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朦胧的泪光之中,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原本灼灼跳动的光芒在渐渐的变冷,突然就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脑中,心中汹涌澎湃起来,越来越猛烈,势不可挡,好似一团在阳光下即将消散的雾气,她只是想抓住一点,留住一点,不管这是不是徒劳。
    冲动之下,她飞快地伸出手反握住他的手腕,强忍着哭意,隔着泪光看着他道,“你让我想想,你让我好好想想……别逼我,先让我好好想想……”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紧紧扣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入他肉里去,可她于懵懂中隐约明白,如果不再做点什么,她会失去很多东西。
    别逼我…
    顾方泽抿了抿唇,一丝淡淡的,不知名的笑意直到眼底。这只小白眼狼,她可知,她已经将他逼得完全不像原来的自己。
    他没说话,李涟漪恐慌更甚,眼泪这下再也收不住,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那种细密的痛觉又回来了,她想混蛋顾方泽怎么这么坏,非要把她的眼泪逼出来才罢休。
    顾方泽就立在她面前,可她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几何,只能紧紧拽着他的手腕,手心濡湿滑腻,抓不稳,她就拽他的衣袖。
    自从苏唯一真正离开以后,她从未如此狼狈不堪。
    过了半晌,只见顾方泽垂下眼睫,笑了笑,低低的,“李涟漪,也就你有本事,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吻冰凉冰凉的落在她额上,眼角,唇边,吻去她大粒大粒的泪珠,却没有过多停留,浅尝辄止,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就离开了。
    最后他说,“好,我答应你…你别哭了。”
    时间一晃,几天就过去了。
    以工作狂着称的顾总顾大少爷,就这么在李家混吃混喝了好几天。
    日子平静得似乎那天早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顾方泽果然说到做到,完全无事人一样,连看向她的目光也一如从前,淡淡的,温温的,像杯波澜不惊的白开水。
    相处的方式也没变。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张被子,却颇有默契地隔着一定距离。
    而有一天,她从沉沉睡梦中清醒,睁开眼惊悚的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他怀里!
    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一条腿还不雅地架在他的腰上,目光游移而上,对上一双清醒漆黑的眼,然后,傻了。
    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后,李家大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很快就被奇怪的唔唔声取代,渐渐恢复了安静。
    别误会,没发生啥ooxx的和谐事件,她只是被某人捂住了嘴巴而已。
    “明明是你主动投怀送抱要对我霸王硬上弓,我还没怎么样,你喊个什么劲?”他皱眉,低声斥道。
    “ ……”那个早上,李涟漪有了个新绰号:红烧基围虾。
    欧琳越来越适应在李家生活的日子。其实这孩子当真聪明灵精!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人长得好,又总乖乖的,跟小白免似的,很快就博得宋轻蝶的欢心,偶尔李涟漪也能在她母亲脸上看到一抹久违了的,淡淡的快活。
    李家上上下下管家仆人的心也让这丫头给拴住了——说起来也简单,凭着不咋地的跛脚中文,清澈大眼乌溜溜的转,俏生生一口一个大叔大婶,阿姨伯伯,哥哥姐姐,简直甜到人心里去。
    连原本连欧琳的到来都显得有些漠不关心的李腾飞,在见到她时也会将脸色放柔。
    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李涟漪心想,然后,心情就像室外逐渐放晴的天空,好起来。
    d城现在也算得上是中国的一发达城市,虽然开发得晚,但财富累积的速度曾一度被国内外媒体惊叹为奇迹。尤其是近几年,d城如雨后春笋冒出的新贵不在少数,且正在渐渐取代那些老牌企业财团,成为d城主要的经济推动力量。
    众所皆知,自然资源匮乏,经济基础差的d城如今的支柱产业是房地产开发。房地产市场飞速发展所产生的巨额暴利让房地产商们赚得盆砵满满,腰包鼓鼓——当然,高收益的同时也意味着高风险,一夜之间暴富跻身福克斯财富排行榜与数日之内企业由繁荣走向破产股价跌停板的比率几乎相持平。优胜劣汰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为了维持生存,d城众多房地产公司竞争激烈之程度,也是其他城市无法比拟的。
    “炎阳地产”也是d城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本来就是世家大族,家族代代经商,积累的财富与名望皆为人望尘莫及,后将主要资金转移到地产行业后,很快就踏入业界一流行列,与“腾飞”并称d城经济巨塔。
    “炎阳地产”目前的当权者是单远谋,人如其名,是个极有经商头脑的精明商人,传统家族企业性质的单家在改革开放三十几年,不但没有被市场经济和不断涌进的外国资本挤垮,反倒依靠其带来的国际资源与善用政府的鼓励性政策,迅速转型为股份制公司,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股票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股票上市当天就创下纳斯达克十年未曾有过的交易记录,国际影响力直线攀升,“炎阳”也很快将公司总部搬到美国扭约,转移战略目标,成为中国国际派地产公司的领头人。就这点来说,单远谋功不可没。
    为庆祝六十大寿,前段日子单远谋回国,并向d城及临市的各大知名财团企业的在位者、政府官员等具有影响力的大人物发出邀请函,以期莅临其寿宴,并告知有重要事务要宣布。此消息一经发出,迅速掀起了轩然大波,媒体新闻竞相报道,人人以能拿到宴会邀请函为荣耀。
    作为“腾飞”企业的老总,d城的首富,李腾飞自是收到了由单远谋亲笔所写的邀请函,单家掌权者在函中诚挚邀请他与他的家人参加他的六十寿宴。
    “方泽,你看,这……”
    李涟漪醒来时,身边已是空荡荡,没人烦她,她就乐在床上多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下床洗漱,换衣。
    下楼就听见她的父亲与她的丈夫交谈的声音。
    不由稍停了脚步。
    “爸,“炎阳”虽实力雄厚,但工作中心不在大陆,暂时无法对“腾飞”构成威胁,依“炎阳”现在的动向,我认为,单远谋重新回到中国市场的可能性并不大…”好听清澈的嗓音略略沉吟,“与“腾飞”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单远谋不是傻子,既然不想与您为敌,那么,”含笑,下结论,“自然是想与您结为同盟。”
    李腾飞稍作思考,亦觉得有道理,颔首,“你说得对,“腾飞”现在虽没有计划全面进军国际市场,但多一个盟友,总要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些。你认为呢?”
