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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元记事 正文 67 尾声
    章节字数:1842 更新时间:08-08-09 22:42
    五年后。
    五年到底能改变什么?我不知道。
    人说时间会让你忘记一些人和事,曾有的悲伤会淡去,曾有的爱恋也会变成昨夜清风,然而我没忘,小丁的眼,小丁的笑,小丁的狠,统统变成蚀骨的相思,将我折磨的越发消瘦。
    熙元王朝在我这个昏君的统治下摇摇欲坠,五年前被我发配去做番王的前皇帝已长成了大人,羽翼已丰。
    他尊守承诺果然来逼宫,而我顺理成章,光荣下台。
    自此,唯龙血者才可做皇帝的传统成了过去。
    五年前的青涩孩童,现在已是完全的帝王风范,已学会了心狠手辣,五年前我放虎归山,五年后他却会对我赶尽杀绝。
    所以,我一早,就逃了。
    五年里,我的血完全成了透明色,让我原本黑色的发也变成白色,即使我早已不再服胡清清留下的药方,但却无法阻止我身体的变化,但我却未死,活得好好的。
    几些日子慕容山庄稍信过来,珏儿要成亲了,我拿了那纸请柬看了很久,然后笑了,五年真的不短了,是不是该去看看珏儿长大成人的样子?
    所以我又到了慕容山庄在,只为看看珏儿成人后的样子。
    五年前我想我不会回来,五年后我却又回到这里。
    五年里到底能改变什么?这,就是改变吧。
    我站在慕容山庄门口,一头雪白的发总是引人注目,我不以为意,笑笑的走了进去。
    宾客满座中,没有人认得出我,因为我的模样变得太多,我用头巾遮住了一头白发,躲在人群里往正堂里看。
    一个红衣的少年,模样与慕容珑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英气,笑着与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拜堂,这便是珏儿了吧?
    他果真长大成人了。
    我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看到他和新娘向坐在堂上的人嗑头,眼睛也看向堂上的人,然后心“咯楞”一下。
    他一切未变,只是眉宇间又清冷了些,即使在这样的大喜之日,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笑的让人心疼。
    忽然不想再看下去,收回眼,退出人群,我有些落莫的往外走。
    都在看拜堂,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离去。
    我将贺礼放在门口,轻叹一口气,心想,不见,看来是对的。
    人缓缓的沿着宽阔的石路走,热闹的鼓乐声渐远,我混迹街头的人群,无边的寂寞毫无预兆的向我压来。
    我到底为何而来?这个时代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这一遭不如不走了,遇不到这些人,也遇不到小丁,做个混沌的魂,无知无觉。
    忽然觉得累极,前方有马车飞驰而来也忘了躲,只是缓缓往前,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做。
    而马车就要撞上我时,人猛地被人拉向路边。
    那力量极大,我顺着惯性跌在那人身上,马车从我们身侧险险驰过。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惊吓之余,听到被我压着的人惨叫着:“断了,断了!”
    “断了,什么断了?”我忙坐起来。
    “腿,腿!”他指着自己的腿,惨叫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重?”
    我赶忙站起来,边道歉边想将他扶起,人却忽然怔住,方才他说了什么?什么还这么重?
    我看向他,他已坐起,吸着气,搓自己的腿。
    我整个人轻颤起来。
    “本来不想理你的,因为你实在变得很丑,头发都白了,但……。”他忽然停住,怔怔的看着我滴在地上的泪,然后整个人不动,就看着我的泪一滴滴掉在地上。
    “你该死!”我忽然说。
    他不说话。
    “你该死!”我又说了一遍。
    他还是不说话
    我蹲下身直接抱住他,他身体颤了一下,没有动。
    直到我张嘴在他肩上咬下去,他才惨叫出声,一只手臂抱住我,另一只手臂却空落落的,我大惊,松开手看着他的手臂,左臂已没有。
    “反正上面手指只有两根了,手臂不要也罢,”他冲我笑,“小昭,你可嫌弃我。”
    我这才敢确认是他,摇头,心痛得不行。
    “大夫说我跌得极重只剩半条命了,你可嫌弃?”
    我摇头,泪不停的掉下来。
    “我除了半条命,再无其他本事,你可嫌弃?”
    我摇头。
    “好,”他忽然正色,“那么小昭,我养了五年的伤,终于活着回到你面前了,你可要我?”
