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双腿已经止不住地发抖了。
    “还有,你别忘了,地牢里的,你的,云哥哥。”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玻璃碎掉一样,在她心底炸开了,他的眼睛里,是一种她看也不敢看的伤,那是一种怎样毁灭的疯狂啊,她知道,她妥协了,云哥哥在他手里,她真的妥协了。
    睫毛轻轻颤抖,她隐忍了半天的咳嗽,终于静静的开口:“我喝。”柔软喑哑的声音,像是风中的枯叶,随时都会凋零,不复存在,那双清透的水眸,一瞬间冻结成了利刃,游走着沁人肌肤的寒气:“只是,药被她打倒了。”
    纤纤细细的手指儿,缓缓地举起,对着了倩儿。
    倩儿脸色刷的一下,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膝盖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
    “*****才,主子的药也能洒的么?”南旭日拧了眉头,在倩儿的哭声中,厌恶地给了她一脚,挥手让小景子把她拉出去了。
    “她会怎么样?”幽蓝慢慢去厨房拿药,忽然听见安兮若轻轻的语气。
    “乱棍打死如何?”南旭日的狭长的黑眸中,满是邪魅,看着她冷漠的脸色,魅惑的说道。
    幽蓝的手搭在门环上,等着安兮若的出口求情,却只是,沉默,一片沉默,让她的心坠到了谷底,就算是倩儿平日里有些骄纵,也不至于如此啊,她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奇异的哀痛,想着小竹明媚的笑颜:“幽蓝姐姐,娘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终究是,在这后宫的染缸里,也被污染了么?
    “红梅开的好美。”她低低的说,仰望着窗外的梅花,耳边仿佛听见了倩儿的哭嚎,看见了倩儿身上绽放出点点红梅,落入雪中,染红了雪水,虽然她没有动手,倩儿却是因为她的话而死,她的手不再是干净的了,这样一想,神色忽然哀伤起来,只是,倩儿,她该死。
    昨晚那样的哀痛,几乎摧垮了她,只是,她却如同坚韧的荆棘草,依旧瑟瑟在冷风中,哀到了极致,痛到要死,脑子反而清明了起来,如果她现在还不明白的话,那她可就真正的是天字第一号笨蛋了。
    那天的计划,天衣无缝,为何却是步步纰漏,如今仔细回想起来,才知道,之前的她完全被出逃的欲~望蒙蔽了双眼,云哥哥根本就无心涉足官场,更别说什么皇族了,哪里能救得了什么倩儿啊,那天,云哥哥看见倩儿,还投向她感激的目光,分明只是感激她照顾自己而已,而后面一切切,她愚笨的跟着倩儿设下的套跳下去,她忘不了,那晚云哥哥身上的伤痕,那一蓬蓬血花,就这么溅落在雪地里,那样的红艳,痛入骨如髓,她害的云哥哥受伤,如今更是落入眼前的暴君手里,她死不足惜,而她,也情愿背负这个罪孽也要让她死。
    “若若想去看更美的血染红梅么?朕带你去看,晚了,可就完了。”他听罢,眉峰一挑,神情极为复杂,那双眸子中,已经不是他痴迷的清澈和无暇呢,她也在渐渐的,变得和他一样,只是,变吧,一起坠入地狱也好啊,他心中有些疯狂的兴奋,只是,却也填充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浅伤,他也不知道的,究竟是为何?
    “疯子,你是疯子。”她使劲一推,南旭日触不及防,松开了她,她低头试了满颊的泪,只是无论怎么拭,那样如绝提洪水的泪,根本就止不住,哽咽在喉咙里划开,像是要撕裂般:“我讨厌你,更讨厌……我……”
    这样残忍的自己,居然笑着让一条生命葬送的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泪痕密布,发钗微乱,看上去是那么娇弱和狼狈,南旭日只是紧紧地凝视着她,紧紧拽着她的手,他知道,她需要发泄。
    第178章
    “哎”幽蓝端着撤下的食盘,看着几乎原封不动的食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两日,娘娘是喝药了,御医开来的药也是一口就饮尽,那样浓黑的药汁,闻着都是苦涩难忍的,她却恍若未觉般,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喝完,神色也没有一点变化,恍若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般,就寝用膳,一一照办,只是,胃口却是极差,就算是御膳房不断变换食物,也还是勾不起她的一点食欲。
    “吃过了么?”外面的转弯处,幽蓝脚下一顿,差点就撞上了转角处的南旭日。
    “皇上。”她端稳了盘子,低眉顺眼地叫道,抬眸,看着他面上沉沉不辨喜怒,低低的说着:“娘娘这两日胃口不好,除了勉强喝小半碗清粥,用不下别的。”
    “恩,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南旭日的实现落在了她手中的托盘上,停留了片刻,挥手让她下去。
    雪,似乎又开始飘飞了,她将脑袋靠在铜床边上,遥望着长廊,那样一排排有序地挂着的大小不一的宫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喜气的红色,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带着一点点暖暖的红晕,却丝毫不见一点暖意。
    真快啊,就快是新的一年了。
    她的眼眸中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烟云,隔着迷离的灯光,越发教人看不明白。
    “若若,今日可是除夕呢。”月色如花洒落在他修长的身影上,雪白的衣裳在夜色中摇曳,淡淡的,不张扬中却有着摄人心神的姿态,他轻轻的笑着,走近她,拥着她纤细的腰肢,随着她的视线一同落在外面。
    她没有开口,只是,随着他的靠近,尖细的指甲一点点没入掌心,带着点点刺痛,分明是无声的抗拒。
    南旭日却是没有觉察到,伸手小心翼翼地给她系好披风,他的眸中带笑,温柔的气息潺潺流动,不由分说,起身抱着她,低低的喃喃:“若若,朕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忽然觉得,现在真的是冬天了,周围都萧条的厉害,落叶铺在了雪地上,廊角下幽暗的宫灯在风中无力的摇晃,她有些怔忪,望着那些残花枯枝,眸中落寞涌起。
