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没了身体,什么都干不成。”
胤礽仰脸笑吟吟道:“哪有单薄,还是这个样子。皇阿玛去年离开的时候是冬天,那时候是我穿着冬衣看着显壮实。况且瘦点也没什么不好,人家不是说吗,世间两大憾事:美人迟暮,帅哥发福。儿子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了,若是真发福了岂非让人遗憾?”
他大言不惭,玄烨第一次听到“帅哥”俩字,但完全不影响理解,不由失笑:“你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照你这么说,朕清瘦些不也是好事?”胤礽夸张道:“皇阿玛怎么能一样,皇阿玛之前的仪容恰如宋玉所说的东家之子,‘减一分则太瘦,增一分则太肥’,那是雍容威严,恰到好处。瘦了虽然反而精神熠熠,忽然年轻了好几岁,可是回到后宫母妃们都不认识了,岂不大大糟糕?”玄烨笑骂道:“胡说八道!”却被他说的大大开心。
又说了几句闲话,玄烨又问道:“你方才出宫是去看望容若了?路上听说他病了,现在如何?”
胤礽收敛起笑容,露出些忧色:“师傅病的很厉害,近些天都昏昏成沉沉的……他才叫瘦的厉害,都只剩一把骨头了。”
玄烨默然。
容若那种冰雪肝肠的人,遇上这种事情,不大病一场才怪了。普通人都不见得能熬的过去。
片刻,叹了口气道:“朕今晚去看看他。”
胤礽点点头。他知道太上皇跟容若的感情。
玄烨又问:“当时的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事时他远在江南,事后又一直急着赶回来,只知道个大概。
胤礽便详细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明珠太傅赞了那婢女一句,次日觉罗夫人便挖了那婢女眸子呈给太傅,那婢女的父亲是沈氏在乌程收拢的一个江湖草莽,为女报仇潜入内宅,纳兰府二门上一个小厮与那婢女有私,里应外合放了他进去……”
玄烨听完后攒眉怒道:“这都是觉罗氏不贤苛妒惹出的祸事!女子苛妒真是致祸之本……胤礽,你后宫里可决不能有这种苛妒女子!”
胤礽虽也很讨厌觉罗氏这种嫉妒心超强的恶毒女人,但对玄烨的观点也不以为然,却还是恭谨垂首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玄烨又叹息道:“容若,怎么就三灾八难没断过……”
胤礽犹豫了下,还是道:“这次因查这些事,底下的人又查出沈氏和那个行刺后的婢女之父身份似乎有些不对……”
玄烨微讶地扬眉:“沈氏不是容若从乌程带回来的风尘女子,有什么不对?那婢女之父杀了相国夫人,现在呢?”
胤礽道:“那人名叫白寿,被捉住当晚便自杀了,其妻也随即自杀殉夫,没有别的亲属了。”
玄烨并不认为这是难题:“他既是那个沈氏的仆人,沈氏不是还在?线索断不了。”
胤礽道:“皇阿玛英明,儿臣也是这么想。沈氏不久前携子返回江南了,儿臣已着人暗中查探。皇阿玛,这似乎是一条大鱼呢。”
玄烨道:“大致是哪一边的?”
“线索隐藏的很深,但不是朱三太子就是天地会残余,总之是这两拨人中的一拨。下面的人还在继续查。”
胤礽的语气很淡定。反正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这帮人隔三差五一年半载总要闹一闹的,连他着前世历史非常不好的人都知道他们一直从清初折腾到清末,大大小小就没消停过,光个朱三太子都闹了四五十年,他都被闹的习以为常了。他这作为万恶侵略者的代表和反清复明的那天生就是对头,而且只要满人的统治还在延续,那些反清复明人士就是永远根除不尽的,生命不息,对立不止。所以他很早就有觉悟了,只要把那些人士控制在一个不影响统治与稳定的范围就可以了,只要他们不碍事,完全没必要有啥铲除他们的雄心壮志。
而且说实话他也不认为这些人的存在是坏事,这是统治者背后永远存在的一根针,让他们知道稍有不慎他们就有可能被推翻,让权利没有制约的统治者戒惧,懂得约束点自己的欲望。他认为所有的封建统治君主都需要这根针,非常需要,尤其是清朝这个半奴隶制社会的君主。
太上皇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容若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胤礽毫不犹豫道:“师傅肯定不知道。如果连纳兰容若都信不过,朝堂上还有几个人可以信赖?”