    我大哭,拼命点头:“怎样都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
    他终于拥住我,不让我看到他眼里忽然涌起的泪。
    就如梦一场,失去他是梦,他再回到我身边又像是另一个梦的开端。
    番外一 耿千柔自白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虽然我恨他,因为他对耿修永远的宽容,对我总是太过残忍。
    月姑说,那是因为我是下佣人生的。
    我是佣人生的,所以我活得连狗都不如。
    我很早就学会忍耐,忍耐疼痛,忍耐被污辱,忍耐被伤害,我本以为只要忍耐就好,然而我却总是受伤害,受污辱,忍耐像枷锁让我喘不过气,看不到边。
    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我学会了一样东西。
    残忍。
    那时连下人也欺负我,我总是被由耿修带着的一帮恶奴打得遍体鳞伤,其实我可以反抗,但我怕反抗之后是更大的伤害,所以我一直忍耐着。
    有一次,他们又来欺负我,耿修骑在我的头上,几个人抓住我的手脚,还有一个一直不停的打我的肚子,我咬紧牙关忍着,直到精疲力竭倒在地上。
    有人说要在我的嘴里撒尿,他们逼着我张嘴,我咬紧牙关却无济于事,我绝望的想掉泪。
    然后,我看到了我的父亲,自称耿渊的人,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阻止,只是无情的看着。
    我奋力的喊出声,喊着:“父亲,快来救我。”
    而他,动也不动,仍是漠然的看着,似乎我不是他的儿子,他就如看着一只狗一般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愤怒,忍耐了这么久,我第一次觉得愤怒,为什么不阻止?我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难道一切就因为我是佣人生的?
    愤怒灼红了我的眼,我挣出一只手来,拿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想也不想的往其中一个下人的头上砸去。
    鲜血飞溅。
    所有人都吓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我站起身,挥动着石头,叫道:“谁再敢上来,我就杀了他。”
    一群人作鸟兽散。
    只有那个被我砸到的下人。
    他死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很奇怪,我居然没有觉得恐惧,只是扔掉石头,对闻迅赶来的管家道:“替我烧水,我要洗澡。”
    我觉得有股阴冷的气向我袭来,抬头,看到父亲在笑。
    他笑,让我知道,我做对了。
    然而在洗澡的时候我却用力的吐了,因为我发现,无论再怎么洗,那股阴冷的死亡味道始终如影相随,我怕极了,更用力的吐,直到肚子吐空,再也没有什么可吐时,我又笑了,疯了一般的笑。
    就是那一夜我丢弃了我的软弱与善念,我长大了。
    残忍的长大了。
    所以
    我再不哭,总是笑,受伤也笑,痛了也笑,没有人再敢欺负我,耿修也不敢。
    我渐渐的感觉到残忍的用处,所以我对所有人残忍,包括自己,我总是千方八计的为父亲做好每一件事,为他扫清所有的障碍,我希望看到他赏识的表情,有一度,那是我生存的意义。
    我以为我的生命将会一直这样冰冷下去,以为那是被冻僵的芽决不会开出温暖的花,然而我遇见了一个人。
    小昭。
    我已经没有线索找寻我是何时爱上她的。
    也许初见时就已爱上,也许未见时注定要爱上。
    我只很喜欢看她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他被我气得半死,她的所有表情,所有话语我都爱,哪怕她不说话,只要看着她就好。
    不可否认,她为我煮馄饨吃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馄饨并不好吃,我却吃得很开心,胜过了所有山珍海味。
    我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点头。
    那时我心里真的阳光灿烂,我真的想跳起来大叫三声。
    然而残忍啊,残忍,我习惯残忍,我太相信残忍,我亲手揉碎了开放在我眼前的花,比起爱情,我更相信无情,我选择了对父亲效忠,将这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爱情推开,击碎。
    种下情豆的一瞬,我又闻到了绝望的味道,久违的味道,让我疼痛的想死掉。
    再不能回头,那一刻我知道。
    再遇见,已如隔世。
    初时的快乐已不再,余下的不过只是恨与不甘而已。
    她恨我,而我,不甘。
    明知回不去,却纠缠不清,越得不到,就越残忍,残忍将她伤害,然后自己也痛彻心扉,那不是爱我知道,世上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人,但我却只能如此,像个得不到疼爱的孩子,无理取闹。
    让耿修娶小昭的那天,我对父亲彻底绝望,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把小昭给我,然而他只是冷笑,一掌击碎了我对他所有的残念,原来在他眼中我仍然狗都不如,就如我十几岁前一样,其实一切都未改变。
    我想说:小昭,我们远走高飞。
    然而将她伤到遍体鳞伤,她已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
    所以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也再无机会说出口。
    因为接下来,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其实对自己身世的怀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不是一两件事,而是很多事情合在一起,让我有了怀疑,但我从未想过,那个我畏若神明的父亲竟是假的。
    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以为自己够强大,却发现不过仍被玩弄于股掌中而已,而那个玩弄我的人,还是我的杀父仇人。
    自此,想带着小昭远走高飞的愿望一夕之间完全渺茫。
    所以当她说:我说离开这里,找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一起生活时。
    我的心绝望到极点。
    真想说,好,太好了。
    却生生的忍住,说了句: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将我打入地狱,再无操生之日。
    所以吴侬救小昭离开时,我是很乐意的,虽然我假意发怒杀了吴侬,但那些只是做给我那个假父亲看的。
    我以为就此再无瓜葛,然而那傻女人却真的选择做了皇帝。
    学我一样将自己置之死地。
    苍天不放过我,这样的纠缠还将继续。
    只是比起之前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