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他心中有爱,爱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和孩子的母亲。
“天籁。”他温柔地一遍一遍重复她的名字,感觉爱的暖流在心底滑过,那么温馨而自然,让他想要拥有眼前的女人一辈子。
原来,爱是一种本能,只要适当的时机和适当的启发。他也能懂得什么是爱。
密镣霖
我在梦中又一次看到父亲,他张开双臂抱住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但是无论我怎样喊他都不理我,突然。他和那小女孩一起回头,我在他们眼中清楚地看到责备和伤心。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责备我?
我想问,却发不出声音。父亲牵着女孩的手越走越远,我惊慌地喊:“别走,爸爸,爸爸,别丢下我。”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急切地呼唤:“天籁,天籁,醒醒,醒过来。”
我费力地张开眼睛,曲凌风放大的脸孔悬在我上方,脸上明显的关切和忧虑令我感到陌生。这是曲凌风吗?他的温柔从来不肯形露于外的,难道我昏倒一次他就转性一次?
他捧着我的脸,轻柔地吻我,呢喃道:“梦到你父亲了?”
我傻傻地点头,更加怀疑眼前的人是我认识的曲凌风。
“别怕。”他小心地拥紧我,“你还有我,我决不会丢下你。”
我伸手轻触他的脸颊,是温的,那就不是我的幻觉,那么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我茫然地问:“你是谁?”
“天籁?”他惊慌地模我的脸,“你怎么了?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曲凌风啊!”
“不,”我摇头,“你不是曲凌风,我认识的曲凌风不是这样的。”
他舒了口气,微笑了,语气兴奋地道:“天籁,你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怀孕?我?”信息一时没有传达到神经中枢,然后猛然间,我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我怀孕了?!
我激动地抓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怎么会?”
“你不要激动,”他稳稳地按住我,“医生说你的情绪不稳定,不能激动。”
“不会的,”我拼命摇头,“不会的,我们的避孕措施一向做得很好。”说完我猛然想起,似乎从我接受心理治疗开始,他就不再用避孕套了,虽然我一直在吃药,但是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天!怀孕!一个孩子,一个生命,它怎么会就这么突然地到来了?我难以想象会和曲凌风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四天之前我可能还会对拥有一个孩子有那么点信心,但是现在,在我对曲凌风本就不多的爱消失殆尽的时候,不,我不要,不能要,不敢要。那好残忍,不健康的家庭,不懂得爱的父亲,对爱没有信心的母亲,这样的环境只会扼杀一个纯洁的灵魂。不!我不要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延续到我的孩子身上。
那是谋杀!
“天籁:”他定住我的头,直直盯着我的眼睛,眉头紧锁,“你不喜欢?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我直觉地想回答:“是。”但是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堵住,让我发不出声音。那是我的孩子,一个我的血肉我的灵魂孕育的孩子,我真的不喜欢?真的不想要?
“天籁。”我的不语在他眼中就是默认,他猛地搂紧我,心跳贴着我的心跳,惊慌地喊:“不可以!不可以有不喜欢的念头,不可以有打掉它的念头,听到没有?”
打掉它,我何其忍心?留着它,我又何其忍心?扼杀一条生命和扼杀一个灵魂,我该如何选择?
“天籁,那是我们的孩子啊1”他的语调似乎哽咽了,“不能,你不能那么残忍。”
我残忍?可笑!天底下谁还能比曲凌风更残忍?如果没有他的残忍,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就不会有一个无辜的生命。
我垂着头,幽幽道:“留下它,更残忍。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一个不正常的婚姻,对它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创造另一个你或者另一个我吗?不,曲凌风,求你不要这么残忍吧!”
“不是的。”他急促地推离我,抓着我的手放在他胸口,“我会爱它,也会爱你,嫁给我,我们为它组织一个最幸福的家庭。”
四天以前,我会因他这番话感动得痛哭流涕,但现在不了,稍早他为了名正言顺地阻绝别的男人对我的觊觎而要求结婚,现在他为了给孩子一个健康的家庭而爱我。说来说去,他还是不懂爱,这样的施舍能维持多久?我怎能在施舍来的爱情中给予孩子幸福?
“曲凌风,”我悲哀地望着他,“你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抓着我肩头,锁住我眼眸,静默良久,目光忽明忽暗,最后像作了很痛苦的决定似的,沉重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天籁,我爱你。”
他终于亲口对我说出人类语言中最美好的三个字,但我听了只是想笑,想大笑,想狂笑。我真的笑了。而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得瘫软在他怀中,笑得呼吸困难,笑得泪流满面。
他迷惑中带点懊恼地问:“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
“曲凌风,”我托起他的手指拭干泪痕,“从我认识你开始,你现在最可爱,我要谢谢你爱我,真的,无论你那三个字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是真心的。”他急了,跳下床不停踱步,“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女人之所以傻,是因为总是不懂得放弃希望。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在知道我怀孕之前,你可曾想过爱我?”
