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他念的是什么,都没有理会。他高声叫道:“公子留步!”追过去想追上胤礽,这个举动倒让侍卫们有些紧张起来,远远地就把他拦开了。
    胤礽进入门内,却是一条布置雅洁的走廊,直接通到二楼位置最好、却从不对外开放的一间包厢。包厢里陈设极雅致,条陈几案,高床软榻,案上陈着糕点鲜果,案边供了一大瓶开的正精神的红梅,红彤彤的炭盆熏的室内暖洋洋,似乎在随时等人进来,屋角金兽炉里新燃上的袅袅的龙涎香,嗅之令人筋酥骨软。
    菱菱一进这个地方就十分高兴地扑到了案前拿了一个果子,胤礽解下披风,歪在榻上。
    这个包厢正对着一楼戏池的方向开着一扇大大的窗户,窗扇上糊着一层轻薄如雾的白纱,那白纱十分奇特,从包厢里面隔着纱能清楚地看清外面,从外面却看不清里面。菱菱拿了果子便隔着纱窗向外看,戏池里一个眉心一点朱砂痣的美丽旦角且歌且舞,风华绝代。
    林方上前为菱菱解披风,边笑道:“韩老板的唱功愈发出神入化了。”
    胤礽听着犹如近在耳边、字字清晰,柔漫婉丽的唱腔,嗯了一声。
    小旦一个折子唱完,本来一个过场,就该唱下一个折子,不知为何却没有再上场,锣鼓铿锵,换了一个角儿上去。看戏的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旦却妆也没卸,出现在了胤礽的包厢里。
    小旦欣喜若狂,行礼下拜:“皇上、公主……”
    这小旦却是韩相思,他也是长春戏园的老板,这个雅阁其实就是特地为胤礽所建,位置最好又巧妙地设计的非常隐蔽,从外面没人特意指出看根本注意不到。只是建成到现在已有七八年,胤礽来过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因此他这次的意外到来让韩相思非常惊喜。
    胤礽侧过头来,叫他免礼,菱菱看着他一身彩衣,长长的水袖,拿着果子走回胤礽身边,靠在父亲身上饶有兴致地歪头看着他。
    胤礽叫他卸了妆再来说话,菱菱看着他出去,跟到门口探头探脑,样子十分好奇,胤礽了解她的心思,向来并不拘着她,道:“你出去玩吧,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菱菱欢呼一声,道:“谢皇阿玛!”高兴地跑了出去。自有扮成普通随从的随行侍卫跟上去保护。
    韩相思很快就卸了妆换上正常衣服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皇上,去年皇上让张大总管施过援手的江蓠在门外,想给皇上磕个头。”
    胤礽的到来很隐秘,长春戏园内没几个人知道,照料那条走廊和这间包厢的都是韩相思最信得过的人,但他一折戏下台,照料包厢的人悄悄告知他胤礽来了时却被自从被他所救、就到了他的长春班搭台的江蓠听见了,江蓠想来磕个头,态度恳切,这也是礼数,他也不好拒绝,只好禀告胤礽。
    胤礽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门外走进一个淡红衣衫的十六七岁少年,跪地磕下头去:“小人江蓠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博爱万民,援手之德,小人铭感五内!”声音略带变声期少年的微微暗哑,却清悦铿锵,低徊磁性,动听至极。
    胤礽道:“免礼。”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去,目光却凝住了,轻声道,“你抬起头来。”
    俊秀的少年慢慢抬头,先看到了一双眼睛。那眼睛眼尾狭长,微微地挑上去,天生的尊贵,似乎生来便合高傲睥睨;而后是那张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呵,线条精致到秾艳,几乎毫无瑕疵,左颊上一道细细的疤痕,丝毫没有破坏这张脸的完美,反而增添了一分难言的男性刚硬与魅惑。
    少年不能抑制地失神,直到相思用力咳嗽了一声,才惊惶地又垂下头去,不知道是因为这人的身份,还是那容貌。
    不,不像……
    胤礽极其失望。
    除了这俯身的姿态与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
    过了许久,胤礽方说道:“你起来吧。”
    江蓠站起身来,垂着头不敢再抬起来,有些神思不属,不知是不是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瞥。胤礽道:“你多大了?”
    江蓠低声道:“小人今年十七岁。”
    “也是十七岁吗……”胤礽喃喃自语。
    为什么两个相貌截然不同的人身形姿态会这么相似?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楼头马上初相遇时,十七岁的少年探花郎穿越重重光阴,翩然重至。
    相思察觉出气氛有些异常,有些不安地唤道:“皇上……”这一声轻唤蓦然唤回了胤礽的心神,他闭了闭眼睛,靠回塌上,不再看江蓠,道:“你是哪里人?”
    江蓠道:“小人安徽青阳县人。”
    “哦,不是浙江秀水么。”胤礽的淡淡的语调里什么也听不出来,“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小人’,你同相思一样称呼就是。”
    江蓠进来这会儿还没怎么听到相思说话,相思笑道:“皇上是最厌人自轻自贱的,私下里你同我一样称‘我’就是。”
    江蓠有些惊讶地道:“小人不敢。”
    沈廷文向来即便是在他这个太子跟前也是最大胆的,那声自称的“微臣”总是带了三分调谑的味道。
    胤礽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相似又如何,终归不是他。
    挥手示意相思让江蓠下去,江蓠忽然抬起头,道:“皇上上次援手之德,于皇上或者只是随手如救一只蝼蚁,于小人却是恩同再造,小人必有一日报答皇上大恩,即便是今生不能,来世也必当结草衔环、粉身碎骨。”
    胤礽漠然说道:“你不必报答我,如果不是相思进宫求我,便是我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特地伸手去管的,他为救你不惜得罪康亲王,你若要报答报答他就是。”
    他说的是实话,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为了种种原因,他的底线在一步一步的退,不知最终会退到哪里去。路遥已经消失,不知道胤礽还能存在多久。或者到了最后只会剩下一个皇帝。
    江蓠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年份忘代换了,好大一个错误,多谢细心的童鞋指正,我已经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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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那个是乌龙,是往存稿箱里放的点错按钮了,更新在这里
    另:江蓠童鞋仍旧是酱油,jq仍然在后面,介……也算个开头吧??
