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破绽的应对下去,他们过不了几天就会撤了。”
    周茂紧皱眉头:“但我们是否能保证一直毫无破绽?”
    “这…按理来说不难,太原城池坚固。”那人膀大腰圆,往周茂跟前一站活生生一个人肉盾牌,他倾身在周茂耳旁说:“他们忙里偷闲过来,人也不会太多到哪去。我们做最坏的打算,把城门打开了放他们进来,加百姓青壮的百姓一起拼死一战,他们讨不到半分好处。”
    见周茂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双目瞪圆的看着他,那人连忙摆手:“不是大人想的这样,我们绝对没到那个地步,只是说说,说说而已。”
    周茂舒口气,真要被他给吓死了,真走到那一步还得了?周茂真没有做好‘与城共存亡’的打算,不是他怕死,而是从没有过‘死’的心里建设。
    原来每个征战沙场的将士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年自己还联合别的势力在他们背后捅刀子,果然死有余辜。
    那人应该是个话唠,见周茂缓和过来又继续说道:“看他们那群蠢货,攻了半天连壕都平不了。哎呦,真糟践东西。冲车怎么能往河面上过,傻子都知道我们肯定洒了盐。”
    “妈呀,没吃饭吗?这箭都射哪去了?”
    “我看大人也不用在这瞎操心了,估计至多再两个时辰他们就该力竭收兵了的。”
    ……
    周茂古怪地看他,心想:莫非此人乃诸葛再世?废话这么多还能混到这个职位,真是不简单。
    王勇也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把周茂解救出来。
    “卫梁,你的话能不能少说两句,闲的慌就帮忙运石块去。”
    王勇拽着周茂把他带到房内,看着他被寒风吹的发青的脸不悦道:“说了让你别出来,还不是陪那胖子瞎扯淡。”
    是他扯淡,你骂我作甚。周茂心里默默地倾诉冤屈,就是不敢宣之于口。
    “好歹让我呆到停战再走,我不站出去就是了。”这是周茂最后的让步,让他回家睡大觉是不可能的。
    王勇拗不过他,勉强点头同意了。他把周茂‘关’在房里就出去找人商量对策去,事情并非完全像卫梁说的那么简单,可以的话还是早点把辽国人赶走为妙。
    “今晚寅时,你带五十人偷偷出城,烧了他们粮草后立刻跑。不需要马上回城,就地分散,他们不熟悉地形,追不上你们。”
    “是,属下遵命。”
    周茂面带敬佩的看着这名勇将领命而去,深入敌后又能全身而退的难度多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作为军人是抱着怎样的信念才能义无反顾地执行任务?
    如卫梁所说的一样,不出两个时辰辽军久攻不下,暂时撤退了。这次败退,相信他们会酝酿出一次更猛烈的进攻,再能守住,相信辽军也不会自讨没趣了。
    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要不遗余力地去破坏。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失去粮食,军心溃散。
    坐在首座的不是周茂,他自动的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在是那位最年长者在说话。
    “大家这几日一定加强城中巡防,辽狗几次失败,怕他们狗急跳墙,引发城中骚乱就麻烦了。”
    他转向周茂,恭敬地说:“周大人,这几日麻烦你多在城里转转,见到百姓与他们多说几句,以稳定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一)
    能为太原城尽一份绵薄之力周茂当然乐意为之,他爽快的应承下来,得到了几名将士的默默赞许。
    这位年轻的知州如何努力与大家共渡难关、不畏危险立于前线督战又不摆官威,颠覆了一干武人对文官的印象。即便有人心中依然蔑视他,此刻也不敢再轻易表现出来。
    周茂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去逛逛,各位继续商讨。”
    他礼貌的对首座点点头,在众人的目送下施然离场。
    王勇赶紧行礼:“让末将陪同知州大人一起。”
    他现在临时划拨给守城管,即便保护周茂是他的本职工作,出于礼貌也要请示一声。
    “嗯,务必保障周大人安全。”小师将军出行前千般叮咛的就是周大人的安危,就是怕他出事才把他调去安抚百姓。整天让他在墙头站着,每次流矢飞过都要把他老命吓掉。早点打发他走,要是伤在周大人身上,将军回来会不会把他给砍咯。
    可谁规定下了火线就安全了?战争期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周茂由于被王勇‘合法’监督着睡觉,没能亲眼见证辽军粮草被烧那么大快人心的时刻。翌日他去大营询问消息时,回答他的人都忍不住嘴角上挑,掩饰不住地得意。
    他们想得太美,没想到狗急了也会跳墙,辽军将领怎甘心此次无功而返。
    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天,辽军部队既没有再进攻却也没有任何退兵的动作,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时间对于太原城来说是有利的,所以这里没有人担心。周茂还是照常骑着马,在城里四处溜达,逮到一个平民就向他展现出亲和的微笑。
    他的亲民举动很有效,已经有人开始大胆的在城内走动,一些小型贸易也相继展开。
    “知州大人真是一表人才,我要是有闺女嫁给他做妾也无妨。”
    “哪轮得到你,太原城里有钱人家都争着把女儿嫁给他,你一杀猪的就是有十个女儿也没戏。”
    “听说知州大人是探花郎,将来要娶帝姬的,咱这的人都得靠边站。”
    “嗯,嗯,这么俊的人,咱们只能看看。”
    ……
    周茂骑马路过一个自成一派的小菜市,听清了下面每一个人的议论,一水儿夸他的话,只是每次都会扯到他的婚嫁之事上来。
    即便刀山火海之上,只要人们有口气在,熊熊的八卦之魂就不会熄灭。
    娶帝姬,周茂暗自苦笑。家里有只不能告人的夜叉,这辈子他都和美色无缘了。
    不知他的夜叉——可曾吓退敌人的千军万马?
