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流:“五叔,你没事吧?”
    “嗯?”柳籍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没、没什么,”两人挨得很近,她的脸不由有些发红,“我就是觉得,那个不太像五叔会说的话,可别是被我刺激过头了。”
    柳籍抿唇笑起,心道果然还是小丫头,来得快去得也快。明明前一刻还哭得梨花带雨,一转眼说收住就收住,连说笑都没问题了。她是他看着长大的,打小就爱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跑,兴许只是依赖惯了,所以才会产生“喜欢”的错觉。
    张口正欲说话,突闻外面有些嘈杂的人声,似在喊着走水。声音离得不太远,只怕着火的地方就在附近。他托住柳思妤的手臂,带着她一齐起身,说道:“出去看看,可别等火势波及过来。”
    柳思妤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外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只叫一个纠结。说到底,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了又不说清楚,被追问了还不回话,这不是存心折磨人么!
    刚出门,鼻子里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百丈开外浓烟滚滚,周围小厮丫鬟纷纷拿着水桶木盆赶去救火。他们住的小院处于下风,黑烟顺势飘过来,柳思妤一个没留神,便被呛得止不住地咳嗽。柳籍替她拍背顺气,一手拉过旁边急匆匆跑过的小厮询问:“着火的是什么地方?”
    小厮暂且搁下重重的水桶,抹了把汗道:“是一座闲置的小院,也不知怎么的就起了火。”
    “有人受伤吗?”柳思妤咳得厉害,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忍不住问。
    “人没有,马倒是有一匹,听说是大小姐的马。”小厮摇着头,他也只是中途被拉去救火的,并不清楚具体的事。
    闻言,柳思妤略带惊讶地抬头看向柳籍:“是长风?”
    柳籍松手放小厮离开,望着那冲天的火光沉思。长风本来就疯得蹊跷,这才一个晚上,关押它的院子就起了大火,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如果此人是想毁灭证据,那未免太迟了点,想必昨晚顾尧已经让人检查过那匹马了。故意选在今早放火,恐怕还是泄愤的情绪更多一些,毕竟今日是武林大会的头一天,发生这种事,即便没有人受伤,堪称戒备森严的啸风堡也难辞其咎,难免引来有心之人的耻笑。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这场火是顾尧刻意安排的。
    柳思妤见他一直不吭声,不由拽了下他的衣袖:“五叔在想什么?”
    “没事,”他收回目光,想了想又道,“不是想去宴春楼么,走吧。”
    “啊?现在去?”主人家着火忙得一团糟,他们却悠哉游哉地下山去吃早饭?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厚道啊。何况,等会儿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他们虽然不用上台跟人切磋武艺,却也是代表柳家庄来这里当见证人的,玩失踪不好吧?
    “啸风堡的事顾盟主自己会处理,我们帮不上忙,也不能帮忙。”柳籍自然知道她的疑虑,抬头看了眼天色,迈步走在前面,“再不去,晚了就真的赶不及回来了。”
    宴春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整个夏国共开了七家,总号在隔壁成阳县,京城这家只是分号。
    柳思妤随柳籍到达宴春楼的时候,里面早就人满为患,大堂已经没了空位,两人干脆坐进厢房里去。她局促地坐在偌大的厢房中间,待酒楼伙计一出去,便小声道:“五叔,吃个早饭而已,包下那么大一间厢房会不会太夸张了?”
    柳籍笑了笑:“既然来了,哪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这里每日都是如此,你若有哪天能不赖床,兴许可以抢到大堂的位子。”
    听他提起赖床,柳思妤不由想起刚才的事,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五叔,你打算就这样了?”
    “什么?”柳籍反问。
    她轻哼一声,也不知他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不在意,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极不舒服。遂面色不虞地说道:“我早上说的那些话,你是打算当没听过吗?明知道我喜欢你,如果真的要拒绝,干干脆脆走出去便是,何必还要蹲下来跟我说句意味不明的话。”
    柳籍愣了愣,蹙眉道:“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看着柳思妤,见她明显一脸没懂的样子,不得不再解释:“以后五叔还是五叔,思妤还是思妤,跟以前一样……”
    “我做不到。”柳思妤打断他。本来不想那么早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可是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她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跟他相处?深呼吸一口,抬眼道:“我只问五叔一句话。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喜欢我,是不是?”
    目光相触,柳籍惊觉自己竟然犹豫了,总觉得有什么在阻挠般,一个“是”字哽在喉咙口怎么也上不来。好像自己一旦说了,便一定会后悔……等等,他怎么可以后悔!
    想至此,即便声音仍卡在喉间,还是硬生生地点了头。
    柳思妤直愣愣地盯着他,片刻后突然笑了,厚着脸皮挨近过去:“五叔,你犹豫什么?”
