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意见。
她一个贫穷自由的摄影师,抱着一架昂贵的哈苏h3d ii-39ms,拍摄的不是非洲部落,不是高原驼群,不是战争霍乱,而是盛世继承人挥杆击球的姿势。
闵浩忠也一身运动装,戴了一只又厚又大的手套,静默的站立。
当她低头调整焦圈再次抬头起来的时候,濯玚满头大汗、一张特写的脸,红红的,像烧了一团火,突然出现在相机显示器上。
蝶语被吓到,低低叫了声,往后一跳。
濯玚跪在她面前。草地上不知何时涌出了小提琴手,也不知何时开始了音乐。太阳下,被炙烤的,还有一枚戒指。一颗大大的钻,像一个光彩夺目的讽刺。
蝶语往后退,咬着唇,瞥了一眼闵浩忠。然后嗤笑起来。
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俯身,放在濯玚脚边。
“傻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有些玩笑不能开的。”
她起身,往运动场出口走。经过闵浩忠的时候,冷冷的,“真是搞笑。”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非常快。非常准。
蝶语意料之外的绊了一跤,摔到他怀里。
她挣扎站定后,仰头对他冷冽一笑,“1489757,这也是你教他的?”笑容冷,却也妩媚之极。带着嘲弄。
闵浩忠淡淡的看着她,然后迅速放开,“我不知道这件事。”
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
濯玚提着棒球棍站在他们面前。表情并不好。
蝶语缩了缩。
“濯玚。”
“你们在干吗?”濯玚的口气竟然也很冷。
“啊,”闵浩忠微微笑着,“周小姐差点摔倒,我扶了她一下。”
蝶语看着闵浩忠的表情,她有些诧异。
濯玚的表情缓和起来,笑笑,带一点腼腆,把戒指往前一送,一副不再收回来的架势,“是给你的。礼物。”
蝶语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说的是,“给你的”。而不是,“嫁给我”。是她会错意?可是,乐队和跪地的姿势……
“呵呵。”她干干的笑起来,不肯去接,“我又不过生日,要什么礼物啊?呵呵,竟然还搞个乐队,那么夸张。”
濯玚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电视里都是这么送礼物的。”
“傻瓜,那是在……”她把“求婚”两个字咽下去,抿起嘴巴笑笑,“看你满头大汗的,去冲凉吧。”
濯玚丢掉棒球棍,抓过她的手,把盒子放进她手里。表情很认真,“反正是给你的。”
说完就走。
蝶语站在那里。半日无语。
摇摇头,“濯玚这小子,我怎么越看越不明白。”
闵浩忠笑了一声,“我也不明白。”
蝶语回头瞪他一眼,忽然了悟,“濯玚可以不必负刑事责任的吧?”
闵浩忠笑,点一下头。
蝶语皱起眉头,“这么说万一他不开心,暴打我一顿,我也就白挨了?”
闵浩忠又点头,“是这样没错。”
蝶语低头看看濯玚扔在地上那根粗粗的棒球棍,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了一眼手里宝蓝色的小盒子,表情有点绝望,“我真有点受不了了,律师。”她说。
闵浩忠低头看着她,神情温柔。
********** **********
蝶语和闵浩忠都冲凉、换衣服,吹干了头发清清爽爽的走出来。
濯玚换了衣服,像一只小狗一样坐在休息区的遮阳伞下,蜷缩在一张大大的藤椅里。安静,并且神情忧郁。
头发湿湿的,滴着水。
蝶语怔了一下。不过还是很自然的走过去,轻轻扯下搭在他脖子上的毛巾,然后覆盖他黑黑的脑袋,轻轻揉擦。
濯玚很安静的任由她擦。却不说话,也不看她。某一个瞬间她还以为他会像孩子一样仰起脸来笑。
“濯玚。”蝶语的声音有点发干,神情有点恍惚,“这个戒指……”
濯玚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冥思措辞的蝶语吓了一跳,“闵律师,我要回家了!”他大声说。
行驶中的雪佛莱,轮胎轻轻擦地的声音。
一车无语。
蝶语和濯玚坐在后面。气氛压抑的令人不舒服。
她手里攥着宝蓝色的小盒子,攥出了一手心的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无法跟濯玚自在的开玩笑。
用眼角稍稍瞄一下。他侧脸的弧度很优雅,很——忧伤。他的两只手攥成了拳,放在腿上。
他也许。真的如医生所说。不愿意。在她面前。发火吗。
蝶语的思维断断续续。
视线所及的那条路渐渐熟悉起来。
“啊,在前面,把我放下就行了。”蝶语对司机喊。
视线与闵浩忠在车前镜中相遇。蝶语很快撇开。
没有人回答。
司机一路开下去。
蝶语看着濯玚。他维持着姿势,安静的让她渐渐害怕。闵浩忠的眼神里转瞬即逝的担忧。蝶语毕竟没有真正见过濯玚发火的样子。心有戚戚焉。
察言观色是她渐渐学会的本领,披着狼皮的羔羊,混迹于不属于她的阶层。可是骨子里的烈性又让她不喜欢这种怯懦和逢迎。
尤其是对于濯玚,凭什么呢,她既没有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又不欠他什么,干什么这么噤若寒蝉。
“停车。”她对司机喊。
司机犹豫的视线在镜子里飘移。
蝶语也烦躁起来,“我说停车啊!”
