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挪到肩膀。肩胛骨突兀瘦削,硌得手掌生疼。语欢心中一痛,忽然一把揽过鸣见,将他紧紧搂在怀中。鸣见一惊,欲坐起来,却如何也摆脱不掉。语欢小声道:“家里伙食不差,怎的你会瘦成这样?”鸣见道:“我在长身子,瘦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看不过去。”语欢松开他,正对上他的视线。鸣见也不回避,只用那双常年不振的双眼瞅着他。语欢忽然凑过去,轻吻他脸上的烫伤。鸣见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语欢又将他抱住,压倒他在床头,手探入他的衣服。同时,他听到鸣见说了两个字,终于放弃。
    鸣见说,放开。
    语欢离离光光看着鸣见,发丝衣摆落了他一身,却听到自己呼吸声清晰,幽微,急促。鸣见回望着他,镇定得可怕。雪衣雪肤,鼻如峰峦,唇似樱瓣,压住的半只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语欢慢慢坐起来,背对着他。疏忽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远。缄默良久,语欢站起身,驱风跨步,破门而出。直到门板摔出巨响,鸣见才坐起来。看着门口发呆很久,轻轻按揉额头,几块肉皮擦着脸颊掉落,撒了满床,如同土块泥沙。
    小窗外,月正圆。语欢喝了点酒,磕磕撞撞,歪歪扭扭。前来命他回房的家丁都被他几掌打晕。最后语欢倒在墙头,慢慢缩在地上,打了几个酒嗝儿,脸胀得通红。
    不远处,庆寒方与庆容道别。庆寒往北走,庆容朝语欢处走来,见前方晕了几个人,委实吓了一着。心下还道是来了贼,左顾右盼,总算瞧见了语欢,慌忙在他身旁蹲下,摇晃其肩膀:“七公子,你怎么了?谁把你们打伤……”
    语欢一个大嗝抽出,喷了他满脸酒气。庆容捂住鼻口,晃晃脑袋,扶他起来。语欢走路东倒西歪,在庆容身上撞了好几次,管秃唇焦,总算摸索回语欢的房间。
    把语欢放倒,正欲点蜡烛,便听他嘤嘤呻吟,庆容挪到他身边,靠过去问:“你说什么?”总算听清语欢在说:“你长得丑死了。”庆容体力不佳,这会子搀着语欢进来,原已极累,弄半天换这么句回话,吁一口气,转身离去。谁知刚走一步,手腕便给人扣住。
    庆容一愣,当下记起语欢第一次见面说的话,有些紧张地想抽出手,语欢的手却加锁般牢固。语欢抬起头,笑容得颇淫邪:“牡丹公子,来陪本少爷睡~~”庆容支吾道:“你,你没醉?”语欢道:“本来醉了,被你拖醒,现在体力好得紧,来吧!”
    庆容大惊失色,想张嘴呼救,却被语欢一把扯住,往床上拖去,压在他的身上。庆容头一个音还没发出,便被靠过来的唇堵住,呜呜哼了半晌。语欢按住他的后脑勺,强掰开他的牙关,舌头伸进去胡搅,搅得他急迫喘气,忘记挣扎,半被迫地接受强吻。
    语欢早是情场老手,轻而易举,将之压在床上。庆容比语欢大三岁,却由于家教甚严,对这种事青涩陌生,除了使力推他的胸膛,别无他法。语欢仗着自己武功高强,飞速骑在庆容身上,三下五除二扯掉两人的衣物,顺手拉下帐帘。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庆容更加惶遽,只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放我出去。”语欢道:“我若不放,你能将我怎样?没做奈何处啊没做奈何处。谁叫你要抓着我让庆寒打了?我先弄了你,再灭了他,哼哼,哼哼……”一边打酒嗝,还一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庆容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可他丝毫不会武功,拳头立即被语欢接住,还压在自己胸前。语欢阴笑一下,食指拇指往下一捏,捏住庆容胸前的红樱,揉了几个来回,用力拧动。庆容打吭吭,却不敢大声叫唤。语欢将他压住,两人身体紧密贴在一块儿,总算摸到他身下,嘟着嘴唇喃喃道:“还是女的好,男的硬邦邦。”
    “复语欢,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想被你爹打一次!”庆容伸腿朝他蹬去,被他紧紧抓住。语欢抬起他的腰,身命在他体外摩擦一下,毫不留情撞进去。
    与此同时,身下的人胸膛往上一挺,喉间发出沙哑的低吟。语欢眼前一白,抓住他的双腿高高举起,搭在肩头,开始奋力进出。庆容不再挣扎,只用手背盖住眼睛,嘴唇不断颤抖。语欢哪有时间留意他的想法,爽得直哼哼,自此尝到了男子身体的美味:紧,超紧。
    只是乐了语欢,悲了庆容。庆容的双腿抖得不像样,还得不断承受越来越猛烈的冲击,到最后干脆咬住手臂,牙关格格打颤。想呼救,但此时若来了人,看到这一幕,皇家颜面何在?自己的尊严何在?
