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他說了他們不曉得的秘密,他一定會被砍死。「你越快完成任務,就能越快過去找他。」
死盯著那扇掩上的窗戶,高錫泉心中仍猶豫不決,直到學長一再向他保證今天梁宥君排了系圖的值班,不可能跑掉,加上競賽的工作人員前來指引他到定點就位,他才咬咬牙,強迫自己專注於解決眼下的任務。
然後,他一定要追上那個人。他不想再躲避,也不再讓對方躲避。
其實對方始終在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只是他沒有察覺到,總是在最後關頭停滯不前。
因為以前的他太軟弱,儘管嘴上說著不害怕,一旦遇到試煉就開始失控,任憑自己以決?的方式斷?一切。
但實際上,只會讓彼此傷得更深,也無法忘懷那個人。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要表達自己的心情,儘管可能受傷、被刻意激怒,他也要解開這長達三年之久的糾葛。
第八章
在磚紅色跑道上賓士的時間,跟一般的時間流逝不同。
無論他多用心跑,時間依然過得太快、自己前進太慢。
但事實上,時間運轉的快慢早就固定了,不會因他而改變,這是不變的定律。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邁大步伐,縮短自己浪費的時間。
「呼……呼……」好久沒有跑到既焦慮又力不從心,高錫泉以最快的速度來回奔波。
眼看他如此賣力的校友們,全都聲嘶力竭地替他加油,以為他完全投入這場趣味競賽,卻對他如此拚命的原因渾然不覺。
他一心只想趕到梁宥君身邊。
就算身旁的參賽者嚷著「我要怎麼拿到教授的頭髮啦」,他也毫不在乎地搶走田徑隊指導教練的鞋子,只顧完成自己抽到的指令,即使教練在他背後大喊「拜託你別這麼拚命」,他也充耳不聞。
就算被他選定作為下手目標的學姊淚眼汪汪地求他別讓她出糗,他仍冷酷無情地在其它校友的協助下,迅速扒下她的制服襯衫,因為他知道對方習慣在襯衫裡多穿一件印有小熊維尼的背心,這是他在最短時間內思考出來的解決方案。
但是,看到最後一個指令的瞬間,他再也想不到其它人選,頭也不回地朝醫學院大樓飛奔而去。
操場上歡欣鼓舞的喧囂聲、校友們錯愕的眼神和吶喊,已經阻攔不了他。
沖出電梯,他左顧右盼了幾秒,順著出口的指示箭頭,在長長的走廊上賓士。
位於最底端的藥學系圖書館,在門口掛了燙金字門牌,他猛地停住腳步,上氣不接下氣地凝視著關上的門扉,心情就像當年佇立在學生會會議室門前的一年級新生,緊張到心臟差點蹦出胸口。
深吸一口氣,他舉手敲敲門,沒等到回應就擅自轉開門把,踏進陌生的領域。
紙張和灰塵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就在拉上窗簾的窗戶前,有張作為流通櫃檯的辦公桌,擺上不算新穎的電腦,堆放在桌面一角的書籍,以及放滿剪刀、原子筆等文具的筆筒……
辦公桌後方的椅子上,坐著他最期望見到的人。
「沒想到今天圖書館唯一的光顧者,竟是別系的學生啊!」
優雅依舊的俊美容顏,隔著細框眼鏡,向他投以似困惑又似無奈的微笑。
緩緩站起身來的頎長身軀,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紅色針織背心,少了藍色的領帶之外,這身熟悉的打扮勾起他內心深處的甜美回憶。
有種時空倒錯的感覺。
「現在不是校友會的趣味競賽嗎?你跑來我這做什麼?」
沒有回答梁宥君的疑問,高錫泉直盯著窗簾,確認這樸素到反而顯眼的花色,跟自己在操場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快步上前,伸出雙臂將人攬入懷中,用盡渾身的力量,緊緊擁抱。
「喂……泉……小泉,你怎麼了?」臂彎中的人隨之一僵,卻沒有推開他。
梁宥君生疏的稱呼,使得高錫泉更用力抱住他,直到他忍不住喊疼,才稍微放鬆力道,以認真而誠摯的目光凝視著他。
「最後的指令,沒有你就無法完成。」
「什麼啊!該不會是「提前落跑的前學生會長」吧?」笑著從他口袋抽走捏得皺巴巴的指令卡片,在看清內容的同時,梁宥君臉上的自嘲笑容,也為之凍結。
「我愛你……」再一次,高錫泉將朝思暮想的身軀摟在懷中,感受他飽滿的前額抵上自己的肩,指尖愛憐地撫摸他的發,低頭在他耳畔低喃無數次「我愛你」。
睜大雙眼的梁宥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寫上「想對她(他)說「我愛妳」(你)的人」的卡片,就此從他手中滑落,飄至地面。
「如果太沉重了,我會改口說我喜歡你,但這份心意是完全相同的,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
喜歡到胸口發疼,喜歡到痛入骨髓,再多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他高漲的愛意。
每多說一句「我愛你」、「我喜歡你」,心底蘊蓄已久的熱流,就越激烈地沸騰起來。
「對不起,我竟然拖了這麼久才說,眼睜睜地放你走。」
他沒有察覺到,當時的梁宥君正在暗示他,早該拋下所謂的同情、愧疚或其它作為掩飾的情緒,坦承自己的情感究竟為何。