    “我没有。”柳籍往旁边挪了挪,说出的话极没底气。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总比两个人这样尴尴尬尬的要好多了吧。他本来是这么想的,自以为是地觉得柳思妤也会这样希望,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跟他预计的有点出入。柳思妤远比他想象的要…呃,可怕。此时此刻,他只能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她。
    柳思妤紧跟着一起挪过去,硬是要贴在他身侧:“你自己说的,要跟以前一样,以前的五叔才不会这样躲着我。”
    “我没……”
    “你没有,你没有怎么又离我那么远?”看着再度退开数尺的柳籍,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要说的话。话说回来,五叔已经被她吓得只会说这一句话了么?唔,突然有点愧疚,怎么办……
    柳籍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种情势的倒转,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侄女逼得连连后退,这种狼狈的场面,怎么看都觉得很别扭。
    “柳思妤,你别再胡闹了。”他试图让自己强硬起来,话到嘴边又软了下去。
    柳思妤轻嗤,咬着嘴唇想,这样就算胡闹了么?那她就真的胡闹给他看看。
    柳籍突然背脊发凉,见柳思妤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想到该说些什么,对方就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脖子蓦地被那双手搂住,他随之侧倒在地上,只觉眼前一阵晃动,随即嘴唇便被两片温热柔软给覆住。脑中嗡地轰响,瞬间一片空白。
    不比柳籍好到哪里去,柳思妤自己率先红了脸。这是她第二次吻他,依旧不知该怎么继续,只能笨拙地贴着,小心厮磨。小片刻后,她略略分开,试着伸出舌尖舔了舔,立即感到他全身猛然一颤。
    “客官,小菜来了。”厢房门突然被敲响,随即便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柳籍猛然回神,表情瞬间恢复了正常。他想也没想便将人推开,在酒楼伙计诧异的目光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不,准确的说,是逃出去的。
    柳思妤红着脸,整理了一下发髻,朝伙计露出个笑脸:“我们不吃了,结账吧。”
    伙计抽了抽嘴角,方才开门的瞬间,他的确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这年头的姑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青天白日的,也敢在酒楼厢房里跟男人亲热,当他们酒楼是什么地方!
    这么想着,眼神里不自觉露出几分轻视,伸手道:“劳烦,三十文。”
    好贵!她暗暗腹诽。赶紧打开钱袋看了眼,这才放心下来,好在还够付。之前包袱被偷,身上本就没剩多少钱,只不过一路上吃五叔的用五叔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如今付掉饭钱,听听钱袋里那叮当作响的声音,只叫一个心痛肉痛。
    从宴春楼里出来,柳思妤没瞧见柳籍的身影,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真的把人给吓跑了。其实,若不是因为他那片刻的犹豫,她也不敢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
    望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她悲从中来——五叔啊,你侄女不识路的!
    “姑娘。”
    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柳思妤下意识地回头。尚未看清那人的面貌,便觉一阵晕眩袭来,不省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说一下,本文的银子大概按照一两银子等于现在的三千块钱左右来计算,就是:
    1两银=3000元=1贯,1贯=1000文,1文=3元
    小柳:唔~什么也没吃到,还要我白付那么多钱~
    七月:怎么没吃到?五叔都被你那啥啥了……
    小柳:哦呵呵,那倒也是,九十块钱亲一个,勉强值了
    五叔:老纸不是小倌!
    ☆、第十二章
    院中一片狼藉,长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大半个身子都已被烧焦,决计是救不活的了。顾齐谦看着它,眼神中略带不忍,迟疑着拔出腰间利剑朝马脖子落下去。
    “大哥住手!”
    顾小栀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只见她半提着右脚,一只手臂则由身旁的梅香架着,正满脸不高兴地瞪着自己。
    “脚还受着伤,跑出来做什么?”他暂且将剑收回,走过去将妹妹扶住。
    顾小栀气鼓鼓地嘟囔:“我听说这里着了火,就让梅香带我来看看,幸好来了,否则你现在已经把长风给杀了。”
    顾齐谦叹气:“你看看它的样子,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死了痛快。”
    顾小栀一时语塞。她大哥的话固然有道理,可这是谢青送的马,要眼睁睁看着它被杀,心里委实不是滋味。直至此刻,她才真的开始后悔,若是没有逞一时痛快骑马上山,说不准长风这会儿还好端端地在山下马房里吃草料呢,哪会落到这般田地?
    “治不好了吗?”她撅着嘴,一下就红了眼圈。
    “治不好了。”顾齐谦摸摸她的头,转而对梅香道,“扶小姐回去。”
    梅香毕竟是顾小栀的贴身丫鬟,小姐没发话,谁说都没用,遂一脸询问地看着自家小姐。顾小栀依依不舍地望向长风,倔犟道:“你就找个马医过来试试嘛。”
    “愣着做什么,马上扶你家小姐回去!”这里话音刚落,顾尧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几人身后,沉下脸勒令梅香照办。梅香迫于堡主的威压,只得拉紧自家小姐的手臂,低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纵然知道父亲已经不高兴了,顾小栀仍是壮着胆子恳求:“爹,你让大哥别杀它好不好?”
    顾尧冷脸:“爹昨天跟你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是不是?若不是因为你的脚受伤,爹早就罚你去跪祠堂了,现在立刻给我回房!”
    顾小栀被吓得缩了缩脑袋,整个人蔫下去,只能由梅香一瘸一拐地扶走。
    顾齐谦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道:“爹刚才会不会太严厉了?小栀也不过是心肠软,不忍心长风死罢了。况且,长风发疯也不能怪她。”
    “我知道,可是不多给点教训,她怕是不会长记性。”顾尧叹气,“是我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