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相干的名单,将上面列出的十七家大臣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雷霆手段,迥异于前段时日的宽和。
萧颖自然不会脑子出问题买凶杀自己,更没有纵火。她是借势而为,烛台是无意绊倒的。不过,她如果不是恢复了功力,那烧成焦炭的一样的必定不会是那个女杀手。
她此时正在茶楼,听到了庄帝对十七家大臣的处理。果然,他哭一阵,难过一阵,便又振作了,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行。她差点被他害死,‘死’后又给他清除异己,大肆扫清朝堂的借口,她不亏欠他了。
至于孩子们,以箴儿的聪明,应当能明白自己事前的暗示。她自己设的局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别人的局推到这个地步了。等李阁娶了新后,风声过去了,她再来想办法。
萧家丧事
樊清负责督造皇后陵寝,银子像水一样的花出去。
楚灏蹙眉,这样的奢靡,大逾制了。
“会惹得后世子孙非议的,我是为了皇帝的千秋令名着想。人都死了,再盛大的仪式、在宏伟的墓穴又有什么用。”
“是帝后同陵,再说了,皇帝此刻的心境,你敢劝?也只好让他借此发泄一些悲伤。”樊清大灌了一口茶,搁下茶盅。
皇后目前停灵在皇家寺庙,待地下工程完工后就要移入。而那具遗骸实在应当早日入土为安,这样皇帝心头也稍微好过点。樊清忙得脚不沾地,只盼早点将皇后的棺椁入葬。
那日坤泰殿走水,他正在乾元殿奏对,跟在跌跌撞撞奔到烧得旺盛的皇后寝殿的皇帝后头,目睹了那场惨剧。
皇帝当时状似疯狂,直接就要冲到火里去救人。他身为重臣,岂可眼见国失重宝,和福总管一人一边,死命抱住皇帝的两条腿不让他进去。
知道皇后遗容不适宜观瞻,他交代人一定拦住太子、长乐公主。
眼见已是救无可救,皇帝嘶吼一声,蹲在地上不管不顾的抱头痛哭,那样子,真是可怜。其后再看到火扑灭后,皇后被抢出来的遗骸,更是直接崩溃,晕厥过去。
太子还小,樊清只好留下主持大局。其后看到皇帝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他只好示意福总管适当的在皇帝的茶里加入安眠药物。
再就是丧母的太子和长乐公主,哭得跟孤儿似的,声嘶力竭。他也是生为人父的人,着实跟着抹泪。
萧皇后的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他也一样。这个女子,曾与他有过短暂的缘分,他们却几乎没有交集。但皇帝昏睡那年,她的举动让樊清铭感五内之下亦是衷心钦佩。所以,皇帝的雷霆手段,他半句都没有劝阻。
李阁以血腥的手段清扫了朝廷上的反对力量,改革推行的很是顺利。
可是,小福发现,再也见不到皇帝从前常挂着的淡淡的笑容了。唯有在看到长乐公主时还能见到往日的皇帝。
李阁推开折子,直接趴在书案上打瞌睡。他太疲倦了,可是颖颖不在了,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福撩开帘子看了几眼,然后示意身后的女子进去。
那女子有着和少年时代的萧颖酷似的轮廓,是他费心找了来的。
李阁察觉到有人抱住自己的腰,猛力拨开,把人摔到地上去。却在看清脚边那张脸时惊住,“我又在做梦?”他蹲下身去。
“皇上!”
不是做梦,也不是颖颖回来了。
“小福,你给朕滚进来!”
