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怡秀美如昔,像是在夏威夷住了一段日子,皮肤转为蜜色,更添风qíng。
    “子山,见到你真好,谢谢你帮我大忙。”
    子山扬起一道眉毛。
    “子山,我一直知道你是另外一个人。”
    子山一怔,明敏的林智学与jīng灵的赫珍珠都没有发觉,她确看穿了他,看样子温婉的她目光更为尖锐。
    “你不怪我没有指穿你吧。”
    子山呆呆看住她。
    “子山,这次请你来,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子山意外地用手指向自己胸口,“我?”
    “子山,周老已经不在,罗祖与罗佳也已自立门户,这下子,我可以信任的人,统共只有你了。”
    子山发愣,听她口气,她仿佛一直主持大局,那些人权是她的助手,包括朱子山在内。
    子山脸上一定打满问号,所以她说:“子山,你累了,不如早点休息,明日再谈。”
    她走进子山,伸手抚摸他的发脚,是的,曾经一度,他们扮演未婚夫妇,熟不拘礼。
    “你先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再谈。”
    子山来不及作出反应,福怡已经离开书房,叫子山十分失望,取代她原有书卷气的竟是油滑jiāo际手腕,福怡像个陌生人,尽管她对他比从前更加熟络,并且一见面便指出她知道他是谁,可是她以前那种羞怯dàng然无存。
    子山忍不住摸自己面孔,他也变了吗?
    他取出手提电话,想与小霖联络,可是电话不通,山上没有讯号。
    一个女佣进来说:“朱先生,请跟我来。”
    她把他带进客房,可是房里也没有任何通讯用具,是,世外桃源何用与外界联络。
    既来之则安之,子山洗一把脸,他有说不出的倦意,倒在g上便熟睡过去。
    他耳畔一直有小霖的声音:“朱叔,你在哪里?”
    他惊醒,从木百叶帘fèng听到淅淅雨声。
    子山走到露台,推开门,看到山谷中雨水被劲风chuī得整片打横移动,,蔚为奇观,浓密的热带雨林深绿色似化不开来,有两只白鹦鹉飞进露台避雨。
    女佣进来收拾,笑说:“朱先生,请你下楼吃早餐。”
    子山一看手表,却停止了。“什么时候?”
    “早上十点十五分,先生。”
    子山连忙梳洗下楼,看到福怡纤秀身型,他一直以为不知道有多少话要同她说,开始他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想用电话”,连同自己都十分讶异。
    福怡把他带到走廊尽头,打开一扇房门,原来是一间小小电讯房,设备应有尽有。
    福怡笑笑说:“人们以来了一个世纪的电报服务已经退休,令人怀念。”
    “相信你其实没有用过电报。”
    “比起十多岁的少年又还好些,他们连打字机都没见过,对,你请便,我不打扰。”
    子山关上门,打电话给小霖。
    她正在写功课,听到子山声音,有点激动,“妈妈叫我不要骚扰你,她同我说,人生聚散平常,必须看开放下。”
    叫少年接受际遇安排,那是不可能及残忍的事。
    子山轻轻说:“地库不够用,我搬往较宽敞地方,你随时可以带功课来探访,我俩关系一如从前不变。”
    小霖长长吁出一口气,“你在什么地方?”
    “我出差在夏威夷群岛。”
    “是欧娃呼还是猫儿?”
    “是大岛,过一两日回来请你们参观我新店。”
    “你与家母是否已经jiāo恶?”
    “我们之间确有些许误会。”
    “我也猜到你们永远不会结婚,是否你看低她,觉得她年纪比你大,又是一个背之包袱的单身母亲。”
    “现在是你看低我。”
    “此刻,我们还是朋友已是最大安慰。”
    “回来再与你联络。”
    他们互道再见珍重,子山挂上电话,真想飞回那简陋地库,拥着那张久久不系已有异味的毯子好好睡一觉,醒来与小霖母女逛街吃冰淇淋,讨论下一个剧本得失。
    他用手捧着头一会,才与公司联络,取到最新消息。
    他是凡夫俗子,一个常人,天堂生活,暂时还不习惯。
    做完工作,推门出电讯室,已是中午。
    厨子在花园露台作午餐,子山过去一看,竟是生煎馒头及蟹壳huáng饼子,那边还有猫耳朵饺及菜ròu云吞。
    福怡在芭蕉树下缓缓喝jī汤,看到子山,抬起头来,“还喜欢这里吗?”
