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山建议,“加一场默剧。”
    “可以jiāo差了。”
    于是他们在家长带领下chuī涨气球,布置现场,两人分别船上小丑服饰,那少女很有心思,带来服装一男一女与子山调转xing别,子山随和,穿上花裙,带上辫子假发。
    演员嘛,任何角色都得演好。
    生日会出奇成功,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进行到一半家长已经啧啧称奇,觉得水平奇高,纷纷要求预约。
    子山表演魔术时兼任教授,孩子们学得津津有味,少女的提琴奏得出神入化,选曲优雅,一首接一首佩格尼尼,临走,家长给了丰富小费。
    少女同子山说,“我叫安琪,我很佩服你服务jīng神,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吗?”
    子山看着她清澈双眼,“我已经结婚。”
    “多么可惜。”
    “但是我可以为你高歌一曲。”
    安琪笑,“什么歌?”
    子山张口唱,“雪山雪山高,当你走进雪山请仰首呼叫,呵呵呵呵,君还记得我
    否,呵呵呵,君还记得我否。”
    安琪用提琴轻轻伴奏。
    子山唱得十分缠绵。
    安琪问,“谁是那个‘君’?”
    原来子山的憧憬那样明显。
    “我妻。”他推搪。
    安琪却笑,“我不认为如此。”
    “回家吧,小女孩,后会有期。”
    他拿着报酬到菜市场买了食物放在脚踏车后带回船,都送到家华处,自己只留牛ròu面包。
    晚上,小小乐团负责人找他,“朱先生,你与安琪,一连七天订满期,你是我们的明星了,恭喜。”
    子山不知是成功抑或失败,是悲是喜。
    接着好几天,他都忙着与安琪编排新节目,当一个小型剧场那样做,绝不欺场。
    在一个豪宅地库,他看到了熟人。
    子山从耳朵掏出一串银币,惹得一群三五岁小孩子欢呼,有人轻轻走进来,站在门口观看,子山一眼认出他是罗祖。
    子山尴尬,几乎失手。
    电光石火间,他同自己说,0出,我又不偷不抢,何用怕羞,于是挺直腰板,继续努力演出。
    他扮着女丑,希望罗祖别把他认出来。
    罗祖只在门外站了一分钟便悄悄离开,子山松口气。
    他拎着道具回家,随即用酬金添了日用品,与家华一人一半。
    他问小霖,“妈妈呢?”
    “出外找工作,她已辞去酒吧职位。”
    子山点点头,他俩永远在找工作。
    小霖说,“酒吧老板向她求婚,她没答应。”
    “你都知道了。”
    “是呀,妈妈从不瞒我,她说她不爱佐根逊,对不起他。”
    子山放心,吁出一口气。
    “你呢,”小霖忽然问:“你有什么表示?”
    子山老老实实说:“我得先找到一份稳定工作。”
    小霖点点头,“我知道收入多重要。”
    “在做什么功课?”子山搭讪问。
    “英文作文‘种族歧视’,一千至一千一百字。”
    “你最拿手作文,难不倒你。”
    “的确是,上次老师阅我卷子,忍不住叫‘神圣的牛’。”
    “我为你骄傲。”
    他回到自己船舱,一抬头,看到一只光亮的牛津皮鞋,他有访客。
    来人出声:“子山,是我。”
    子山怔住,“是罗祖?”
    罗祖还是把他看了出来。
    “子山你记xing真值得夸奖。”他永远赞美朱子山。
    子山苦笑,“请进舱喝啤酒。”
    船身轻微摇晃一下,有一个冬季刮起烈风,码头震dàng撞击破裂,好几只船飘出河口,需要海警拯救,否则,会一直飘向夏威夷群岛。
    当然,罗祖不会来与朱子山谈论风向。
    他喝了一口啤酒,开门见山说:“子山,你环境不好,为何不同我说,你是我最尊重的朋友。”
    子山诧异,“环境优与劣,我从不打扰朋友:中了彩金,让朋友知道,叫做炫耀,手头拮据,对朋友诉苦,那是讨饭。”
    罗祖没好气,“这种想法,叫做头巾气。”
    子山笑,他俩互相大力拍打肩膀。
    罗祖说:“子山,你这个人对物质毫无价值观,这样下去会吃亏,你不能一辈子街头卖艺。”
    子山摊摊手,“江湖救急,直至我的鞋盒得到注意。”
    “啊是,我必须替你跟一跟。”
    “我还可以维持——”
    “至于目前,”罗祖取出一张银行支票,放在他手中,“请勿推辞。”
    子山不再挣扎,他把本票放进口袋,“有借有还。”
    罗祖点点头。
    子山问:“各人好吗?”
