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
    浣碧被人像货物似的挑拣,心中惊恐,挣扎着就想逃,被牙婆和买主抓回来绑在床上。牙婆收下十两银子乐滋滋的走了,留下浣碧的卖身契落在光棍的手上。
    过了半年,浣碧有了身孕,生了个丫头。光棍不乐意,狠狠揍了她一顿,继续折腾她。她没法开口说话,又不识几个字,想托人捎信也不成。又过了三年,生了儿子。这时候的浣碧再不是昔日府邸里养尊处优的“二小姐”了,她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带孩子,迟一步男人的棍子就会招呼到她身上。
    地里割草的时候,她偶尔会抬头望着朝东的方向,只望见重山阻隔。但为什么要望,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浣碧失踪,太妃让玄清找了许久也没有音讯,伤心了一阵也就丢开了。只当是她心气高,不愿意孤老在山中,自谋出路去了。
    玄清对浣碧的事情上心纯粹是看在太妃的面子上,并无多余的绮念。既然对方不愿意留下,他也不必再多管闲事,从头到尾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只一心等待自己和尤静娴的孩子出世。
    曹琴默在孩子满月时穿着贵嫔的服色到昭阳殿给朱宜修行礼,她的脸色仍留有一些苍白,可见生产时确是九死一生,朱宜修道,“谨贵嫔曹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曹琴默低头三拜,恭敬答道。
    “剪秋,扶谨贵嫔起来,她产后虚弱才调养好的。”玄凌在侧,朱宜修当然要做出一副贤德仁后的样子来。
    “多谢皇后。”曹琴默坐在下首,敛眉垂首。
    玄凌笑道,“这个封号还是皇后替你选的,朕觉得甚好。你可喜欢?”
    曹琴默道,“臣妾多谢皇上皇后抬爱。”
    “曹妹妹侍奉皇上一向尽心尽力,恪守女德,谨慎恭顺,这个字实至名归。皇上,既然晋了贵嫔,那曹妹妹也就是长春宫的主位了。”朱宜修和颜悦色道,“今日还是帝姬的满月,皇上不如先和曹妹妹去重华殿,臣妾换件衣服稍后就来。”
    今日曹琴默是主角,朱宜修自然不会去抢她的风头,顺水人情还是要做做的。
    重华殿已然装饰一新,太后也出席了孙女的满月礼,朱宜修看到跟在后头的芸娘手里怀抱着予涛,神情闪过一丝黯然,飞快掩去了。
    玄凌替帝姬定下封号为温仪,朱宜修则取了名字,良玉。
    曹琴默风头无两,脸上带出些得意之色。其他人还好,唯独华妃神情郁郁,眼中闪着晦暗不定的光泽,曹琴默的命真大,居然没死,现在又成了一宫主位。当年被华妃的光芒掩盖的人一一出头,叫她如何能不着急呢。
    朱宜修没心思管华妃的不平嫉妒,她想着予涛就快要会说话了,太后却迟迟不肯把孩子还给她,莫非真想要她们母子生分么。放在膝头的双手隐在袖中,紧握五指。
    予沣和永泰两人坐在一起,偷偷说了几句悄悄话。
    宴席结束,永泰在返回昭阳殿的路上,道,“皇祖母为什么还不把小弟弟还给母后?我看皇祖母喜欢他比喜欢我和皇兄还要多。”
    “元安,别胡说!”予沣立即出声斥道,转头看身后其他的人与朱宜修的轿撵都相隔甚远,永泰的话她们应该听不见。
    “元安,听你皇兄的话。别乱说,传到皇祖母的耳朵里要受罚的。”朱宜修盯着前方的路道。
    永泰明亮的眸子转了转,道,“母后,你不能找皇祖母把弟弟要回来么?”
    “你也说了,你皇祖母想留你弟弟在身边,母后能硬拦着不让他们祖孙相处么?叫你父皇知道了,母后也要挨骂的。”朱宜修道。
    “那让父皇去把小弟弟接回来。”永泰提议道。
    朱宜修缓缓道,“你父皇不管这种事情,否则他很早就会替母后开口了。”
    永泰悻悻道,“弟弟有皇祖母帮着,父皇喜欢他也比喜欢我们要多。”
    “元安,你记住,忍字是可以写很久的,母后不会坐等着和涛儿分开。”朱宜修一字一顿清晰道。
    予沣拉着朱宜修的手,道,“母后,不要难过,您还有我们呢。”
    朱宜修安慰的笑道,“母后没有难过。”在宫里难过只能放在心里,不能放在脸上。
    天长日久,姑妈,走着瞧吧。
    ☆、归还
    大地回春,乾元十二年又到了。
    午后,朱宜修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剪秋入内道,“娘娘,李长来了。”
    “叫他进来。”朱宜修端正容色,恢复母仪天下的皇后模样。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李长行礼道。
    朱宜修微微抬手,道,“李总管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吩咐?”
    “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皇上请娘娘即刻前往仪元殿,说有要事相商。”李长恭敬答道。
    “噢?这么急,出了何事?”
    李长嗫嚅了一下,道,“似乎是赫赫来人求亲,皇上正在发火呢……”
    “你先去,本宫随后就到。”朱宜修打发他,随后坐上凤辇前往仪元殿。
    回想本朝太祖建元十二年一月,曾遣嫁宗室女茂成宗姬封为“金山公主”嫁于英格大汗为正室大妃。此后又有数次和亲,百年来,虽然大周与赫赫边境偶尔也有小冲突发生,然而终究保全了大局平安,再无遍地狼烟烽火燃起。如今赫赫又派人前来求亲,不知道又是哪个可怜女儿要踏上和亲之路了。
    玄凌读了赫赫使臣带来的国书,龙颜大怒,直到朱宜修踏入殿中仍是怒气未消的模样。
    朱宜修还未来的及行礼,就被他拉着坐到进到内室。玄凌对李长扬手厉声道,“去!将赫赫的国书拿来给皇后瞧瞧!”