    不知语欢爽了多久,折磨到最后肯定是会结束的。结束归结束,烂摊子还是要自己收的。语欢舒服躺在一旁,庆容却不争气地红了眼眶。语欢察觉不对劲儿,回过头去看他。不看还好,一看庆容就翻了身去。翻了也罢,语欢还要再去翻他回来。这一翻则翻出问题了。
    女子哭他见多了。仙仙筱莆嫣烟星月小霞小樱,无一不在第一次时痛哭流涕。除了第一次有些急,之后摸出套路,统统用一个方法解决:搂在怀中,温温柔柔地说要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他这辈子还没把男子弄哭过。
    小侯爷泪珠子咕噜一下滚出来,滚在语欢手上。烫得他浑身一颤,打了个大激灵。
    第三章 拜佛
    晨耀山庄发生了两件事,比麻雀下鹅蛋还稀奇。
    头一件,即是晨耀山庄接下由少林武当发下的请帖,着手准备参加武林大会。第二件,皇上将庆容赐给语欢,并同意遵守晨耀规矩,让庆容改姓为复。
    说到第一件,或许发生在别的门派,不是奇事是喜事。比武大会有很多种,天下间唯武林大会最为正宗。除了少林武当,唐门,青城,丐帮,逍遥派,天地教,五岳等大派都将参加。据闻天地教也鲜少参加武林大会,但凡参赛,甲头十拿九稳。
    对一般门派来说,为之邀请乃是至高殊荣,可复正茂从来都只为朝廷办事,一向不屑与江湖中人胡搅蛮缠。这回竟破例答应,天下皆惊。
    这件事语欢也曾问过父亲,复老头子的解释是:晨耀以剑闻名,天地教以鞭扬名。他参加大会,不过是想比较《晨耀剑》与《乾坤二十四鞭》,孰强孰弱。
    语欢笑得鼻孔翻天,骄傲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咱们赢。”
    到底是父子,说话口吻也一样。复正茂道:“要赢也不是你赢,是你爹我赢。”
    晨耀剑诀乃是复正茂自创秘籍。是时复正茂正值壮年,功力高深,独步天下,自创的武功,门槛也抬得比较高,加之复正茂乃是武学奇才,常人无法修炼。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晨耀七子中,除了复轩俱喜武学,只是无人有那等资质修炼此剑诀,除了复语欢。可复语欢自视甚高,难以去修习这门磨性子武功。因此,整个晨耀山庄除了复正茂,再无人能到此修为。
    天地教则不同。天地教教众不及晨耀多,势力范围不及晨耀广,却群英荟萃,高手辈出。天地教女子众多,不仅赏教主是个大美女,两位护法亦同样是女子。左名花颜,乃江湖三大风骚女之一;右名淡水,乃赏教主的义女。受性别影响,天地教的武功皆走阴柔路线,第一秘籍《乾坤二十四鞭》更是天下一绝。若说晨耀山庄是既驾东曦,光芒万丈,辉煌夺目,那天地教就是鼓绝孤轮,瑶波千里,晦昧邪辟。
    不过,天地教众也有古怪之处。其一,性格多数孤高冰冷,武功愈高者愈甚;其二,外貌永葆青春;其三,寿命极短,活过四十岁的占少数,除却赏教主,以及男女不分的圣者千落。其四,赏教主子嗣一男一女,前者名渊,后者名嫣烟,却不知父亲是何人。
    所以,武林大会冠归谁家,还是个未知数。
    说到第二件事,语欢与庆容一事果是纸包不住火,语欢原本准备受罚,却在关键时刻大局扭转。这会子,他是一时开心一时悲,开心是因为逃过一劫,悲伤是因为他要娶个男的当小妾,还是个恨他入骨的美男子。以前的庆容即是现在的复容对他说,既然接了圣旨,我们就这么过。既然皇上说了,我伏侍你便是。
    左一句皇上,右一句圣旨,念得语欢欲哭无泪,得不得一头撞死。
    大婚前,太子爷终于离开晨耀山庄,语欢在房里烧香拜佛,乞求关公爷爷菩萨奶奶把复容也带走。不过皇天无老眼,复容成日还似个雕像,坐在西厢房中,等着嫁人。
    语欢的二侄子约莫三四岁,天天拿着一堆积木皮绳泥娃娃玩耍,玩到厢房门前,撞着了复容,笑得无比灿烂,还说要分给复容玩。复容接过玩具,也不管袍子是否给弄脏了,跪在地上,与那孩子一同堆积木。