濯玚的手攥的更紧。蝶语瞥了一眼,“我要回家去。我要回自己的家。”口气很硬,声音却渐渐小了。
“她说停车,你没听到啊!”濯玚忽然对司机大喊。几偌咆哮。蝶语吓得缩成一团。
车子倏然停下。迅疾无声。蝶语便向前撞出去,额头撞到前座椅背上,疼的眼泪流出来,却没敢作声。转身去拉车门,咚咚的拉不开,她又难堪又急躁。
濯玚的脸色异常沉默。他侧身,伸过一只手臂,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蝶语跳了出去,头也没回的跑走了。转过一座建筑的拐角,连影子也看不见。
濯玚的眼睛布满红红血丝,他哽咽了一声,却把眼泪逼了回去。
闵浩忠回头看看,没说什么,平静的一张脸。
那个宝蓝色的小盒子被扔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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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常打电话过来。蝶语看一眼名字,不去接。有时候,心里异常不舒服,便拔掉电板。
内心焦躁而且矛盾。有时候,脑海里也会浮现濯玚委屈而发红的眼眶。
她摇摇头。阻止自己内疚下去。
为什么要内疚呢?她只是选择不接那些不喜欢接的电话。她有这样的权利。
可是依旧无法开心起来。
毕竟,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不正常的。
事情变成这样子很好笑也很奇怪。
虽然濯玚没有说出什么求婚的话。可是那枚戒指却让蝶语胆战心惊。
麻木太久了。经不起刺激。
事态的发展有些脱轨。呵呵。她对着镜子笑笑:周蝶语,你曾经多么渴望披上婚纱,拥有一个家。现在却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你就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活着吧,别再祸害了。
濯玚那样的角色,即使不是个傻子,你也绝对沾惹不起的。
手机响。这次不是来电,而是短信。
宫发臣。
周蝶语便乱了。
化妆。换衣服。一套又一套。试鞋子,一双又一双。
觉得一切就绪。然后坐在镜子前面,看着可笑的自己。
知道吗,周蝶语,你看上去就像个被点了花名册的妓女。你要去干嘛?真是好笑。
她对着自己笑。笑出了声。起身,走去洗手间,站在花洒下面,打开热水。
半个小时后,蝶语在小吃街看到宫发臣。难得的穿了一身阿迪达斯的白色休闲装。侧身替她推开车门,笑笑,白牙森森,“和财政部长打高尔夫球回来。”
蝶语上了车。
宫发臣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又笑笑。往后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蝶语坐的很直。淡淡看着窗外渐起的暮色。
小吃街正热烘烘的开档。拉家当、准备材料。三三两两的人群已经往这边走。蝶语垂了垂眼睛,睫毛覆盖下的一点阴影,幽幽的一片雾气。
“我结婚你没来。”宫发臣忽然笑笑说。
蝶语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怔怔的没有说话。
“本来还特意为你准备了警卫人员,整整一个排呢。”宫发臣大笑起来。
蝶语只觉得心酸。却骂不出一句。
“最近怎么不往外跑了?”
“呃,有点事。”蝶语淡淡回答。觉得自己很烦,有点心不在焉。
“什么事?”宫发臣接着问。
蝶语终于无法忍受,“关你什么事!”
宫发臣撇撇嘴巴,“听说你最近跟盛世的傻瓜少爷走的很近。”
蝶语偏头,冷冷看着他。
“蝶语你长大了,但是不要做些奇怪的事。你知道,我又结婚了。政治无儿戏。传出一些不好的事,我不是白忙一场?”
“那你跑来这里干嘛!”忍无可忍。
宫发臣笑笑,视线扫过车外这一片熙攘。
“来看看你不行?”
蝶语嗤笑,“算了吧,宫总。我认识你也五六年了。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宫发臣也笑,“五六年吗,蝶语,怎么记得这么不清楚?应该是五年零七个月。”
“宫发臣,你有完没完!”蝶语一双眼睛发红。
他终于安静。笑容渐渐淡下来。
又是一车沉默。过往岁月如烟,但想想都是不堪回首。
蝶语素净着一张脸。如何干净,也回不去纯真的十九岁。
你怎么敢跑下来?
她嗤笑自己,然后拉开车门,“宫总,所有我欠你的,都用爱来报答过了。以后也不敢有任何纠缠。我们算两清。放心吧,我不会给你的仕途大道添任何麻烦,你就好好走吧。”
嗤笑之后,是淡淡微笑。
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她就把纯正的自己和纯真的爱献给了这个男人。他不想要。她还是贪婪的给。至今未能清醒。
只是海生放逐了她。她怎么敢罔顾一个游荡的灵魂?
下车。
手腕被抓住。凄厉的回头,“宫发臣,你到底要干嘛?”
“为什么没来?”
“我为什么要去!你结婚我凭什么去!”冷笑,“你以为我会一直那么傻?宫发臣你太骄傲了!”
太骄傲了。
像一个雷击的回音,弹到车顶,嘭一声,震得车身颤动。
蝶语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怒气直达九霄。嘭!又一声。
两个人惊恐的望出去。
濯玚站在那里,眼睛红的要烧起火来,他提着一根棒球棍,狠狠的抡下来。他的力气那么大,整个车身都在摇晃。
蝶语看着他那张充满怒气的脸,吓得说不出话来。
“出来!出来!”濯玚大喊。
蝶语咬住唇,嘤咛一声,推开车门,出来,战战兢兢,“濯玚……”
濯玚一棍抡下来,她吓得闭上眼睛。
脑浆迸裂。粉身碎骨。血肉模糊。挫骨扬灰。
蝶语两腿一软。
那一棍落在她身后的车门上。车窗玻璃哗啦一声。
宫发臣跳出车子。也微微有些惊慌。
濯玚并不看他,只是一棍一棍的往下抡。他的手划破了,血顺着手臂往下流,可是他却好像疯了,歇斯底里的挥动棒球棍。
蝶语不敢看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