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肤乃至口腔内部到处都是干涸的裂伤,每次那个男孩小心翼翼的将水往他嘴里慢慢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连水带着自己嘴巴里的血水一同吞下肚,到处都是血腥味。
    因为他不能动弹,那个男孩就从远处捧了水小心的喂他,万幸这里还有个地方不断渗水,一块奶糖换来一个孩子这样的对待,陆飞很满足。
    偶尔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他会教那几个孩子数数,用来判断被困的时间,这个很有用。
    1……2……3……4……5……
    1是一根小树枝,轻轻一划就可以,2是一只小鸭子,弯弯着脖子浮着水,5是最讨厌的数字,怎么写也不好看!
    ……6……7……8……9……10……
    六六大顺最幸运,8是上下两个圈,9是把6倒过来;
    ……11……12……13……14……15……
    11就是两个1,13是一个外国人最后一顿饭时候客人的数量,15是自己的生日可以吃蛋糕……
    恍恍惚惚,他觉得那些顺口溜哪里很熟悉。好像……哪里见过……
    每一天,他都在朦胧中听到几个孩子互相鼓励:就算再「晃动」一次,如果有谁可以找到出去的路,一定要回叫人回来救其余的人!据说之前他们也是这样做的,每天每天,除了数数就是不停的重复这个誓言,这是这些孩子活着的最大希望。
    只是陆飞心里却有个阴暗的想法:搞不好……之前那次「晃动」之后就不再说话的人不是死了,而是自己逃出去再也没回来。
    很成年人的想法,可是不光成年人会这样想的,他小时候……也做过这种事情。明明约好了回来找人,结果在自己顺利脱险之后再也不敢回来,为什么不敢呢?为什么呢?
    陆飞厌恶黑暗,因为小的时候曾经被困在教室很久。
    那还是他幼稚园的时候吧,有一天中午的阳光异常刺眼,于是老师把窗帘拉上了,寝室里的光线顿时暗下来,变成让人很想睡觉的傍晚的颜色,睡了不知道多久,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却黑了。
    往常每次午休之后,迎接他的都是老师拉开窗帘之后明媚的阳光,温柔的太阳光,可是那一次醒来天却黑了。
    然后一直不亮。
    他一开始拼命的哭,然后开始口渴,然后就很饿,他吃掉了藏在衣兜里的巧克力,然后饿的没办法,又跑到旁边床上从小胖身上摸走了他身上的苹果,然后……
    什么也看不见,他很饿。
    有人给了他一块奶糖,和几天前阿达给他的那块奶糖一般香甜,呵呵……他说怎么那个味道如此熟悉,那个……是灾难的味道吗?
    那一次,他在黑暗中被困了十八天,这个数字是后来救了他的人告诉他的,他当时虽然有偷偷用小本数日子,不过最后具体写了几天已经混乱了。所有人都说那是一个奇迹,只有一点水可以沾嘴唇的日子,他竟然活了十八天,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可是,看看这方面的相关记录就知道,没有食物,只有水的情况下,一个小孩怎么可能活十八天呢?
    朦朦胧胧的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陆飞忽然开口,「你……还在数数?」
    那个男孩有个小本子,他说一开始饿极了的时候,他想把那个本子吃掉,老师说山羊可以吃纸的,所以他应该也可以。
    他没有笑话小男孩,因为他小时候也有想要吃纸试试看的时候。
    期间这里又晃动过几次,不过他们始终没有分的太远,那个小男孩更是一直在他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周围开始出现淡淡的腐臭味道,那个味道越来越浓,到现在他已经习惯,闻不到了。
    「其实……你有东西吃的……周围……一定有肉……不是么?」一顿一顿的,陆飞缓缓道,「就像牛肉……羊肉一样……」
    花是植物的生殖器,男人送它追求女人;猪牛羊都是生命,后面加上肉字就是食物;素食者号称不食荤腥成就浮屠道,可是素食不也是植物的尸体?
    古时灾荒人们易子而食,海难时候更是……
    人类是没有道德感的生物。
    人肉也可以作为食物,这一点是他小时候另一个孩子告诉他的。小男孩半晌没吭声,陆飞嘴角微微一弯。
    这种事很难接受吗?
    「……呜呜……」他的话说完,他听到孩子们低声的哭声。然后,他听到自己左前方有个孩子沙哑的声音:
    「我们……如果谁死掉的话,其他的人就可以把他吃掉……一定要吃!一定要活下去!」
    「不要!我不要!好可怕!」一个女孩子呜呜的哭了。
    「不许挑食!为了活下去!这样……我们中间才能至少有一个人能坚持更久的时间!」
    「……我们……坚持更久就能得救了么?」一个孩子怯怯的问。
    「我不知道……」最早提议的孩子也迷惘了,他只是本能的知道,坚持久一点,要坚持的更久一点!
    「遗书……我明白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虽然破碎可是隐隐中竟然有希望!
    「我来之前有个邮差叔叔过来给我们上课,他教我们写遗书!遗书就是你知道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写给别人的最后的话。如果你不能继续等待下去的话,至少可以让亲人看到你的信!」
    陆飞茫然的听着,他听到那些孩子吃力翻动身体的声音:那些家伙竟然开始想办法学习写遗书了。
    哈……竟然有邮差教这么小的孩子写遗书?
