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敢拿来喂客人的马?”
    这时,小伙子挣脱了高掌柜的手,抬起头辩解道:“我放进去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高掌柜一巴掌打在儿子身上,道:“还狡辩?!难道有人换了草料不成!”
    小伙子硬挨了一下,不服气道:“我放的草都是要铡三刀的,只有寸把长,这里面的草明明那么长,怎么可能是我放的?”
    高掌柜仔细一看确实如此,一时茫然道:“莫非村东头的朱秃子因为我和他婆娘的事……所以如此挟私报复?……唉呀,一定是了。”
    遇上这种突发事件,黄芩难免觉得有些怪异,但毕竟此类你阴损来他阴损去的民事纠纷,他在高邮时也常遇见,是以没太放在心上。
    掉头,高掌柜苦着脸对黄芩道:“马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拉肚子的,只需抓几斤草药强灌下去,应该就会没事。草药我这就让人去抓,不过,您这几日怕是走不了了。”
    黄芩暗想,此地有无古怪还说不定,还是稳妥点先走为妙,于是道:“我有急事赶着进京,马就暂时寄存在你这儿,等完了事回头再来牵走。”
    不过没有了马,花在路上的时间要多上好几倍,也更容易出事。
    高掌柜十分不好意思道:“没有马的话,得走好几天功夫才能到京城。都怪我……”
    说着,他的目光落至黄芩背上的长刀上,转而面露喜色道:“客官敢情是精通武艺的?”
    黄芩道:“练过两下子,谈不上精通。”笑一声,他又道:“终日在外奔波,有点武艺傍身还是需要的,若是遇上强人剪径,恶人打闷棍,也好抵挡一阵。”
    高掌柜笑道:“这便好了,我有条路子能让客官尽快到京城,还能另挣一票银子。”
    黄芩奇道:“有这等好事?”
    高掌柜道:“是这样的,直卫官军正在前头的鲍家庄,紧急招集当地已登记在册,却压根儿没服兵役的军士回去京城,听说下午就要上路了。如果您能改换姓名,顶替一人到直卫官军当差,不但可挣得一笔银子,还能乘坐他们的马车去京城。”
    黄芩道:“那怎么成?虽然尝闻京里几十万官军,实际连一半都不到,剩下的都是讹军饷的空额,但直卫官军不同,是专门守卫皇城的,怎敢如此枉法舞弊?若我真答应你冒名顶替,万一被查出来,岂不遭殃?”
    高掌柜笑道:“您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方面直卫官军和其他团营也没甚不同,若非近日兵部请旨严查,要按名字点人头,就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嘻嘻笑了声,他又道:“上头那些将官巴不得人头空着呢,这样才好捞钱嘛。”
    黄芩‘哦’了声,道:“原来如此。想是最近要严查缺额,那个在册的正主儿不愿去,是以才想花钱雇人冒名顶替,是也不是?”
    高掌柜道:“的确如此,他也没有大富大贵,但家里有好几口子人,这些年靠本本份份做买卖有了些积攒,假如现时突然跑去当兵,一家老小以及那些买卖就没法子安排了。”
    黄芩道:“这种事如被捅漏,是要吃牢饭的,你怎敢跟我这个陌生的外乡人说道?”
    高掌柜毫不在意,道:“这等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督管军政之人大明大白地侵吞名额,服兵役的老百姓自然也能大方花钱雇人顶缸。”
    黄芩心中起意,暗道这倒是凑巧得很,若能借着这批官军的掩护混入京城,到时再找个借口离开,说不定钱宁的人也查不到自己的踪迹,一路无事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问道:“你先开个价我听听。”
    高掌柜道:“若是愿意,我这里先奉上白银十五两,等到了京城被点过人头后,再付白银十两。”
    黄芩一指身边的侍卫,道:“可他也要一道上京,怎么办?”