小福心道坏了,赶紧进去。就见那女子惊恐的跪在李阁面前,泣不成声。
“哪找来的退回到哪去!”以为找个长的像的就能替代,当他是什么人。
“奴、奴才……”
李阁看他还犹豫,“来人,把人给朕拖出去,还有你们的福总管,当众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小福和李阁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什么风雨也一起经历过了,尤其当初是他一路背着李阁回京。这么多年,从没有当众让他没脸过,今日却为这事挨了杖责。
小福只好自叹倒霉,他也是不忍看到皇帝那个样子。难道皇帝真的要让后宫就这么空着不成,皇后都已经过百日了。
李阁心中的悔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是他害死了颖颖,这个罪过,百死莫赎。他在萧颖棺椁前发誓,在实现中兴的抱负,留给箴儿一片清平江山后他就会去追她,让她在奈何桥上等着自己。
他此刻尽情宣泄着心底的哀伤,朝上宫里也没有人敢提续娶皇后的事。樊清说,一切都缓缓,只有皇后的陵寝必须尽快完工。虽然着急,但工程却不敢有半点马虎,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楚灏在书房写折子,被清和抢过,两把撕了,“你不要命了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上折请皇帝在皇陵上省着点。颖颖那样,我看着都……何况皇帝。”清和说着,蓦然泪水满溢。
“再这样下去,国库掏空了都不够哇,又要得急。”
“不能劝,现在不能劝。”清和咬死了不松口。
“可是此举会影响皇帝的百年清誉,皇后在底下也会不安。难道、难道真的要太子将来惊动父母亡灵来改动么?”
“樊清是丞相,他都不出声,你出什么头?就是要劝,你也要容我进宫探探风声。”
“好吧。”
“皇姐有事?”对于清和的入宫,李阁显得有些不耐。他现在除了上朝都把自己关在乾元殿。而坤泰殿,则被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复到皇后生前的模样。
“臣姐是进宫来看看太子和长乐公主,可是听说皇上的状况不好。所以,过来想劝你。可是,我又开不了口。”
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一句‘节哀顺变’更是隔靴擦痒。
清和看着对座的李阁,他眼里有血丝,嘴角有个血泡,除去了帝王冠冕,整个人憔悴不已。
“颖颖也不想见你这样。父皇一生为情所困,难道你要步他的后尘?”
“该做的事朕没有落下,如果坐视大业成空,朕也没脸见颖颖于地下。长乐在箴儿那里,皇姐过去吧。”李阁说完,就端茶送客了。
箴儿正抱着长乐在安慰,“你别哭了,眼都肿了。母后看到了会难过。”
“哥哥你骗人,母后没有了。怎么还会难过?”长乐的泪还是止不住。
“母后去了天上,她以后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
“真的么?”
“真的。”李箴看到门口立着的清和,“姑姑?”一边下地。
“看太子这么懂事,姑姑也放一点心了。你们要时时去安慰你们的父皇才是。”
“姑姑教训的是,侄儿省得。”李箴心头是有几分怨恨父皇的,可那日看他在众人面前哭得那样失态,他又有些不忍。李箴心底有疑惑,可是无法证实。
乾元殿外,小福正在当值。他屁股上的伤看着重,其实没什么,就是脸面丢大发了。忽然看到小寿犹犹豫豫的走过来。
“你来做什么?不好好看着公主。”
小寿跟小福说起那晚,皇后突然大发脾气,把所有人都赶出殿去了,连魏姑姑都不例外。而他因为小皇子在嬷嬷那里吐奶,像是有些不舒服,于是特意回来想禀报皇后。
皇后对小皇子不太上心,没放在坤泰殿教养。
“那天我回来,撞见了个明日庄的女杀手,当时火已经起了,宫人四下逃窜。我惊慌之下,也没留意。可现在想来,她没有直接一刀给我劈过来,有点奇怪。再细想想,虽然穿着夜行服,但、但我看着像是皇后。”
小福抱在怀里的拂尘差点掉地上,一把抓住小寿,“你看真切了?”
“就是没看真,所以我才来问你,要怎么办?”
小福眼里转了转,“你就说你看真了,皇后趁机逃出去了。走,进去跟皇上说。”有个念想也好哇。
门一声响,被李阁从里面拉开,厉声问:“小寿你到底看真了没有?”