    花开花落年年
    相思连忙打圆场,打发他出去,他如受大辱,咬着嘴唇跪了安,退到门口就转身向外跑去,一不留神和正要从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匆匆行礼道歉一声,低着头飞快走了。
    被撞的人是雍郡王胤禛,胤禛回头看,感觉江蓠的背影莫名地有些熟悉,不由蹙起了眉头。
    胤礽有些意外胤禛找到这里来:“四弟,你怎么来了?”
    胤禛回过头来,走进包厢行了一礼,走近胤礽,有些紧张又有些无奈地轻声说:“皇阿玛又出京去了,带着三哥、六弟、七弟和九弟。”
    “什么?!”胤礽一下子站了起来。
    从康熙在城门下先一步离开到现在,还不到三个时辰!
    胤禛十分无奈:“皇阿玛回畅春园换了身衣服,连郡王府都没让三哥回,就带着他们走了。”
    胤礽急忙起身,带人追向康熙走的方向,但是一直追到天黑也没有追上,只得无奈而返。
    康熙这次一出京就是两年半,连自己与太皇太后的生日都没回去,他带着三、六、七、九子变装远远跟随着恪靖送嫁的队伍到了喀尔喀,在那里逗留了一个多月,直到恪靖安顿下来,才悄悄离开,之后又去了巴林部看望二公主荣宪。
    荣宪是他诸多女儿中最钟爱的一个,这次他没有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而是与女儿重聚了很久,方才离开。他照旧伪装成中原一带的大客商,带了丝绸、茶叶、瓷器、钟表等等精致地极受蒙古王公欢迎的奢侈品一路走一路贩卖,这已经不是头一遭,丝毫破绽也没露,而且也居然小有盈余。到了公主府以大商人的名义去见荣宪,给了荣宪一个大大的惊喜,在巴林部逗留了两个多月,却除了荣宪与额驸乌尔衮,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离开巴林部之后,他开始带着儿子们像真正商人那样跟随着商机走,带着从蒙古换到的货品去往最能卖到好价钱的地方,随着商机奔走,一走就是将近两年,只在第二年年底的时候把三子和六子先遣了回去。
    遣三子胤祉回去,是因为他有妻儿,夫妻父子分开太久毕竟不好,胤祚则是因为婚期将近,该回去准备了。不料胤祚回了京,却对胤礽表示他不想大婚了。
    胤礽本来从来没有和幼弟分开这么久过,这次两年不见见他回来后好像长大了许多,却仍然不失纯真,极是欢喜,听他这么说很是不解。
    “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未尝不是好事,他无论看上了哪个姑娘,只要那姑娘不差,胤礽都愿意帮他娶来,至于宁微那里,想别的方法好好补偿一下就是。
    胤祚支支吾吾,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咬死不愿意大婚,央求胤礽取消了他的婚事。胤礽问了半天也问不出所以然来,更加上向来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幼弟在他追问的时候竟似有些伤心忧愁,十分惊奇,忙召来了胤祉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胤祉被他一问,表现的十分古怪:“六弟求二哥取消了他的婚事?他是当真的?这…… 这……”
    胤礽道:“不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胤祚求他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
    胤祉表情更加古怪,有点不敢相信觉得匪夷所思,看了胤礽一眼似乎是又怕他发怒,期期艾艾了许久,直到胤礽都皱起了眉头,才道:“二哥,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也别怪他,六弟天性单纯又没出去过,多半是被那个鸳鸯眼儿给迷惑住了,那个西洋人就是邪门儿……”
    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让胤礽更加不解,道:“鸳鸯眼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祉又支吾了片刻,方才从头说起来。
    原来他们当日离了蒙古,顺着商路到了广州,因为太上皇对出海很有兴趣,在广州待了不短的时间。胤祚在那里认识了个据说是从英吉利漂洋过海来的年轻西洋人,甚是迷恋。
    胤祉道:“二哥,你别说,那洋人虽然一只眼蓝一只眼灰,怪吓人的,但长的可真是俊,头发也跟咱们一样是黑的,也怪不得小六喜欢。”
    胤礽很是意外,但想了想仍然道:“洋人吗?要是小六真喜欢,也未尝不可。”虽然可能有些困难,阻力有点大,有点挑战皇室与朝廷、百姓的想象力,但现在他是皇帝,胤祚若真喜欢,费些劲也是能办的到。
    胤祉有些嫉妒他对胤祚的纵容,但转瞬间嫉妒就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二哥,那个夷人是男的。”
    胤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胤祉替六弟冷汗淋淋:“确实是个男的。”
    胤礽静默了片刻:“这事皇阿玛可知道?”
    胤祉道:“当然不敢让皇阿玛知道,九弟也不知,小六只对我说过,七弟可能猜到了点。”
    胤礽道:“那你们回来,那个洋人呢?”
    胤祉道:“就是那个洋人要来咱们京城,小六主动提出,皇阿玛才让他先回来的。”
    胤礽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那洋人现在在哪里?”
    胤祉道:“这个臣弟就没注意了,想来六弟是一定知道的。”
    胤礽道:“他叫什么名字?”
    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