玄烨听完也笑了:“你说的是,容若的忠诚绝对无须怀疑。”
纳兰容若的忠诚确实无需怀疑,可是这一点上两个人却都猜错了。
玄烨又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隐藏到容若身边?是只有容若身边隐藏了一个这样的人,还是每个权贵、官员身边都有?”
胤礽被他这个猜想惊了下,两人对视一眼,想了想,道:“皇阿玛,请恕儿臣直言。哪有那么多出色女子让他们往各个权贵官员身边派?且不说这得要多大的财力本事,有这个财力本事,他们早直接复国了,又何苦走这小道。再者说即便他们有这财力本事往每个权贵府上送这红粉探子又怎样,哪个官员会同内宅女眷讨论国家大事?况且沈氏即便做了师傅外宅又怎样,能起到什么作用?他们又有多少女子才貌能和沈氏比肩,让我师傅都迷恋?仍旧是白搭罢了。虽然需要防范一些,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权贵人家进美貌女子,也不是能阻止的事情。
“儿臣觉得师傅身边之所以有这个沈宛,只怕是跟师傅的身份有关。皇阿玛授意师傅笼络文人士子的心,天下之大才智之辈尽多,未必没有人能看出来,所以人家这也许是来了个将计就计……”
玄烨苦笑道:“照这么说,容若这场灾劫的因子却还是在朕身上了。”
胤礽蹙眉道:“这怎么又能怪到皇阿玛身上去,若觉罗夫人贤良,怎么会出那种事。反之,以那位夫人的刻毒,不出这件事也要出别的事,早晚免不了的。况且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师傅身为朝廷命官,领着朝廷的俸禄,便是为皇阿玛粉身碎骨也是该当的。皇阿玛只是命他笼络笼络一干文人罢了,况且还是顺着他性之所好,怎么就谈的上什么因子了!”
雏将长成
虽胤礽这么说,但玄烨淡淡苦笑,并没有释怀的样子,父子俩换了别的话题。
胤礽道:“皇阿玛,今春山东境内又旱了一季,虽未绝收,民生却实在艰难……黄炳六月里又上书请准在其境内实行‘摊丁入亩’,儿臣准了,又遣去了几个倾向新法的新科进士。”说罢有些小心地看了一眼父亲。
玄烨喝了口茶,毫不意外:“你果然准了……那也没什么,这是前所未有的仁政,即便天下士绅都反对,皇阿玛也站在你这边。朕不信世间有你我父子二人做不到的事情。”
胤礽激动地叫道:“皇阿玛!”
玄烨瞥了他一眼,笑道:“傻儿子,你有得罪天下士绅的勇气,朕难道还不如你么?”声音里浅浅的宠溺。
胤礽深知自己与父亲的父子之情深厚,仍旧一次次被厚重的父爱感动,康熙作为一个帝王,为他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太多,父爱无边,这深沉的爱,为人子女者永远永远难以偿还。他跪直了身体,抱住玄烨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喃喃道:“皇阿玛……”
玄烨的支持,一下子抚平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惶惑,让他再也没有什么不安。
只要有玄烨的支持,哪怕这次改革失败了,哪怕天塌下来,他也有信心收拾。
玄烨放下茶盏,轻按住他的肩膀:“胤礽,无论你想做什么,皇阿玛总是在你身边的。”
胤礽静静伏在他怀里,好一会儿,两人才又说起了别的事。父子俩谈谈说说,说起玄烨这多半年在旅途中遇到的事情,胤礽也说起自己在宫里、在朝堂上的大小事情,直说到天色迟暮,玄烨出宫去看纳兰容若。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重重宫殿与青砖地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洗的十分洁净。胤礽送了父亲出宫,往自己的养心殿走去。经过隆宗门时,却见长兄直亲王胤褆怔怔地站在慈宁宫的小夹门边看着养心殿,不知在想什么,看到胤礽,迟了一拍才上前来行礼。
胤礽虚扶了他一把,微笑道:“大哥不必多礼。大哥这是刚从惠太贵妃娘娘那里出来?”