    高掌柜瞧了眼缩头缩脑瞧不见脸,似乎右手还有残疾的侍卫,道:“他这样的,谁的缸也顶不了。不过,如果你肯给领队的官吏塞几两银子,定能让他一路随行。”
    主意已定,黄芩伸手道:“银子拿来。”
    高掌柜欣喜道:“您肯做这笔交易了?”
    黄芩道:“废话,我不肯做,凭什么拿你的银子?”
    高掌柜笑道:“那敢情好。您放心,那马儿我定然顿顿好水好料的伺候着,单等您回来取那十两银子时,一并牵走。”
    此后,高掌柜跑去拿来了十五两银子给黄芩,同时交待了相关事宜,又唤了名同乡过来领黄芩等二人直朝前面的鲍家庄走去。
    待黄芩等人走远后,高掌柜的儿子瞧见高掌柜一脸怪笑,甚是诡异,禁不住问道:“爹,你笑什么?”
    高掌柜道:“我笑那二百两银子总算是到手了。”
    他儿子奇道:“什么二百两银子?”
    高掌柜不答反问道:“你以为马吃的稻草是谁换的?”
    他儿子道:“不是朱秃子吗?”
    高掌柜以手肘用力地撞了他儿子一下,后者吃痛地跳过一边。
    高掌柜得意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什么朱秃子,是你爹我半夜起来换的。”
    他儿子更不明白了,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高掌柜道:“你个傻小子当然什么都不懂。就因为你傻,我才什么事都不能让你知道。总之,前些天那位锦衣卫大爷吩咐下的事,我已经做完了,他许诺的二百两赏银,应该过几日会送来。有了那么多银子,你虽然又笨又丑,还被女人嫌弃,也能娶到村里又俊又伶俐的姑娘啦。”
    望着鲍家庄的方向,高掌柜叹了声,道:“可惜他二人还不知道,这一趟便是鸟进了笼,鱼入了网啊。”
    第34回:将计就计岂料计中有计,日防夜防毕竟防不胜防
    远远瞧见鲍家庄敞开的庄门时,带路的村民便同二人告别,调头离去了。
    二人行至庄门前,黄芩忽然停下脚步,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接着,他意图不明地笑了笑。
    假扮冯承钦的侍卫疑问道:“什么越来越有趣?你又笑的什么?”
    黄芩转头瞧看庄门左右,道:“你觉得四下可有大批高手埋伏?”
    侍卫惊了惊,而后也左右瞧看了一番,疑道:“好象……没有吧。”
    黄芩道:“所以我才觉越来越有趣。”
    侍卫讶然道:“莫非有大批高手埋伏,你反觉正常?”
    黄芩道:“马被人换了草料和把我们引来鲍家庄这两件事,单独看起来也许只是巧合,但看似巧合的事情接连发生,便让人不得不产生一种‘这是必然’的想法了。莫忘了,你现在是冯承钦,本该成为众矢之地的。”
    突然一阵心神不宁,侍卫道:“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京城吧。”
    黄芩道:“走着去京城,路上耗费的时间多,行踪更明显,若敌人真把你当作了冯承钦,总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刀终究要来,我们也终究要挨,那么,是迟是早,又有何分别?”
    侍卫道:“所以,你才以为这里埋伏有大批高手等着我们?”
    黄芩点头道:“不错。”
    转念,他摇头又道:“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没有埋伏。莫非真是巧合?”
    侍卫叹了口气,道:“真是巧合倒好了,我还是希望‘这一刀’来得越迟越好。”紧接着,他又道:“万一我挨不桩这一刀’,还望黄捕头替我找片地方埋了,插块牌子,书上姓名,也好叫别人知道叶晋源曾在世上走过一遭。”
    见对方没有回话,他又道:“黄芩,若换作是你,我也会为你做同样的事。你倒是给个话啊,成不成?”
    这名侍卫名叫叶晋源,之前与黄芩等人从哈密一路同行至此,关系虽不算亲熟,但姓名什么的早已是相互知晓了。
    瞧了他一眼,黄芩道:“若你我二人同时丧命,要找何人收尸?”
