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语气温柔态度坚定。
    “我见到夫人一定不告诉她你饭前不洗手,当众伸懒腰,还经常不洗澡的事。哦,还有昨天到今天你都没有换衣服。”小三子掌握自家公子一身的把柄,笑的好不奸诈。
    “刁奴!”周茂吐出鸡骨头,手一指,“王大哥,帮我把他绑起来,沉尸井里。”
    “小茂茂,你够了,正吃饭呢。”王勇不想理他们这对神经病主仆,没事就爱斗嘴,偏偏还老黏在一起。
    “嘿嘿,也是,沉尸太恶心了,还污染水源。这样,本大爷开恩,先套个袋子打一顿吧。”
    王勇、小三子: “……”
    与周茂家里其乐融融上下祥和氛围不同,宋光乾自己找了个艰巨的任务,正困难的进行磋商。
    “元徽啊,这件事我本不该反对的,但是我觉得咱们要是赞同,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师礼平常不着铠甲的时候,喜欢穿着布衣,扎块头巾在书房里练字。此时他刚写完最后一笔,笔尖淡淡的扫过纸面,他吐出口气——收笔。
    把字写得像舞剑一样宋光乾也是头次见,他从那副实在不怎么样的墨宝上默默移开视线——有些人字写的丑还爱拿出来显摆。
    “小茂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来不及考虑得太远了。”宋光乾为难的说。
    师礼:“这么说你也同意?”
    “所以我来请教师将军。”宋光乾微微鞠了一躬。
    师礼侧身让了一下,他可受不起皇子的礼。
    “别折煞老夫。”他在墨迹未干的纸上吹气,然后举起来欣赏。“你看啊,本来好好的字,有一笔下错,整张都给废了多可惜?”
    “恕我冒犯,”宋光乾接过那副字,仔细的看一遍,他摇头道:“确实救不了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下错笔是常有的事,主要还是看写的人的功力,明天我拿小茂的字帖让您长长见识吧。”
    师礼‘哈哈哈哈’的笑起来:“你小子损我还真不客气。”
    宋光乾把字放回原处,恭敬道:“哪里,我只是说实话。”
    “明天把他人也带来,我亲自问。”
    “是。”
    “师将军真是这么说的?”周茂清早就被拉上宋光乾的马车,去往军营。
    “嗯,我说你的字比他写的好,他生气了,待会你再好好气气他。”宋光乾很不负责任的说。
    “有你这么做事的吗?”周茂笑着捶他一拳。
    “我实在受不了他把那一手难看的要命的字贴的到处都是,我府里专门有间房挂他的字,他要是不来从来没人敢打开。”
    周茂以前也听说师老将军爱好书法,但这么遭嫌弃还是第一次见。
    “你也别急,他肯跟你谈就应该有戏,就像他所说,我们的确没有任何损失。”宋光乾侧目看着周茂笑意盈盈的模样,心头怅然若失。
    “我才没有急,谢谢你替我挖的坑。”他似模似样的对宋光乾拱拱手,语气却没有半分感谢的诚意。
    “不谢,举手之劳。”挑眉,笑。
    他们赶到师将军的指挥室时,师礼已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摊开的纸被镇纸压平。
    师老将军一点也不像日理万机的人,抄着手在房内悠闲的踱步,见周茂他们过来立刻笑脸相迎。
    “昨日听四皇子说周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写出雄健洒脱的字,老夫好奇的一宿都未睡好,只得清早把你请来,让老夫饱饱眼福。”
    周茂闻言沉默了一阵,侧头看宋光乾:“‘雄健洒脱’,四皇子未免太高看下官了。”好歹老将军也写了几十年的字,都是同道中人,说话该留点余地。
    “别看我,‘雄健洒脱’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我只是说你的字比他好看太多,估计师将军是怕输的太难看,所以把你捧高一点。”宋光乾说这些话毫无避讳,其它两人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了。
    “副都指挥使,过两日恐降大雪,为防止辽军偷袭,本帅命你带一百轻骑出城二十里巡查。”师礼昂首走到门前,哼了一声,连周茂都听出了‘快点滚’的意思。
    宋光乾其实早就想跑了,还装成无辜的样子,“看我为你遭打击报复了,你可要好好写,给我报仇。”
    “滚!”师礼拿这个皇子没辙,彬彬有礼的外表下藏了一颗祸害的心。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表面的稳重都是装的,还是彦儿好啊,从头到尾表里如一——哪怕一见面就要掐起来,也好过整天吃别人暗亏。
    周茂这个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人觉得好生冤枉,本来一个文官就是靠纸笔吃饭的,拿己所长来比别人,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现在被逼的骑虎难下,能装肚子疼屎遁吗?
