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跟她争吵:“明敏,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好,你什么也别干,就躺在床上休息。等我上完课回来带好吃的给你。”
    乔穆上完课后打包了三份生煎小馒头回家,凌明敏却不在房间了。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我很烦,先搬回宿舍住段时间。
    简短的一句话,简单的十来个字,乔穆却拿着看了很久很久,仿佛突然间不认识方块字了。
    秦昭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乔穆了。她正盘算着用什么借口去他学校看看他时,他却给她打来电话,问她下午有没有时间抽空过来替他照顾一下他外婆。她连忙点头:“有,我有空。”
    其实下午她原本是有课的,但乔穆有求,她想也不想地就逃课了。她是头一回去乔穆的家,他等在路口接她。整个人看起来瘦了很多,模样也比较憔悴。他最近显然过得不太好,她的心针扎似的一痛。
    乔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凌明敏赌气之下搬回宿舍,而他除了上课练琴外还带了好几个学生要上琴课。新保姆一时半会找不到,不得不先找个人暂时帮他照应一下外婆。找谁呢?他记得以前有本书上曾经说过:你帮助过的人未必会愿意帮助你,但帮助过你的人一定会愿意再帮助你。所以,他考虑再三后打通了秦昭昭的电话。
    乔穆赶着出门,把秦昭昭领进屋交代了几句就匆忙走了。她一个人在屋子里转上一圈,到处乱糟糟的,马上动手收拾起来。他家的客厅里也摆着一台双排键电子琴。琴盖琴键部分很干净,但琴身部分却蒙着薄薄灰尘。显然除了练琴外,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擦过琴了。她爱惜地把这台琴反复擦拭,擦得干净无比。
    晚上乔穆回来后,发现家里窗明几净焕然一新,秦昭昭不单是帮他照应外婆,连带把家务活都干了。他很不好意思地反复道谢:“真是麻烦你了,秦昭昭。”
    “没事,我反正干惯了家务活的。你没找到保姆前,我可以抽空过来帮你,从我们学校骑单车到你这也不远。”
    提到找保姆乔穆就叹气不已,跟保姆打过几回交道后,他开始明白这年头想找个任劳任怨的好保姆有多难。秦昭昭听他简单说了几个保姆的来来去去后,也愕然之极:“保姆这么难找哇,难怪以前你舅妈说找保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提到舅妈乔穆沉默了一下,她反应过来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怎么不见凌明敏?她最近是不是很忙?”
    乔穆更沉默了,扭过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她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不是吵架了吧?”
    乔穆沉默良久才开口,且答非所问:“秦昭昭,你会不会觉得我把外婆接过来一起住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秦昭昭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乔穆,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明敏说我这么做很不理智,说我根本还不具备照顾外婆的能力。她想让我把外婆送回舅舅那儿去,我不同意,她就生气了。”
    秦昭昭明白了,原来凌明敏和乔穆之间因为外婆的事而闹了不愉快。这很好理解,像舅妈都尚且不愿照顾病瘫的婆婆,何况凌明敏一个年轻又娇气的女孩子。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原本轻轻松松的生活扛上一个包袱。况且凌明敏虽然想法自私,但有一点她说对了,乔穆现在还不具备照顾外婆的能力,时间上精力上经济上都很吃力。看这几个月下来他瘦了多少哇!
    仔细考虑一下,秦昭昭如实直言:“乔穆,我知道你很爱你外婆,你想让她的晚年有亲人陪在身边悉心照应,所以不肯让你舅舅送她去养老院,赌气之下自己把她接过来照顾。这件事,从感性角度来说你做得很好,重情重义。但如果纯粹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你是做得不太理智。因为你还是个学生,带着外婆一起生活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好好照顾她,而请保姆又是那么麻烦的事。凌明敏这一点没有说错,你还不具备照顾外婆的能力。或许,你考虑一下她的建议,把外婆送回舅舅那去吧。”
    乔穆的眼眶蓦地红了:“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很不理智,但是理智是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理智就是冷酷的粉饰词。当初我妈妈躺在重症监护室等着钱救命,舅舅却犹豫着不去交钱。因为他既怕人财两空,也怕救过来还得背着照顾瘫痪姐姐的包袱,所以他觉得放弃治疗是一了百了的办法。这——就是所谓的理智。我不愿意也这么理智地对待我外婆,这太残酷了!人老了,病了,瘫了,就被嫌弃了,就没有儿孙愿意管了,这实在太残酷了!把外婆往养老院送,好的养老院我们送不起,不好的送过去有意义吗?我宁可把外婆留在身边,请个保姆来帮忙照顾,至少我每天放学回来外婆看见我会很开心地笑。我相信我舅舅舅妈将来老了也不愿意婷婷送他们去养老院,而是更希望她请个保姆把他们留在家里照顾,至少一家人还是可以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秦昭昭沉默了,乔穆的话有他的道理。所谓理智,大都是从利已的角度出发,凡事先为自己考虑。有时理智一词,的确可以与残酷划等号。
    15
    从乔穆家出来后,秦昭昭直接去找了他的舅舅穆松。她知道,让乔穆把外婆送回舅舅那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穆松肯主动来接呢?
