦……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忙不迭得用手擦拭。
    一条带着兰香的手绢温柔的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君兰轻轻说:“本来想让你高兴的,怎么哭起来了?”他抬起我的脸,温和的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石桥边吹特别难听的曲子,然后好好的劝解了我一番,送了我一只竹箫。咱们几个在碧琅轩里钓鱼,在湖边作诗,我还记得你作了首咏梅的词,其中一句就是‘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那回你还被我们封了才女。别哭了……不喜欢这儿的镜湖吗?”
    “不是。”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违心的说,“就是因为喜欢,想起原来的事儿才掉眼泪的。”
    “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君兰笑着说。
    难道你以前让我挨的十鞭子的委屈就那么算了?你不让我受委屈?才怪!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才没安全感。我垂下眼帘,遮掩着自己的情绪。
    这时旁边的下人送上了手炉,君兰拿到手里揭开手炉的盖子看了看说:“取两个梅花香饼来。”旁人赶快取了两个,君兰把香饼放到手炉中然后递给我,笑着说:“陪我四处逛逛如何?”
    我点点头,陪着君兰在抱兰轩内转了一圈。这个宅子中等规模,整体感觉清静幽雅,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回到房间中,君兰笑着问:“喜欢这里吗?”
    “喜欢。很清静。”我解下披风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你喜欢就好。”君兰说道。
    “要住在这里?”我吃惊的睁大眼睛,“住几天?”
    “不会很久。”君兰说完就命人摆饭。而后笑着对我说:“你跟我说在皇宫里住闷了的。我带你出来散散心。况且整天政务繁忙,我也是累了,所以向父皇告假出来好好歇歇。”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的只有出来度假这么简单?我按下心中的疑惑,静观其变。
    吃了饭,君兰便和我在屋中闲聊。说的全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话题,琴棋书画,丝竹弹唱,飞鹰走狗,医卜星相,君兰不但知一二还晓三四,和我天南地北的瞎扯。我自是句句小心,说每句话都提前想一想。这一段谈话让我筋疲力尽,其实若不是戒心太重,时时刻刻的绷紧心中的那根弦,和君兰的聊天还算得上是享受的。
    一晃到了掌灯时分。吃了晚饭,我们俩到外面散了步,回来时君兰命厨房给我端来一碗奶酪酥。“这是你平时喜欢吃的东西,特地请的家乡的厨子给你作的,尝尝看。”我用勺子尝了一口,果然是儿时的味道。君兰陪我吃了一点,又聊了一会儿,我感觉身子倦了便告罪回屋睡觉去了。
    一连三天都这么过来的。我耐着性子却一直没有发现君兰进一步的行动。到第四天晚上,因为厨房烧水慢了一点,所以我的沐浴时间也向后推了一些。洗完澡我坐在镜前,身边的小丫环帮我梳好头发,这时我看到桌上放着一碟珑脆糕。这些天君兰每天都变着法儿的给我做零嘴,吩咐小丫环把糕点拿过来,然后随口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已经亥时了,小姐。爷已经吩咐过要小姐洗澡之后,吃了点心就好好歇着。”小丫环说道。
    亥时?我心中暗暗惊讶,这些天我都是戌时便觉得劳累早早安歇,我一直以为是早上穷尽精力对付君兰的结果,但是今天这个时候我怎么没有一丁点儿的倦意?莫非……这糕点有问题?
    我不动声色的拿起糕点,在小丫环面前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嚼着说:“给我倒杯茶,顺便把擦牙的青盐准备好。”丫环转身的时候,我赶快把嘴里的东西吐在帕子里,然后把剩下的半块糕点也用帕子包起来。擦了牙就躺在床上装作熟睡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君兰走了进来,撩开床边的幔帐看了看我,然后问道:“小姐吃了糕点了吗?”
    “吃了。”小丫环说,“跟前几天一样,吃完就睡了。”
    君兰放下幔帐说:“好了,没你们的事儿了,也下去歇着。”然后他和小丫头转身出了门。
    室内一片黑暗和寂静。又过了一会儿,我坐了起来,披上一件衣服,悄悄打开了房门。
    院子里一片沉静,而君兰的书房此刻却灯火通明,里面似乎有好多人影在走动。我好奇之心大盛,想到书房旁边有一个无人入住的厢房,便走了过去,发现门竟然没锁,欣喜之下推门走进去,摸黑走到墙边,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偷听隔壁的对话。
    “四爷,如今这种形势对咱们还是不利的,皇上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立储,大皇子那边又团结了几个皇子,然后招揽了一批门客。今天我手底下的人告诉我,大皇子收买了棱刺族的首领,还打算娶族长的女儿。”
    “他们那些人不足为惧,全都是乌合之众。父皇疯了才会把皇位传给他。”君兰平稳的声音,“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他们,而是父皇的态度。前几天在朝堂之上他故意打压,把我的几个得力助手都降了职,父皇这样做明显是对我的势力表示不满。咱们还是要再内敛些,低调些。”
    “说得有理,现在皇上似乎对四爷十分忌惮,今后行事还是保持中庸之道。皇上现在对四爷又爱又恨,即器重四爷又担心四爷的势力过大威胁皇权。我们今后应该更加谨慎。”
    “幸好现在兵权还在咱们手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六爷去打仗真是太明智了。咱们在大皇子身边安插的内线密报,说大皇子和静妃交往过密,似乎关系很不一般。”
    “静妃?皇上最宠的那个妃子?难道大皇子利用静妃吹耳边风?”
    “父皇这几年在后宫里藏的美人可是不少。”君兰轻声一笑,“还没见他宠爱哪个超过一年,那个静妃过不久也就扔到一边了。不过这件事情咱们倒是能作作文章……”
    我在隔壁心下恍然,现在君兰就好比是清朝的胤仍,褚云海对他又欣赏又心存芥蒂。前一阵对他进行了打压,所以君兰便告假远离一阵朝堂,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然后顺便把我带过来培养感情。他晚上给我下药,等我熟睡以后到书房和心腹门客共商大计。
    我趴在墙上又听了一会儿,然后趁着夜色悄悄回到了房间。
    钻进被子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毫不掩饰地说,我心中深深恨着敏瑶。虽然我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是杀母之仇怎能不报?况且庄景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她害死的。她三番两次欲置我于死地,我不是什么没有原则的滥好人,她已经对我如此,我为何还对她心慈手软?我要报仇!
    那么,我现在为何不依靠君兰?虽然他城府极深,但是他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大咸那把明晃晃的龙椅甚至称霸整个天下的野心,我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况且敏瑶和他仍有联系,而且似乎还很有情义,那么君兰现在就必然知道敏瑶的现状,我要想方设法的搞到这第一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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