    就在众人都被平静的假象麻木之际,突然闯出几个满身是血的人,他们疯狂的呼喊着。
    “辽人进城啦——大家快跑——”
    “杀进来啦——辽人杀进来啦——”
    一声声的呼喊在人群之中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慌不择路的奔逃。
    只是一会儿功夫,场面就混乱的无法控制。许多人家携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就往另一边的城门跑,大波的人群将周茂他们的马队冲散。
    王勇给手下一个眼神,让他赶紧回兵部通报。
    周茂作为知情人,当机立断这是为制造混乱的假消息。他冲着众人喊话:“辽军不可能攻进来,大家不要中计。”
    “不要乱,辽军不可能进得来。”
    所有的巡防士兵也跟着一起喊,可随着骚乱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几人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周茂焦急之间撇见身旁的无人的小摊上挂着个锣。他一喜,策马过去把它取下来。
    ‘duang——duang——duang——’三声刺耳的敲击成功的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不要乱,辽军没有入城——duang——”
    “辽军没有入城——”
    周茂的呼喊终于让纷乱的人群移动慢下来,只有孩子的哭声在持续。
    “听我说,城中有细作,大家不要乱。”
    “大人小心。”王勇驱马挤到周茂身边,警惕地四处张望。虽然当下局面好像是被控制住,但是周茂也暴露在敌人的面前,现在的环境他们十分危险。
    周茂哪还顾得辽那么多,继续喊话:“乡亲父老,我是太原府的知府事,现在像大家保证,绝对没有辽军破城的可能。”
    他把手指向刚刚在造谣生事的人,他们虽然血流满面,但一个个都精神得很,显然有问题。
    “他们是辽人混进城的细作,大伙抓住他们。”
    “别听他乱说——”立刻就有人高喊。
    不过在场的百姓也不蠢,青天大人就站在面前,他都能如此镇定。大家心里在快速的思量,到底信谁。
    远处已经有马蹄声传来,周茂循声望去,大喜。
    “我们的人来了,根本没有辽军。”
    这时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自己受骗了,那几个做乱的人知道自己计划告破,他们互递了一个眼神,突然暴起,向周茂扑去。
    王勇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奋不顾身挡住周茂。可挡住了突入而来的人,却挡不住放冷箭的。
    周茂正看着王勇惊心动魄的砍倒了一个又一个,忽的后心一凉,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栽倒下来。
    “大人——”王勇飞扑过去,仍是没能接住周茂下落的身体,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瑾轩,怎么魂不守舍的?”宋光乾走进大帐就看见师彦手拿着一串珠子发呆。
    他不用问就知道那是周茂送的,原来他也有。宋光乾忽视掉莫名的失落之感,笑着拍拍师彦的肩膀。
    “今日又立头功,你怎的不出去和他们喝两杯?”
    师彦仍旧是看着珠子不动,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提不起什么兴致去喝酒。”
    宋光乾看了一眼外面,军队井然有序,刚刚又拿下了一座小城,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看你是累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会儿。”说完他离开了师彦的帐子,回到自己的营房。
    他的桌上整齐的折着一件狐皮披风,他把手放在皮毛上,感受那温润清爽的触感,嘴角微微翘起。
    这是今天刚缴获的一批物资,宋光乾一眼就看上了它。记得周茂曾经抱怨过熊皮太重,都快把他压扁了,简直像裹着床棉被在路上跑。
    宋光乾想象他当时的模样,不由笑出声。他以拳顶着唇,轻咳一声。看起来他好像很闲,就这么盯着狐皮看了很久,不知道他的思念,远在他乡,可还安好?
    周茂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这次他远没有当时的从容,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
    他很累,却不用喘气,也不会出汗。短短一段路程可谓是身心俱疲,他弯下腰撑着膝盖休息,看着离他还有老远的亮光,周茂想,真能走过去黄牛都累死了。
    “你很累,是不是想休息一下?”
    还是那个声音,周茂就像见到老熟人一样高兴。
    “对,对…可把我累坏了。我们怎么又见面了?”
    那声音说:“你就快死了。”
    “什么?”周茂愣住了,他怎么会死?他还要等师彦回来。
    “你就快死了。”那声音又说了一遍。
    精疲力尽的周茂腿一软,干脆跪了下来。他竭力望着虚无的上空,却总也找不到个焦点。
    “不可能,我刚刚还在…还在…”在干什么?
    周茂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只剩一个画面——师彦笑着说让他乖乖的等他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
    “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声音落下,周茂被卷进一阵乱流,再次看见光明,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鲜血淋漓,满是残肢断臂的战场上。
    不远处有一匹伤痕累累的战马,马身上坐着一个手持长柄砍刀的将军。
    鲜血已经染红了铠甲,几支箭先后扎在他身上,可他仍然稳稳端坐在马上,狠厉的瞪着前方试图冲上来的敌人。
    他就快支撑不住了,周茂感觉他再也经不住一丝的碰撞,只要他摔下马,必死无疑。
    心中的激痛让周茂晕眩了片刻,等他缓过神来,已经有人朝那位将军扑了上去。
    “不要——师彦快跑——”周茂的呼叫破口而出,他拼尽全部的力气冲过去。
    一切仿佛都放慢了,持刀的将军被人一箭穿心,众人蜂拥而上将他围住。直到又有人策马过去,长刀一挥,将军的头颅滚到了周茂面前。
    周茂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他蹲下来捧起被泥土血液染的脏污不堪的头颅,眼泪无休无止的从他眼眶里流出。滴在将军死不瞑目的眼睛上,流下化成一道清晰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