    穆松正好在家,秦昭昭大致把乔穆的现状说上一遍后,斟词酌句地流露出希望他能把外婆接回家的意思。他听了后还未表态,舅妈先在一旁不冷不热道:“是不是乔穆让你来的?当初他非要逞强把他外婆接走,还说什么以后再没有舅舅了。现在知道伺候老太太不容易,想把她送回来却又没脸送,就让你来替他出面是吧?”
    她急忙解释:“不是的,乔穆没有让我来,是我自己冒昧跑来的。”
    舅妈似笑非笑:“你可真够热心的。”
    秦昭昭看定穆松,满眼恳求:“乔穆真的还不具备照顾他外婆的能力,他又要上学又要练琴又要打工又要照顾外婆,他不是铁打的,这样硬撑下去对他没有好处。我和凌明敏都劝过他把外婆送回来,但他很倔犟,我们怎么劝都不肯听。穆叔叔,您就乔穆一个外甥,请您看在他妈妈的面上,别把他的气话当真。他怎么可能不认您这个舅舅呢?不过是一时怄气罢了。”
    穆松叹口气:“好了,你别说了,明天我就去把姆妈接回来。原本我也没打算真丢给他不管,我这个儿子还在,哪能把老母亲扔给还在上学的外孙负责。只是乔穆那天说话实在太可气,就由着他接走,他要逞强就让他吃吃苦头。”
    舅妈也道:“秦昭昭,今天就算你不来,我们也打算这几天去接姆妈了,不可能真把她长期丢给乔穆一个人照顾。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人接回来后,我们还是要联系合适的养老院送她去。这一点上你也帮我们去劝劝乔穆理智接受。不是我们做子女的没良心不管她,我觉得送养老院也是对老人负责任的体现啊!起码我们没把她扔在大街上不管不顾是吧?”
    秦昭昭为难了,如果乔穆肯同意送外婆去养老院,当初就不会负气从舅舅家接走她。这件事上他们双方各执已见,很难说谁对谁错,只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没有谁是坏人,但事态却偏偏弄得这么僵,关系也弄得那么坏。
    “其实这件事情,我和凌明敏都说过乔穆做得不够理智。但是他说外婆辛苦了半辈子,现在老了病了瘫了,却没有亲人愿意照顾,想往养老院一送了事。他觉得这么样的理智太残酷了!穆叔叔,请您试着理解一下乔穆的心情好吗?乔穆是一个很重情的人,他无论如何不愿把外婆送去养老院,他希望她的晚年有亲人陪在身边照顾。如果你们实在没空照顾外婆,不如用送养老院的钱请个保姆回家帮忙照应。这样一家人就不用再闹矛盾了,岂不两全其美?”