    宋光乾‘滚’了之后,师礼又恢复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他和蔼地说:“周大人不必拘谨,元徽刚才是闹着玩的,老夫并没有生气。”
    他强调‘生气’两个字,周茂心想:师老将军还真是老小孩,都罚别人出门喝西北风了还说自己没有生气。
    “师将军为人磊落,哪会和晚辈计较这些。”还是豁出去算了,周茂决定拿出看家本领,既然糊弄不过去,就干脆让他看看什么是造诣的巅峰。
    “笔酣墨饱,周大人请下笔。”他随意做了‘请’的动作。
    在别人听来,师礼的话让人觉得自己身处竞技场之内,莫名的热血沸腾。
    周茂平静的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开始笔走游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游刃有余的的写完了前朝名将的一阙歌词。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师礼就站在他身后,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周茂的笔画,力透纸背,笔尖凝注了深厚的感情。师礼简直比周茂还要浑然忘我,甚至忘记了事先想好的评判说辞。
    “周大人,此等年纪怎会有着这般深厚的功力,大才…大才啊!”师礼激动的手有着抖,“老夫…老夫头一次遇见能让我看得流泪的字,呵呵呵呵…谁能想到会出自一个十五岁小娃娃之手。我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周茂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师礼挤开,他干脆退远一些,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发情。
    周茂的这项技能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学什么像什么,悟性也高,一旦认真发挥当世几乎没有敌手。上一世要不是被污名掩盖,他亦是人人追捧的大家贤达。师礼要是知道,必以今日为荣。
    “师将军过奖了,晚辈当年为养家糊口苦练过一段时日,当不得将军如此称赞。”周茂很谦逊的深鞠一躬,低眉顺目的样子勾起了师礼对晚辈的疼爱之情。
    师礼也是出生于寒苦之家,家里实在无法糊口他才决意去参军。他看着周茂纤弱的臂膀,想起他比自己孙子还要小上许多,忽然感觉到山河后继有人的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把小攻写回来的,大侠们多多留言吧!
    ☆、能者多劳(二)
    周茂取了个巧,下笔写了前朝名将的诗词,即调动了师礼的感情也显示出他的立场。他成功的感动了师礼,抹掉了文武之间隔着的那条红线。
    师礼从那副字以后就对他另眼相待,乃至于师彦赶来后,每天都可以看到自己爷爷死活留周茂下来吃饭的诡异场景——这是后话。
    “周大人,老夫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鹏举就是一个。未曾想在我大炎朝的文官一辈里,竟然还有知音。”师礼已经缓过刚才的那一阵情绪,现在心平气和地说着话,眼里透出的慈爱使人忘记他是一步一杀人的兵马大元帅。
    ‘知音’愧不敢当的低下眉眼,天知道他以前就是害死他孙子罪魁祸首。
    “国之宋辱匹夫有责,晚辈亦是懂道理的。”恰到好处的谦虚,被师礼看在眼里,他觉得这孩子是他军戎生涯中唯二看得上眼的文官,一定要好好栽培。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老夫仿佛又看到了大炎朝的希望。”师礼示意他请坐,“你先别急着自谦,老夫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昨夜我已听说你的想法,本来是不赞成的,可元徽说主要还是看下笔之人的功力,现在老夫决定相信你。”
    周茂见状立刻展现出演技天赋,用纯真少年才有的干净笑容成功巩固了老将军的‘芳心’,老将军说了句足以气死师彦的话:“要是你也是我孙儿该多好啊!”