    不过……很实用。
    听到那些孩子又哭又笑的讨论怎么写信,在哪里写遗书,写什么……陆飞嘴角的讽刺渐渐消失。
    如果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坚持等到救援,至少让自己的遗书告诉别人自己最后一刻的想法,其实是很好的事。
    「我……我也想写遗书。」低低的哭泣声从他旁边的小男孩那里传来。
    「为什么不写?没有东西么?可以写在墙上。」有人回答他。
    「我不会写字……」小男孩还是哭,「老师……刚教我们写阿拉伯数字……」
    「那你就写数字!」教他们怎么写遗书的女孩想了想,「一天一个数字,你可以告诉他们你坚持了几天。不是很好么?」
    陆飞听到小男孩破泣为笑的声音。
    小孩子真好……
    单纯真好……
    陆飞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现在……你数到第几天了?」简单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消耗他最后的生命力一般,陆飞觉得自己气若游丝。
    「……18天。」
    陆飞的眼睛忽然瞪大——
    颤抖着,拼命挪动右臂,陆飞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用它碰触自己一直被压在石头下面的右腿,却被那坚硬的触感惊的通体凉透!
    「你吃了我!你竟然——哈~哈哈哈哈~~~~~~~」忽然发现了惊人的事情,陆飞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有力气笑的如此痛快!「你……叫什么名字?」
    伴随着他的笑声,周围忽然再次剧烈的晃动,他听到小男孩惊慌失措的沙哑嘶叫,他听到那个小男孩说着无论是谁出去了一定要叫人回来找剩下的人,他听到那个男孩回答了他的问题——
    「陆飞……」
    陆飞的眼睛瞪到极限,浑圆。
    怎么还没有人来?这里好黑,他的身上好痛,他不想这么死去……
    睡吧,睡着了就好了,你看,现在天很黑,我们该睡觉啦。
    睡不着的话,就数自己的心跳……
    那个深埋在他脑海里很久的话再度浮现在他脑海,和近在耳旁的小女孩柔软的声音渐渐重合,完美的重叠营造出回声一般的效果。
    他知道自己很快要坚持不住了,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可是他不想闭上眼睛。
    周围不知道为什么,比之前亮些了,他开始能看到周围的东西,他没有看到那个小男孩,他周围横七竖八有几具看不出人形的尸体,支离破碎的尸体,白刺刺的骨头透过黑色的血和泥土异常刺目。分不出那是几个人的尸体,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彼此混在一起,不分你我,而他自己也是其中一部分。
    不去看自己瘫在血肉泥土中间的腿骨,直瞪瞪的,陆飞只是瞪着头顶:之前滴落水滴的位置,那里……有一根管道,篮球直径粗细,就像平时挖开地面偶尔会见到的下水管道,很古老的那种。
    那根管道裂开了一部分,因为有一根钢管把它贯穿了,所以它裂开了,露出一块豁口。
    陆飞此刻用力的盯着的,正是那个豁口,他的脑中一片空灵,他听到远处有人声,很远的声音,他听到铁锹颤动泥土时候的声音,他的身子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挖走了,他听到远处有人尖叫,不为所动,他只是盯着那根管道,盯着那根管道破裂的部分,看清里面物事的瞬间,他惊恐的张大了嘴巴,他的喉咙发出诡异的嘎嘎声,他想要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动?等等!他的脚呢?啊!他的腿呢?
    他惊恐着,却连眼珠都不能转一下,他看到管道里有物体在蠕动!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是那样恶心……腥粘的稠液伴随着那东西的蠕动不断滴落在他脸上,恶臭!
    盖过这里所有尸体加在一起的腐臭的恶臭!
    那个东西慢慢的向他蠕动着,离他越来越近,近了……更近了!就在他的耳边了!
    「你……」瞪着眼睛,他拼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聚焦,想要看清楚。
    他看到了一双「手」……细长的,扁扁的……末端分出五根更加细长的条状物,柔软无比,看起来,很像人类的手掌,可是那样的恶心!
    「我……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
    那双「手」轻轻停在他的眼前,一张纸轻轻的从上面落下来,正好盖住他的脸。
    纸张缓慢飘落的时候,他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1……2……3……4……5……
    ……10……11……13……16……
    「一直。」
    看着那熟悉无比的信纸,陆飞喉咙里呜咽了几声,瞳仁一缩,再也不动了。
    睡吧,睡着了就好了。现在天很黑,该睡觉了……
    睡不着的话,就数自己的心跳。
    等到心跳结束的时候,天就亮了。
    女孩的声音伴随着陆飞心跳的结束,消失了。
    第十一章 final truth
    费德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做过某件事,每天不是泡在图书馆里就是坐着公交车满城市寻找,他在寻找那条不存在的阳春路。对此谢宜何晶晶非常不能理解。
    「这件事警方已经解决了,不是吗?」何晶晶试图打消费德疯狂的念头。
    「被解决的真的是我们经历的车祸吗?」埋首资料,费德翻找着里面关于阳春路的记载。
    「就算是那样又能怎么样?不是所有人都说那条路现在已经没有了嘛!你到底在纠结什么?」没法用何晶晶那样委婉的语气和费德对话,谢宜有点抓狂了,这几天费德自己找图书资料也就算了,他还和警方联系,虽然警方确认没有阳春路,可是这几天他们也确实又在本市外延扩大了搜索范围。那件事之前那样的解决结果最好不过,他不懂费德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看到了路牌!我看到了阳春路!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认为是错觉我却不会!我们明明到过那个地方你们为什么偏偏要否认!那条路到底存在不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见到的那条路确实存在!那场车祸还没有被发现!车里的人还在等待救援!」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那些人——」谢宜几乎抓光自己引以为傲的头发!
    「原来,你也想过这个问题……」抬起头,费德盯了谢宜半晌,忽然冷冷笑了,「我还以为离开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