    叶晋源怔住了,嗫嚅道:“是啊……那样一来,要找何人?……”
    看来,他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后无人收尸,曝身野外。
    “所以,想那许多作甚?”抛下这句话后,黄芩转头迈步入庄。
    一边走,他一边道:“等到了里面,一旦发现哪里不对劲,你尽量靠近我,当保无恙。”
    叶晋源没有抬腿跟上,而是在原地踌躇道:“真能无恙?”
    黄芩回身道:“十个八个高手,我还不曾放在眼里。何况,这一路我们没甚负担,你当真挨不住时,尽管显出本来面目好了。敌人一见你不是冯承钦,就知道上当受骗了,九成不愿倾全力追击,如此,你我再一起逃将出去,总是十拿九稳的事。届时,说不定还能抢上对方两匹快马,岂不省了脚力?”
    没想到这个捕快竟早有了寻隙投机的心思,叶晋源一愣,随及明白黄芩和江紫台不同,至少不逼他当替死鬼,感觉一阵心安,道:“有理。唉,真是巧合就天遂人愿了。”
    黄芩继续道:“当然,若真是巧合,正好借着官军招募兵丁的机会入京,兴许可以避过一场恶战。”
    目光中闪过几许冷厉,他又道:“若并非巧合,我正想瞧瞧他们有多大本事。”
    话一说完,他进庄去了。
    叶晋源忐忑不安地跟了上去。
    入得鲍家庄后,二人发现这里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庄。
    黄芩抬眼四望,只见正前方,鲍家庄的祠堂门口,栓了不少官家用的马匹,和几辆马车,还有几名军士从旁把守。
    他心道:莫非真是直卫官军在此地招集军士?
    想着,他来到门口,探头往祠堂里瞧看。
    里面已有二三十名健壮的年轻平民排列一边,另外还有几名军士。
    这时,一名头目模样的军士上前喝问他道:“看什么看?干什么的?”
    黄芩拱身答道:“报到来的。”
    那名军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没好气道:“那还等什么,快进去。”
    黄芩伸手拉过假扮冯承钦的叶晋源,装出一副笑脸,低声下气道:“军爷,我这兄弟有急事要进京,能不能顺道捎上他?”
    那名军士摆手道:“不成不成!我们这趟出的是公差,闲杂人等一律禁止掺合。”
    黄芩掏出几两银子,塞了过去,央求道:“军爷,实在是家里有急事,不能再耽搁了。”
    瞧着有了银子,那名军士的态度当即发生了转变,道:“唉,看在你我就要成为同僚,同吃同睡的份上,我替你问问头儿去。”说着,将银子接过来,纳入怀中。
    但他并没有转身去问头儿,而是仍留在原地,冲黄芩伸了伸手。
    黄芩不明其意,道:“军爷,你这是……”
    那名军士咂了咂嘴,不满意道:“先前还以为你是聪明人,怎的这会儿却如此没眼力----哪里都是需要打点的。”
    黄芩明白过来,又奉上了一些碎银。
    那名军士转身进了祠堂。
    隔不一会儿,他出来冲黄芩招了招手,示意他二人跟着进去。
    黄芩携着叶晋源,跟在那名军士身后步入了祠堂。
    他的脚步很稳,很慢,有一种特别的节奏。他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显得很自然,但并没有随着步伐的移动,有一丝一毫的摆动。
    黄芩知道,在这种状态下,他可以随时停下来,精准地发出‘爆裂青钱’。
    一步一步向里走,他保持着足够的警惕,随时随地留意周围各色人等的动静。虽然没有回头,但从背后照进来的日光,在地面上投射下的影子,他可以判断出祠堂的大门仍然是敞开着的。
    黄芩以为,也许就在下一刻,身后的大门就会瞬即关上,祠堂里的人都会变成敌人扑将上来。很快,他等待的一战,可以激发他嗜血欲望的一战,就会到来。
    这一刻,他感觉到莫名的兴奋,甚至可以说,还有一点期待。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一切异常平静,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军士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