即使對方一句話也沒說,但顫抖的肩頭,顯示他失去以往的冷靜,而依偎在他胸前和肩上的順從舉動,代表自己的想法沒有錯。
這個人,也是在乎自己的。說不定,也同樣愛著自己。
好想親吻那震驚到顫動的雙唇,好想追問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份量……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像個小女生,哭著逼問男友自己和電玩相比,到底哪邊重要。
最後,他吻了梁宥君可愛的發旋,將自己的臉輕輕擱上他的頭頂,以緊繃到嘶啞的聲音問道:「我不只是你的副會長吧?」
感覺細軟髮絲摩擦著下巴,對方正以搖頭取代「不是」這個回答。
他知道,這是他追隨的學生會長在不知所措時,仍力持鎮定的回應方式。
「也不只是你的僕人、司機吧?」
同樣的,這次的答案也是搖頭,卻多了小聲到聽不見的補充說明。「我早就說過了,你對我來說具有更多意義。」
「對不起,那時候我以為你說這種話,也只是在戲弄我而已,因為我常搞不清楚你哪句是真心的,哪句是想以我慌亂的反應取樂。」
「其實你這個人,有時也挺過份的嘛!」梁宥君歎了一口氣,低聲嘟嚷著。「就算是戲弄你,想也知道,我不會無緣無故欺負人。」
只有小學生才會刻意欺負喜歡的人,看對方氣鼓鼓地追著自己跑的模樣,胸口的煩悶才能獲得舒解。
心想學生會長也有如此不成熟的一面,高錫泉竟覺得這小小的缺陷,使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可以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感覺梁宥君輕輕點了點頭。
「你剛才,是不是在窗前看著我?」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回音,就連點頭、搖頭都沒有。
「你不回答,我就當「是」了。」在依然沒有答覆的情況下,他又問了。「你是不是為了我才去參加校友會的聚會?」
一片靜悄悄。
「你是不是刻意不讓別人接近我?」
還是,一片靜悄悄。
「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看我跑步的模樣?」
漸漸地,他習慣了沒有回音的「是」。
「所以……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偎在他懷中的梁宥君動搖地晃了下,幾秒鐘之後,才緩緩蠕動薄唇。
「我是男人。」沒想到,竟是答非所問。
但他明白,對方的一字一句都有特殊意義。「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學長。」
「是你說,我們之間?對不可能。」
高錫泉疼惜地歎口氣,自己確實說過「我們都是男生,本來就不可能有會長和副會長以外的發展」。
而事實上,他早就被這個人迷得六神無主,並且害怕得不得了,只好選擇違背心意,說出言不由衷的話。
「那是我還沒正視自己的心情之前,拿來虛張聲勢用的。」
「我很懶散,又很差勁。」
「當時我只是惱羞成怒,我從來不覺得你差勁,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學生會長,也是我唯一誠心想一直追隨的人。除此之外……」
高錫泉收緊臂彎,彷佛要將梁宥君揉進身體愛護似的。
「就連你懶散的模樣,我也覺得很可愛。我希望你依賴我,也喜歡你依賴我。所以,現在你能相信我了嗎?」
這一次,梁宥君選擇以無聲代替「是」的答案。
「那你可不可以……再好好回答一次,我問你的最後一個問題?」
「我不記得那是什麼問題了。」
聽到他裝傻的咕噥,高錫泉又好笑又無奈。「你老是說我奸詐,現在我都告訴你了,你還不肯說。」
「這還需要回答嗎?」抬起頭,梁宥君瞪了他一眼,略帶埋怨的眼神,反而替有如深色玻璃珠般的晶瑩瞳孔,增添一絲性感。「如果不是喜歡,我為什麼每天都絞盡腦汁誘惑你這只呆頭鵝?」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不管是叫他「泉寶貝」、向他索討早安吻,或是早晨醒來衣衫不整、耍賴地靠在他身上、坐車時從身後抱住他,還是躺在他大腿上午睡,他都合理懷疑可能是誘惑的招式之一。
「還有……如果不是喜歡你,誰會讓你把那種兇器插進身體裡啊?第一次很痛耶?」
「第一次?」高錫泉詫異得眼珠差點掉出眼眶,但梁宥君仰望他的雙眸,沒有一絲虛假或戲謔之意。
「那你為什麼要裝成老手的樣子?」還調侃他是「初次上場」。
「我不希望你知道我也有不拿手的事情啊!」
「這種事情不拿手也沒關係啦!不然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很遜。」
「你是滿遜的……」話雖如此,垂下眼瞼的梁宥君,睫毛顫動的模樣相當惹人憐愛,高錫泉再怎麼委屈,也只能歎息。
「那你應該好好跟我說清楚,不要老是藏在心底讓我自己猜,我的腦袋沒有你好,常會誤解你的意思。」
他曾經自以為很瞭解梁宥君,瞭解他喜歡、不喜歡的工作,喜歡、不喜歡吃的食物……可是,他怎麼都猜不透他的心意。
「就像志鴻學長說的,你會提前卸任也是為了我,真的嗎?」
「也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