胤褆的目光有些失礼地直直看着他的脸,道:“是,久离京城,母妃特地嘱咐臣弟多进宫来陪陪她呢。”
胤礽道:“大哥一离京就是大半年,惠贵太妃想念也是情理之中,大哥确实该多陪陪娘娘,以尽孝心。”
胤褆勾起了嘴角,貌似恭敬地俯身道:“皇上教训的是。”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各自走开了。胤礽直接回了养心殿,胤褆不紧不慢地向宫外走去,没有回头,左手却藏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
胤褆向外走时遇上了遇上了同样从慈宁宫出来的八弟胤禩,胤禩忙上前给他礼,他随手扶起,问了句:“你去见过良太妃娘娘了?”
胤禩道:“回大哥的话,见过了。”接着有些黯然地问,“大哥,你说我们上折子,请求接母妃回府上奉养,皇上会准许吗?”
胤褆皱眉道:“你发什么疯,太上皇还在呢。”胤禩生母地位卑微,幼时是由胤褆的生母惠太贵妃抚养长大的,胤褆心底虽然看不太上眼这个所谓的“温文亲切”的异母弟弟,但共同陪同父亲出游这大半年朝夕相处,也很是熟悉了,两人之前还是一同从惠太贵妃宫里出来的,懒得看他去犯这个浑。
胤禩其实心里也明白不太可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胤禩也已经在宫外开府,两人一同向宫外走去。胤褆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了脚,问道:“你看到四弟出来了吗?”
他们三个一同陪太上皇出的京,四弟胤禛也同他们一起去了慈宁宫。
胤禩摇了摇头,道:“没有,四哥给德太贵妃娘娘请过安,应当还要去给二哥请安的,他可是在毓庆宫长大的。”
胤褆终于忍不住回了下头,看着养心殿的方向冷笑一声,大步向前走去,不再理会胤禩。胤禩也回头看看深深暮色中养心殿模糊的影子,看了一眼胤褆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胤礽回到养心殿已经掌灯了,四弟胤禛正不知对着窗户在想什么,手里端着一杯茶。殿内并没有别人,他却还是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坐姿规规矩矩的。看到胤礽进来,放下茶杯站起来行礼,总是缺少表情的脸上依稀显露出几分喜悦,不可思议地显得几乎有些稚气可爱。
胤礽把他拉起来使劲抱住。这个弟弟虽然年龄只与他相差四五岁,但因为心理年龄的关系,康熙二十八年这个弟弟十一岁时养母孝懿皇后去世,他就把他接到毓庆宫抚养,真的是像儿子一样养大的。久别重逢,二人难免都是一番激动。
抱了好一会儿,胤礽才拉着他一同到炕边坐下。胤礽问道:“你等了多久,饿不饿?”说着便命传膳,时间已经不早。
胤禛答:“没等多久。”
胤礽没有再问,但却知道他等的时间必定不会短了。胤禛同生母德太贵妃关系淡薄,去请安必定不会在那里久留,而他同父亲说话的这段时间可不短。
内御膳房就在养心殿侧,膳桌食盒几乎是立刻就流水介地送了上来,照旧只是几色普通粥菜罢了,只是添了一个人的分量。胤礽亲手舀了一小碗鱼羹放到胤禛面前,道:“尝尝这个,御膳房新进了个厨子,鱼做的不错。”
胤禛还养在毓庆宫时两人在一同吃饭胤礽便常给他布菜,已成习惯,所以他虽重规矩,也只是很自然地道了一声谢,拿起调羹尝了一口。鱼羹一入口,果然鲜美滑嫩异常。胤礽笑着问他怎么样,他赞同地点点头。胤礽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兄弟二人对坐用起饭来。
胤礽边吃边给他布菜,看着他吃的差不多了,才又说起话来,问起他一路上的经历见闻。除了这趟胤禛还从没有离京过这么长时间,并且是装扮成普通商人,只觉得出京所见只觉得事事都新鲜,说起一路上经过的各地不同的面貌,说起路上听到见到的新鲜事,说起到了扬州那边所有的饭菜吃起来舌头都甜的掉糖渣……平时话少到都算沉默寡言的人,话匣子一打开,竟然一直絮絮说到宫门下钥。
胤礽叹为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