    “香格里拉一般。”
    福怡微笑,“可是你心中想念一个人,忙不迭向她问候。”
    子山不出声。
    “子山,这不是吃醋的时候,子山,我有事请求。”
    子山看着她,“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子山,你愿意帮助我吗?”
    子山答:“我能力有限,但当竭我所能。”
    “子山,留在这里不要走。”
    子山呆看着福怡,她的声音轻且糯,温柔地恳求他,这真是他梦寐以求的邀请,但不知怎地,他听见自己清晰地问:“林智科好吗,我想见一见他。”
    只见伍福怡面色渐渐转冷,“他很好。”
    “我住在林宅,见一见林宅主人,是种礼貌。”
    “是,我忘记你是一个守礼的人,请随我来。”
    他们往山坡下走去,这时雨停了,阳光自云层穿出,she到水珠上,处处jīng光四she。
    他们在一间平房前停住,有佣人出来说:“林先生正在那边,写生。”
    子山略觉放心,他的老朋友无恙,他看见一个人穿着白衣白裤坐在斜坡的帆布椅上全神贯注画画。
    他走上前,“智科,我来看你。”
    林智科转过头来,这时,子山才第一次觉得他俩相貌相似,林智科不再穿着女xing化服装,他剪了平头,刮gān净面孔,还在吸烟斗。
    第十三章    他看到子山,向他招手,给他一顶糙帽,“太阳猛,戴上这个。”
    这时,福怡站在不远糙地上,风微微chuī动她衣裤,她看上去宛如仙子。
    子山坐在林智科身边,“林兄好雅兴,你在写生?”
    他目光落在画布上,不禁怔住,只见画是一幅涂鸦,乱七八糟大堆颜色,毫无设计可言。
    林智科问:“我画得怎样?”
    子山只好回答:“很有潜质,许多练习。”
    林智科哈哈大笑,子山忽然觉察到他笑声愉快,一点没有伪装。
    子山说:“我见过智学,他说,他从来没有害你的意思,我想,或许你们兄弟可以言归于好,智科,和平至上。”
    林智科放下烟斗及画笔,看着子山一会,他犹疑地问:“智科是什么人,智学又是什么人,你是智科,抑或智学?”
    子山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失去平衡,跌翻在地。
    这时,一阵风chuī来,林智科头上帽子chuī到地上,子山可以看到他头上做过手术拉链似疤痕,片刻,他又转过身去继续涂鸦。
    子山张大了嘴合不拢。
    这时伍福怡缓缓走近,“手术后他没有好,也没有恶化。”
    子山蓦然回头,“他可认得你?”
    伍福怡摇头,“不过,他约摸知道什么是结婚。”
    “所有的医生……”
    “国王所有手下与马匹,都不能叫蛋头人复元。”
    “他一直如此?”子山哽咽。
    福怡颔首,“他没有痛苦,专人照顾他饮食起居,每天下午他在这里写生,运动,他仍然嗜酒,傍晚喝上半瓶,全无烦恼,有时,我羡慕他。”
    “这种qíng况下,你仍然决定结婚?”
    “他比起从前,更易相处。”
    福怡忽然笑了,同样是那几股面部肌ròu,这时她的笑意第一次带着yīn森,叫朱子山吃惊。
    他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山坡有点斜,幸亏画架子挡住他,画布摔到地上。
    林智科将画拾起,把画倒转了而不察觉,继续加上油彩。
    子山遍体生寒。
    这间山顶大屋里住了两个神经不健全的病人,一个是伍福怡的外婆,另一个是她的丈夫。
    子山恻然,“你这个可怜的灵魂。”
    “子山,答应我留下。”
    子山觉得他没有充分理由拒绝。
    这时,林智科忽然转过头来说:“智科,你陪我游泳。”
    子山呆住,他叫他自己的名字,他连他自己的姓名都放弃了,子山反而替他高兴,“今日风大,不适宜游泳。”
    林智科笑,“昨日我游泳时还闪电打雷呢,家父急得不得了,叫我游上岸回房写功课。”
    子山吃惊,“你看见令尊?”
    “是呀,他对我一向严厉,他说中学生最要紧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