    白净的脸,飞扬的眉,原有几分英气高贵,弄得憔憔悴悴楚楚可怜。语欢碰巧路过,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紧,又一次觉得自己真孽相倒脑袋,人家好好当着小侯爷,突然作男妾嫁人,还不能违抗,为了老爹老娘的命,自杀都不成。
    其实复容与鸣见的下半脸有三分相似,性格都比较安静,却差到十万八千里远去了。
    这也是鸣见的神奇之处。任他再穷,再丑,再落魄,都使人难以认作软柿子。表面温柔顺从,骨子里那点高贵出尘之气,挥之不去赶之不走。
    语欢觉得不好玩。他这辈子什么都有,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老天赐他一个愿望。老天隔不了一层纸,在他娶过复容之后,语欢总算有了愿望,即是让鸣见哭着向自己哀求。
    至于求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语欢任性,却不是呆鸟。知道复容恨自己入骨,特地在大婚前一日订了几大箱子玩具,送到新房。之后拜堂,交杯,扔玩具给复容,自己踏着西瓜皮飞奔而去,招了仙仙侍寝。
    接下来的日子,语欢过得很憋屈。总算挨完一个月,打算出门散心。刚好老爷子信佛,每月初,都会带全家人一起上坟烧香拜如来,总之,姓复的人统统离开山庄。
    了然,上山。释然,下山。城隍庙中,复正茂和三位夫人带领着儿子媳妇儿,跪得端端正正,许愿,念佛经,摇签筒子,则差没学秃子们敲木鱼。
    语欢坐不住,愣要拉复轩去周围游逛,顺便看看可有漂亮姑娘。复轩的媳妇儿幽兰瞥他们一眼,转身就给复正茂打了小报告。复正茂拖着语欢坐下来:“去抽签。你爹我抽到个上上签,今年财运洪福。”语欢不屑道:“寺需修,饭要吃,和尚也得骗骗人。人,总得有点盼头,总得有点动力,总得有点希望。自己找不到,通过僧交给佛。骗自己一个心甘情愿。”
    身边的老和尚道:“施主,普度众生,佛不误人;净土修禅,僧不欺佛。”语欢道:“不准怎么办?我一个银子不给。”老和尚颇深沉地点点头。
    语欢摆摆手,笑得春花灿烂,拖着复轩往外跑。是时路过一人,穿着雪白连帽披风,帽檐压得极低,及腰乌发却顺着空隙飞出。衣翩翩,发飘飘。
    语欢登时呆住,那人却忽然站住,回首。
    微风拂入庙内,帽檐纯白,混着发丝抖动。漆黑留海中,一缕白发。衬着旁侧,黑白分明。耳垂饱满,一边一只巨大的银圈耳环,在发间荧荧闪烁,摇摇晃晃。
    那人扬起一张精致的脸,完美,绝美,至美,却冰冷,冰冷得让语欢打了个寒战。
    二十岁的脸,四十岁的眼。
    眨眼的功夫,那人回头跪在佛像前,开始摇签。语欢已看得双眼发直,遂从之,欲多看一眼。但那人的帽檐太低,根本辨不清相貌。与此同时,一根木签飞出语欢的签筒。
    卜一卦,得一签。老和尚给语欢下了最终结论:广积德。
    回晨耀山庄的路上,复语欢一直脸色不霁。不是因为老和尚的话,而是因为回头的一瞬,冰山美人杳如黄鹤。刚抵达山庄,语欢褪了外套,四处游逛,突然想起复容,遂寻之。
    朱堂中,七妾俱窝着吃馉飿:仙仙分成一块块装在碗中,分给大家。湛蓝丫头在旁边帮着,一边用布裹着,把馉飿捏成便便的形状。筱莆抓着一个大的,吃得满脸都是油。嫣烟用细长的指甲掐下一小块,放在嘴中抿着吃。星月将之放入口袋,左顾右盼。复霞解开领子大大咧咧地啃下一口,复樱乜斜着她。复容坐在墙角,安安静静的,桌上放了一块大馉飿,象征性地在上面留了个齿印,月牙型的,还是小月牙。
    一见了语欢,大家都站起来。语欢示意他们坐下,漫不经心地走几步,坐在复容身边:“怎么,不爱吃?”复容摇头,双眼盯着地面。筱莆一蹦一跳跑过来,笑道:“容哥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