他停住,谨慎地看着我的表情,眉头不停攒动,斟酌该怎样回答。
无需回答了!我笑出最后一滴眼泪,双手盖住脸,用深沉得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道:“要我相信你的爱,就放我自由。”
“不!”他立刻反弹。
果然!我竟连笑也懒得笑了,不再看他。喃喃地念:
“if you wahing badly enough,
you must let it go free
if it es back to you
its yours
if doesn't
you really anyway。”
“不,”他冲过来攫住我双肩,“我不能放你。放了你,你就不会回来了,我不能冒险。”
“let it go free,let it go free,let it go free……
“不,不,不——”他疯狂地摇晃我,几乎摇散了我的骨架。
我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湿湿粘粘的液体从我下体流出,我虚弱地抓着他道:“曲凌风、叫医生。”
我听到他惊恐地狂喊:“医生,医生——”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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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门外永远紧张,永远焦虑,永远聚集着无奈的只能等待的人们。韩梅偎依在曲离怀里不停垂泪,天娇抱着凌云,不时看一眼门上的红灯,曲凌风坐在长椅上,十指揪紧头发,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具石膏像。
凌云看着焦虑紧张的大人们,小小的身子靠紧天娇,怯怯地问:“二姐,大姐会不会死?”
“不会!”曲凌风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恶狠狠地盯着他,大吼:“不准你咒她。”
凌云吓得瞪大眼睛。扁了扁嘴,却不敢哭。曲离看着曲凌风几乎疯狂的神情,嘴边的责骂吞了回去,把凌云抱到自己和韩梅中间。曲凌风慢慢坐下。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门开了,护士走出来焦急地道:“病人血流不止,需要大量输血,你们谁是她的嫡系亲人?”
“我!”韩梅和天娇同时回答。
凌云小声道:“还有我。”
“好,跟我去验血。”
曲凌风冲过来道:“我也去。”
一个声音突然道:“你留下。”胡文举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
护士疑惑道:“胡医生?”
胡文举看着曲凌风道:“我刚听说天籁进了急救室。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她。可能会需要你。”
曲凌风一把抓住他衣领,“你要救她,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拿我的命来换。”
胡文举什么也没说,推开他,戴上口罩,走进急救室。
天娇和韩梅同时被推进急救室,片刻,胡文举出来,对曲凌风道:“跟我去换衣服。”
曲凌风急道:“她怎么样?”
胡文举冷冷地看他一眼:“别问那么多,照我的话做。”
曲凌风乖乖照做,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听话过。胡文举帮他系好无菌衣的带子,突然照他下巴狠狠地挥了一拳。曲凌风被打地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胡文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淡淡地道:“这一拳是告诉你,进去之后该说什么。她现在根本就是一心求死,你应该知道怎样唤回她的生存意
曲凌风摇晃着站起来,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居然没有还手也没有还口,只是默默地洗净了手,戴上手套。
急救室里充满仪器的运作声和工作人员的说话声。“血压,心律,脉搏,充氧气,准备输血,病人没有心跳了。电击,快。”
天籁躺在中间,韩梅和天娇分别躺在她两侧,输血的仪器准备好,两个亲人的血同时输进她的体内。韩梅含着泪祈祷:“上帝呀,请你保佑我女儿,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请允许我来承担。”
天娇定定地看着殷红的血液在管子里流动,眼泪无声地下滑,喃喃道:“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恨过你。我想恨,可是办不到,因为你是那样爱我、我们是同胞姐妹,你的生命也有我的一部分,所以,请你为我珍惜它。我知道,你最舍不得我伤心了、是不是?”
曲凌风一步一步地走到天籁近前,看着她苍白的面孔,紧闭的双眼,平静的神色,静止的呼吸。
电击仪器放在她洁白的胸口上,砰、砰、砰几下,护士喊:“有心跳了!”
医生的手在她胸口用力按压,“血压在上升!”
医生道:“停止电击。脉搏,心律,血压。”
另一个医生喊:“仍然无法止血。”
曲凌风傻傻地站着,眼眸中一片沉静悲哀。
护士喊道:“心跳又停止了。”
医生道:“准备电击。”
他像突然惊醒,上前两步,推开挡住他视线的护士,倾身在天籁额头上一吻,举起右手、咬紧牙关道:“只要你醒来,我就放你自由;如果你走了,我会追你到地府。”
牙龈渗出的血和着冰凉的泪水一起滴到天籁唇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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