    “爸的意思是,应邀参加单远谋的寿宴?”顾方泽淡淡问道。
    李腾飞笑得有些不自然,僵硬地说,“不,我只是认为赴宴或许会比较好些……”
    顾方泽却温和笑笑,“爸既然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话音落下,眼角余光就见李涟漪已经下楼来,黑眸闪过一道诧异,转瞬就站起身,迎着她道,“怎么下来了?你睡得晚,该好好补觉才是。”明明是皱着眉头说的,可李涟漪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一层薄薄的笑意,怔了下,才恍然知道他的意思,再瞅了眼李腾飞,正清咳了声,神情掩饰般的,“有孩子了,还是小心点为妙。”
    昨晚不小心擦枪走火的场景不受控制地一幕幕从脑海中飞快掠过。
    顿时面红耳赤。
    不要脸的混蛋!
    暗自翻白眼,冷却脸上火辣辣的温度,她当作完全没听到,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心中隐隐有些疑惑,为什么父亲做决定还得经过顾方泽的同意?
    顾方泽淡淡地笑了笑,一双眼漆黑发亮,看着她目光清湛,“后天有一场宴会,我可否请你做我的女伴?”
    周五晚,“炎阳地产”老总单远谋的生日晚宴上,京城赫赫有名的正黄八旗子弟顾方泽,“盛世”集团总裁顾总偕同妻子李涟漪的出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倒也不是说有多尊贵多高高在上,只是实在是稀罕!只要身处d城上流社会的人大多知道,自四年多前,本城首富李腾飞的掌上明珠李涟漪嫁到顾家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没事找事,无聊时聚一块儿闲磕牙谈八卦,向来是上流社会不少纨绔子弟与贵妇小姐们的共同爱好。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年前李家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压下去了,多少有人知道些内幕。这圈子就那么大,传来传去,以讹传讹,于是就成了无聊人士的饭后谈资。
    今日李家大小姐的出席,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关于李涟漪“作风不良品行不正,为其父李腾飞所恶,嫁入显赫的顾家后,丈夫顾方泽花心风流,家中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 的传言不攻自破。
    瞧瞧,人家哪里“作风不良品行不正”了?那言行,那举止,那嘴角恰到好处的微笑,那气质,明明就是名门闺秀的主!即使怀有几个月的身孕,腹部凸出了些许,但身着希腊式高腰白纱裙不施粉黛的她站在英俊漂亮,矜贵优雅的丈夫身边,倒没被盖掉半分风采,清丽脱俗仿若百合。
    而说到她的丈夫——哪花心了?妻子有身孕,于是人家少爷从下车伊始,一直到进入宴会大厅,从头至尾都是小心翼翼地护着的,看似不露痕迹,但那专注的视线却瞒不过大伙儿雪亮的眼睛,不像是假的嘛!而那披在香肩上西装外套,简直就是顾少爷心疼老婆,担心老婆玉体着凉的明证。
    夫妻两人靠得很近,时不时地还贴着对方说着悄悄话,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浓情蜜意着实羡煞旁人,嫉红了一干贵妇小姐的眼。
    而此时众人眼中的“名门闺秀”李涟漪,正面带淡淡的微笑走向此次宴会的主办人单远谋,一边压低了声音,磨着牙用仅有自己和身边的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我爸收的邀请函,你拖着我来掺和干什么?”她完全是被骗着来的。
    那日早餐,她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他,原因无他,这几年不在d城,联系也断了,以前认识的人现在大多都疏远了,若是见了面,无话可说反倒尴尬。
    再说以前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做事不留情面,想来得罪的人不少,她虽然没有回来,但也猜得到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肯定传得很难听——  一想到这个,更是兴致缺缺,谁愿意吃饱了撑的,主动凑上去让人冷嘲热讽打击报复啊?
    深冬时节,天色晚得早,所以还没吃晚饭呢,顾方泽就以散步为由,将她拖出家门。面对她的质疑,这厮慢悠悠地说,“d城这几年变化很大,咱俩都不熟,太晚了怕找不到回来的路。”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道,“那就不去散步了。”
    义正言辞,“不行,孕妇必须坚持每天适量的运动,对身体才有好处,还是说,”挑眉,淡淡一笑,“你想用其他的运动来代替?”
    “…… ”接着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拉出门,紧接着很快被塞入一辆轿车,风驰电掣还没几分钟就到了家造型馆,没化妆随手拿了件服装就让她换上,再然后又是疾风骤雨,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驶向单家别馆的路上了。
    对此,明显就是预谋已久的某人的解释同样是压低了嗓音,学她,“怎么,女婿代表岳父大人参加不合情理?”一手环住她的腰,面无愧色,表情一派淡然随意,“人常说总呆在家里就容易胡思乱想,我这不是怕你闷么?
    咱不散步了,改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