    舅妈想也不想地否决:“保姆不是那么好请的。照顾病人的活根本没人愿意干,三天两头换保姆的话更是烦人。养老院自有专门的护工负责管这些,岂不省心得多。你劝乔穆不要那么死心眼,送他外婆去养老院又不是送去火坑,他就别再固执己见了。”
    保姆的问题上秦昭昭反驳不了,的确如此,乔穆这几个月已经被走马灯似的保姆折腾得不行。
    这一趟,秦昭昭无功而返。
    送外婆去养老院一事乔穆依然跟他舅舅舅妈达不成统一意见,他断然拒绝了他们找上门来要接走外婆的提议:“我说过外婆我会照顾,不用你们操心。”
    穆松黑着一张脸:“好,你就任□,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秦昭昭也担心乔穆这样硬撑不好。含蓄地劝过他一回,他却让她看一份报纸,上面有篇报道介绍了一个大学生带着高位截瘫的父亲上大学的感人事迹。
    “人家做得到,我也做得到。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保姆我就自己照顾外婆。反正房子离学校近,上课练琴之余,我可以回家做饭给她吃。”
    这话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不容易。秦昭昭深知乔穆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尤其是生活的苦,以前的他被父母照顾得太好。一个从没吃过苦的人,现在却倔强地非要带着病瘫的外婆过日子。除了上学打工还要事无巨细地照顾老人,整个人眼看着瘦下去,她真怕长此以往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结果还没等到长此以往,没过几天乔穆就病倒了。
    那天白天他还像往常一样在学校正常上课,晚上却出现了高烧,呕吐等症状。他特别难受,就打电话给了凌明敏。
    凌明敏负气搬回宿舍后,乔穆陆续给她打了几次电话,也抽空去找了她。他希望她能理解他,她也希望他能理解她,在两个人的彼此理解都不够到位前,凌明敏还不愿意搬回去。乔穆也不勉强:“明敏,你现在还在生气,过几天等你气消了我再来找你。”
    凌明敏接了乔穆的电话后,马上跑回来照顾他,整整一夜过去后还是高烧持续不退。天一亮她就送他去医院检查,结果被确诊为急性肾炎。医生说可能是因为他最近过度疲劳加上压力太大而引发的急性肾炎,至少需要住院治疗一周才能恢复健康。
    凌明敏打电话告诉穆松乔穆生病住院的事,他马上赶来了医院。得知外甥是累病的,他看着被单上那张昏迷中格外苍白消瘦的脸什么也没说,闷闷地抽完一支烟才开口:“告诉乔穆,姆妈我接回家去照顾了,不会再送养老院,让他好好养病。”
    乔穆弄成这个样子,穆松于情于理都不能再任由外甥继续逞强下去了。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若真有个什么好歹,他实在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姐姐穆兰。
    凌明敏眼睛瞬间晶亮。
    秦昭昭拨通乔穆的手机时,是想告诉他今天下午她没课,打算过来他家帮忙照看外婆。让他中午等她来了再走,免得她进不了门。没想到却是凌明敏接的电话,她很客气地告诉她因为乔穆生病了,他舅舅已经把他外婆接走了,不用麻烦她过来帮忙了。
    她大吃一惊:“乔穆病了,什么病了,严重吗?”
    “急性肾炎,没什么事,医生说住院治疗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虽然凌明敏说得轻描淡写,但秦昭昭听得心惊肉跳。在她的概念中,凡是要住院治疗的病都属于大病。她不放心,挂了电话后就奔医院去了。她去的时候乔穆还没醒,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却均匀,这些天他的日子像在打战,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熟了。
    凌明敏客客气气地招呼她坐,又要剥桔子给她吃,礼貌周全无可挑剔,但她却能察觉出她藏在客气礼貌下的冷淡生疏。略坐片刻,她就知趣地告辞了。她很明白,乔穆的病房有凌明敏就足够了,她的存在是多余的。
    谭晓燕打电话到宿舍找秦昭昭时,接起电话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就知道好朋友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对她说。如果只是普通的聊天她会给她发短信。
    自从秦昭昭有了手机后,没多久谭晓燕也买了一部波导手机。她们平常的联系就改为互发短信了。打电话聊天一般不用手机,因为通话费可比座机要贵多了。
    果然,谭晓燕在电话里告诉秦昭昭,她的老板曾先生对她有意思了,暗示她跟他。
    曾先生的情况秦昭昭以前听她说过,当下头就摇成了拔浪鼓:“晓燕,他都四十多岁了,比你大好多,而且又有老婆孩子。千万不能答应。”
    谭晓燕当然也不想跟曾先生。她才刚满二十岁,青春少年样样红,怎会甘意就把下半生轻易托出去,还是托给一个不惑之年的中年人。她理想中的爱人从来都是年轻矫健的男孩子,大把青春、无限活力的那种类型。
    但是该如何拒绝曾先生呢?他是她的老板,她能以中专学历进公司当文员都是因为他的破格录用。如果拒绝了他,他一生气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