    罗祖答:“自从你离去后,统元四分五裂,我与兄弟筹谋组织——”忽然他住口,“子山你对统元全无兴趣,你不是想知道这些,你要问的,是福怡吧?”
    子山终于点点头。
    “子山,在你想像中,福怡是困在堡垒中的无助长发公主,统元是魔怪,我等是帮凶,可是这样?”
    子山不出声。
    “子山,你绝对是我所认识的成年人中最天真的一个,你的脑筋构造与我们不大一样,”罗祖十分感喟,“我很欣赏你,但是伍福怡与你想像中有点出入,她完全自由,她随时可以离开林家,她留下来,有她的原因。”
    子山躺在绳g上微微摇晃。
    “福怡也是人,有ròu身有yù望。”
    子山轻轻问:“她快乐吗?”
    罗祖反问:“你快乐否,我呢,罗佳呢,我们是成年人,快乐,无论多么星碎,都已经离我们而去。”
    “不,罗祖,你不应悲观。”
    罗祖说:“我在工作里获得满足,今晚与老友畅谈,我十分开心,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罗祖,你可想过结婚生子?”
    罗祖答:“有淑女委托终身,我一定感激,子女出生,必然叫我感动落泪。”
    “那不是快乐吗?”
    忽然在船舱外有人咳嗽一声,“文诌诌说起哲学来,真可怕:人生在世快乐吗,往生后到底是涅磐还是寂灭,是非与谣言是否与战争一般永不休息?”
    子山欢喜地唤出:“罗佳,你也来了。”
    罗佳哈哈进舱,“可不就是我。”
    三个大汉在一条船内,有点挤迫。
    子山说:“罗佳,难得你也在本市。”
    “不,我在旧金山,罗祖同我说,他在表舅的外孙家看到一场jīng彩表演,怀疑那个艺人是你,我立刻赶来。”
    子山答:“的确是我,瞒不过罗祖法眼。”
    “他说他从未见过如此温文小丑,极受孩子们欢迎。”
    子山尴尬地笑。
    “子山你真是怪人,把那么大一片地产归回政府,然后默默捱穷。”
    这时罗佳也掏出一只信封jiāo到子山手中,子山不能不感动,这两兄弟实在待他不薄,罗佳自旧金山赶来就是为着接济他。
    罗佳打气:“子山,做文艺工作特别需要刻苦,明朝太阳一定升起来,要有信心。”
    罗祖取笑说:“子山gān这一行,是因为他热爱艺术,可不是为着名成利就,艳阳还是落雹,他不关心。”
    子山啼笑皆非。
    罗佳说:“子山气色很好,我放心了。”
    这时又有人推开舱门,看一看,发觉再也挤不下人,于是笑说:“threemeninatub,a-rub-club-dub。”
    罗祖大笑,“这么淘气,一定是于霖小朋友。”
    小霖答:“正是我,妈妈问可要吃菜ròu云吞。”
    罗佳说:“肚子正饿,请快取来。”
    子山却沉默,罗氏兄弟叫得出小霖姓名,由此可知,朱子山的事,他们打探得一清二楚。
    小霖出去,过一会捧着宵夜回来。
    罗祖赞说:“我最欣赏这碧绿葱花。”
    他们两兄弟永远只去谈事qíng光明一面,往往表扬优点,这种乐观态度值得学习。
    罗祖问:“可以见一见嫂子吗?”
    子山忸怩,“那不是我女友。”
    罗佳口快:“子山,你还在等什么?”
    罗祖看他兄弟一眼,“子山,这是我们二人的私人电话,你有什么事,请勿犹疑。”
    子山与他们大力握手。
    “我愿意在这只船上与你聊到天亮,可是我们另外有一个地方要去。”
    子山知趣,“后会有期,谢谢你们关心。”
    他们两人一先一后走出船舱。
    子山在岸边送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