    “若若,你看。”南旭日的严重笑意潺潺,似乎带着一点小孩子讨喜的殷切,随着他的手指一点的地方。
    “—啪啪啪—”
    几声此起彼伏的声响过后,缤纷的色彩划亮了黑夜,烟花飞舞,竹影婆娑,绚烂的有些不真切了。
    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住了,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天幕,侧颜娴静而美好,南旭日就
    这么偏头看着她,幽暗的光将她的身姿拉成一片朦胧的幻影,美丽又飘渺,他臂弯的力气不觉沉了沉,似乎想把她融入骨血之中一般。
    “若若,若若—”他情不自禁地叫着,声音又柔和又低沉,好像是酒巷子里醉人的香气,引诱着她沉沦:“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今夜本该是和大臣们把酒言欢,只是,想着她不喜欢热闹,唯恐惊扰了他,他也就把历年的夜宴取消了,收集了那么多种烟火,只为了在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时,她的眼中能染上一抹笑意,如果她开口,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来。
    “若若~”他低低的喊着,似乎叫着她的名字,就能感觉到幸福一般,呼出的热气已经呵到了她的面颊上,温热的气息,暖暖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低沉的嗓音想要蛊惑着她,就在他滚烫的唇瓣还差一点就要压上她冰凉的额头时,她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了他,自己挣扎了下了地,这些时日的缠绵病榻,她已经好久不曾下地走路了,这么一站,只觉得脚都是软的,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又一声尖锐的叫响,之前的烟花已经湮灭了,而新的火花又重新呼啸着直冲黑夜,痛苦地炸开,一瞬间的绚烂过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就好像,她和云哥哥一般,以为是幸福了,却不想,暴风雨过后,从里到外都摧残了,就好像飞不过沧海的蝴蝶,最终淹死在了海里。
    一阵寒风过后,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若若~”南旭日心疼的叫着,这声音近在咫尺,让她不由得睫毛微颤着仰头。
    面前的这个人是御国的皇,有着帝王之尊和睥睨天下的神情,他爱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浓烈,如同烈火,誓要把她烧死,就因为他爱她,所以,就要霸道地要她也爱他么。
    “早就想……”她喘息着走到他面前,扬起手,在他的脸上重重地打了过去,清脆的巴掌声,是她用尽全力的结果,打得他侧目,打得周围的树木也忍不住轻轻晃动。
    “早就想…打掉你的虚伪了,说是要我给你机会,可是,我自己有机会么,我有选择的余地么,就算是不给你,你是皇上啊,一座宫墙,就可以把我锁住。”她笑了,缓缓的靠着墙说道,有泪,一点一点,濡湿了她的睫毛,她恨他,她认识的朝阳已经死了,那个会笑着贫嘴,会带她出去游玩的朝阳,会在阳光下对着她扬起微笑。
    只是,那一夜的哭泣哀求,那一夜的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她和他就算是坐在一起都觉得难受,那些最初的温暖欢笑,已经被遗留在了月色中消散成灰,再也找不到一点零星了。
    第179章
    烟火一蓬蓬地在空中炸开,划出绚烂潋滟的弧度,将黑丝绒一般的天幕,割裂成琉璃的碎片,在无数烟花凋谢和盛开的瞬间,她只是凝望着,看着人间绚烂到极致的色彩,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最美丽的景致。
    然后,就是沉寂,她的心,也随着这漫天的烟火一起沉寂,一起死掉了,拢了拢披风,她一个人默默地往藏凤宫走去,不想再看下去,更不想再面对他,强装起来的坚强,在转身的刹那,就已经消退,眼泪,倾泻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啊!”南旭日一拳头打在边上的梅树上,任由那扑簌簌的冰凌子落入他的身上,任由受伤嫣红的液体缓缓滑下,花,残了一地,冰在脸上融化,是钝钝的痛,是无言的伤,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只是,却没有他的心痛,她悲凉的话语,宛若利器一刀刀割开了他的心头肉。
    “若若,恨吧,只要你,不离开。”寒风过后,她犹如枝头瑟瑟发抖的树叶,风声凄厉,裙角飞扬,阴沉闪过他沉寂的黑瞳,他低低的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用他最痛恨的皇权,却锁住他心爱的人,生生折断她的翅膀,以爱之名。
    他的心,揪成一团,揉碎般的疼痛,只是,他却不能去告诉她,他的难受,不能开口,不能出声……
    “若若,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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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回去,安兮若就又病倒了,就连床也不能下,药是喝了一碗又一碗,苦苦涩涩的中药味弥漫在寝殿里,就算是终日燃着凝神息气的安神香,也掩盖不住那样的药味,她看着乌沉沉药汁里面那个小小的自己,有泪水,一滴滴落在了碗里,溅起了一圈圈涟漪。
    只有云哥哥才知道,她有多么讨厌这些药,所以,也只有他才会温柔地抽走她手中的药碗,温柔的声音宛若风过竹林:“若若,咱们不喝了。”只是,现在,云哥哥不在她身边了,而她,也已经渐渐尝不出药的味道了,唇舌都已经麻木了,那样的苦入骨髓,已经是,失去了知觉。
    “幽蓝,已经是春日了吧。”终日缠绵病榻,她的床也搬到了窗边,一推开碧纱窗,便可以看见湖中荡漾的月,水纹细碎,荧光迭起,不知什么时候,柳枝已经抽出了绿芽,点点新绿点缀在干枯的枝干中,显露出了点点生机和希望。
    “是的,娘娘,已经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