    “皇上,朝政之事臣妾怕是不能看的……”朱宜修也被他暴怒的模样吓了一跳,但也不愿意做犯忌讳的事情。后宫不得干政,叫太后知道又要寻她的晦气了。
    “快去!你聋了么!”玄凌瞪了李长一眼。后者不敢怠慢紧赶着就将那封用朱红布帛写就的国书送来,玄凌一把扯过,扔到桌上,道,“皇后只管看,这是也要你的意见才成。”
    朱宜修听他语气坚决,也不能再推辞,遂拾起国书,细细读了起来,看罢亦是义愤填膺,道,“赫赫欺人太甚,我朝何时有过拿皇室嫡系的女儿去和亲的,简直是蓄意挑衅!”
    玄凌见朱宜修与他同样的反应,心中无比解气,果然小宜是最懂他的人。冷静下来后道,“赫赫近年来厉兵秣马,颇有想挥军南下之兆,若然不遣嫁嫡系女儿,只怕大周又要再起兵戈了……”
    朱宜修道,“皇上乃上天之子,区区蛮夷何必怕他。何况本朝只有太祖时将茂成宗姬嫁到那边,此后皆用普通的宫.人和亲。双方一直相安无事,现在突然又说要嫡系的女子,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口兴兵。”
    “皇后之言与朕不谋而合,只是前两年平定西南,国库所耗甚多,至今还未彻底恢复元气。若再次开战,朕怕军饷银两一时难以筹集……”玄凌的语气露出一丝颓然。
    “即便要和亲,可皇上的几位帝姬里最大的永泰才刚满八岁,亲贵王爷们那里的几位郡主要么已经出嫁,要么比永泰也大不了几岁,实在是挑不出人来……”朱宜修心中清楚玄凌是决心要和亲的,能拿女人解决问题的事情自然不用兵权旁落。
    “哪怕永泰真的长成,朕也舍不得叫她和亲。”玄凌再如何也不会拿亲生女儿和亲,落个被后人耻笑的把柄。况且赫赫真要起兵,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住手。这个人选不必出身金贵,只当是个拖延两国交战的棋子。
    朱宜修听到他对永泰的维护之意,心头一暖,总算玄凌还没冷血到拿子女换太平的地步。但也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名声,和亲必然要有人去。
    脑中灵光一闪,一个人选冒出了头。这个人相信玄凌是绝对不会吝啬的,而且还能拿来膈应太后,一箭双雕。
    朱宜修对之前淑和生日宴上予涛开口叫的第一声不是自己始终耿耿于怀。太后分明存心离间她和幼子的母子之情,断不愿令其得意。开口道,“臣妾想起一个人,不知皇上同不同意?”
    玄凌正在把脑子里所有王族中待嫁的侄女外甥女等等过一遍,也未挑中合适的,听到朱宜修的话,忙催促道,“你说来听听。”
    “皇上先答应不会生气,臣妾才敢说。”朱宜修道。
    “你直言便是,朕绝不怪罪。”玄凌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大方挥手道。
    朱宜修道,“赫赫要嫡系的女儿,也不一定非得在皇上这一辈里找,往上头,先皇那一辈里也是有未嫁之女的。”
    玄凌疑惑道,“先皇那一辈中,哪怕是朕最小的妹妹,七公主朝瑰也已经下降衢州,何来待嫁之女?”
    朱宜修压低嗓音道,“皇上可还记得盛阳郡主?”
    玄凌的脸色慢慢阴沉下去,见状,朱宜修跪下道,“皇上恕罪。”
    “你怎么想起她了?”峭冷的声音凸显出玄凌此刻的心情。
    朱宜修道,“臣妾知道盛阳的身世犯了皇上忌讳,但她毕竟是先帝的侄女,论亲缘也是极近的。何况当年其父已经伏诛时她只是个三岁孩童,不知人事。纵然其父有罪,与她何干?眼看到现在已拖成个老姑娘了,臣妾觉得与其让她孤独一世,倒不如叫她远嫁,也算是为国尽忠,弥补其父的一点罪过吧……”
    玄凌伸手到朱宜修的面前,后者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手搭在上头,起身后怯怯望向玄凌,叫了声,“皇上……”
    “皇后心地仁善,朕不会怪你。”玄凌叹了口气,道,“论起来,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玄凌为何听到盛阳郡主会如此动怒,里头的缘故很简单。当年玄凌即位时尚在年幼,摄政王承菏专权跋扈,又与太后有私,没少给小皇帝气受。后来太后毒杀摄政王,彻底扫除其党羽,清理的过程中连他的两个儿子也一并除去,斩草除根。唯独对三岁的盛阳郡主网开一面,以显皇帝仁慈,并下旨仍让郡主居住于王府,衣食供应不缺。可承菏乃是谋反罪人,盛阳郡主长成后一直无人敢上门求亲。谁也不愿意取个罪臣的后代回家惹皇帝不痛快,故此一拖再拖,拖到她都快二十岁了,仍是云英未嫁。
    不得不说,朱宜修这一招既令玄凌心里痛快,又能让太后难受。谁让她抢走予涛,朱宜修也不打算叫她好过,否则更会让她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且她二人都出自朱门,料定太后也不敢真的和她撕破脸。待玄凌圣旨一下,大家心服口服。
    玄凌沉吟片刻,想到赫赫如今的大汗已经年过五旬,把老匹夫的女儿嫁到塞外便能彻底断绝这一脉,省得每次想起来都叫他不舒服。
    起身道,“就这么定了,朕也不忍心叫盛阳孤苦一生,她嫁过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