    文武虽然不和,但每个人心中都隐秘的留藏着自己不及之事的向往。
    中午,老将军留周茂吃了午饭,简单的两荤两素,周茂吃了三碗饭。
    师礼乐呵呵的看着他添饭,十足的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
    正在野地里顶着寒风啃干粮的师彦和宋光乾:……哀民生之多艰。
    事情进展很顺利,周茂下午在府衙里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宋光乾。
    “我看见师将军笑的好像天下统一了一样,你怎么哄他的?”宋光乾解开披风抖了两下,野草夹杂着尘土在室内掀起一阵冷风。
    “呸呸呸,你都去什么地方滚了?一股煤渣子味。”周茂掩住口鼻,嫌弃的离他远点儿。
    “别说,你这狗鼻子还挺灵。”宋光乾非但没生气,还笑了起来,“快请我吃饭,今天我给你侦察敌情去了。”
    “给我侦察什么敌情?”周茂挺直上身,伸长手递给他一杯热茶,“我还没喝过的,给你暖手。”
    宋光乾欣然接受:“我上城外的几处煤窑子看过了,马上可以开工取材的有好几家,都是早些时候军用的。”
    这回轮到周茂两眼放光,宋光乾又说:“师将军有意从军中抽调一千有经验的人给你用,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兴隆馆。”周茂激动的说。
    “先别去,”宋光乾没好气的说,“我先派人探探他在哪里,此事明天再说。”
    “好吧。”周茂点头,他自知是心急了一点,这笔大买卖还要落实很多细节,贸然跑过去也谈不出什么进展。
    “王大哥,替我通知刘靖他们,晚上开会。”
    “开什么会?”宋光乾问。
    周茂:“开煤炭贸易这么大的事肯定要通知他们一声,还有很多边贸税收的事我要请教他们。”
    “别把自己搞得太累,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宋光乾起身要走。
    周茂:“不是说要我请你吃饭吗?”
    宋光乾摸摸周茂的头,像个温柔的大哥哥,“等到谈成了一起请。”
    这天晚上周茂又是夜宿办公室,王勇放心不下,陪他一起熬。
    “王大哥你先回去吧,马上天就亮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周茂边说还边一目十行的看着账册,凌晨最是寒冷,屋内燃着两个炭炉,他还身批着一件厚皮袄。
    “没事儿,以前两军相交时连续几天不合眼都没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周茂暗自叹了口气,心说,以后不能偷懒不回家,这些事躲在屋里做也是一样,不用连累别人。
    这一个通宵周茂没干别的,就是把刘靖他们提的几个方案给补充整合一下,还要想想朝廷那里怎么解释。不用说,今晚开夜车的人一定还有刘靖,这么大的事他是一定会上折子汇报的。周茂感到一阵头疼,千万别有人使绊子。
    天色亮了起来,周茂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洗漱完后,宋光乾又来报道了。
    “走,”宋光乾拉起周茂。
    “去哪?”
    “带你回去换身便服,等下我们逮人去。”
    从周茂家里出来,宋光乾就一直看着他笑,周茂觉得很不对劲。
    “你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宋光乾抬手替他把狐领系紧一些,不小心触碰到他细腻的肌肤,宋光乾的心跟着颤了一下。面上他依然很镇定,他说:“要是你以漂亮的小公子的身份去找他,他一定会帮忙的。”
    官场上混迹多年的周茂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他思索片刻说:“跟我讲讲那大东家是什么人吧。”
    宋光乾怔了怔,他没想到周茂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有一半的西夏人血统,家中几辈人都经营外贸生意,到他手里已经庞大的很可观了。他好男风,尤其喜欢漂亮的男孩儿。”宋光乾不自然的看周茂一眼,“待会儿你离他远点。哦,对了,他名叫余达,人们称呼他为达老板。”
    “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