“没、没有。我就是觉得眼睛特别像,而且她没杀我。”小寿紧张的连‘奴才’也没说。
李阁眼里亮堂起来,搓着两只手,“是的,一定是的,颖颖那么聪明,怎么会叫人轻易暗算了。她还事先把人驱散了,一定是发现了暗中有人窥伺,所以将计就计。”
小福心里咯噔一下,可当时皇后可没有武功防身哪。
李阁骂小寿,“这个时候才出声,你是存心看朕难受啊!”
“奴才也是日前才想起的,只是匆匆一面,然后就是那样的大事不及细想。”小寿跪在地上,哭丧着脸。
萧颖在往朝天门去的路上,她想去看一看璇玑。却惊闻萧家的丧讯,爹死了!
从这里奔回京城,也是来不及的了。她只好买了香烛纸钱在郊外烧给他。儒家讲百行孝为先,可萧三通不是儒家。他不看重这些形式,对亡妻要撒骨灰的做法他也按要求执行,并不觉得如何。
此刻,他正一身大红袍服坐在自家庭院后头喝茶,用他的话说,这么穿辟邪。萧顼一身孝服坐在他面前。
“爹,说到底,那位主还是不太了解萧家人。”他做孝子,做得实在辛苦,每日都得揣着快生姜在袖里,必要的时候就在眼睛上抹一下。完全不同于老三老四他们泪水直接来。
“二公子,皇上亲来致祭了!”家仆匆匆奔入告知。
“快去,你大哥不在了,你就是长子。好好接待,叩谢圣恩。”萧三通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
他那个皇帝女婿说他闺女是诈死,要他配合演戏骗小颖回来。幸好他不在意,不然这样被官方宣布死亡,实在是晦气的很。小颖是诈死,太好了。不过萧三通知道她不会回来,那个皇帝一起睡了十年,还是没了解到萧颖骨子里是个萧家人。就算被姓李的人养大,她流的还是萧家的血。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自在的出京了,不必窝在这里养老。他打算一会就跟皇帝说,他要亲自出去寻女。
萧顼的职事已然变了,李阁为了讨好萧颖,也从蓟州之行看出他的才具,终于把他放到了能发挥自己才华的地方。从此,那个只愿老于花前酒间的萧二公子就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鱼得水的萧顼。
李阁上完香,注目萧顼,萧顼微微摇头,然后请皇帝内里奉茶。
李阁一进去,萧三通赶紧起身行礼。待李阁坐定,便将自己要出去寻女的事说了,请旨出京。
“岳父出去也好,你打算去哪里找?朕派人一路保护。”
萧三通便说了几个地方,是当年萧颖游历回来屡屡提及的,李阁心里一动便答应了。
马车出京城城门的时候,萧三通撩开帘子,“老子总算是活着出京城了。”原以为,得等到萧顼几兄弟在他死后扶灵回乡才能出京的。这回拜他闺女所赐,总算自由了。还捞了个公费出游。哼,小皇帝,我看着我闺女一定叫她再不要回来,皇家人的情爱信不过。
“皇上,真就这样放国丈走了么?”
“他也没有再使坏的能力了,看在颖颖面上,让他的老年好过些。也算是朕替颖颖尽的孝心了!让人跟好了,说不准他真能把皇后找到。”
璇玑回宫
璇玑在来接她的宫女侍卫和丘壑的亲自护送下,快乐的踏上了返宫之路。
丘壑已经听说了萧颖的事,有点不敢相信金砖那么有生命活力的一个人,就这样随风而逝了。不过,他一时没敢告诉璇玑。所以,她一路快活的捉猫打鸟。
璇玑的弹弓这两年来练得很好,等闲没有飞鸟能逃过她的毒手。
“师傅,我给你打的下酒菜。”说着倒拎着一只大鸟过来。
丘壑接过交给驿馆的人,交代清蒸。
“别瞎跑了,坐了一天的马车。”
“就是因为坐了一天,所以要多活动啊。”璇玑放下弹弓,去如厕。一个宫女赶紧跟了去,侍卫也忙护卫着。
璇玑瘪瘪嘴,上个茅房都这么多人跟着,回宫以后更麻烦,还是山上自在。可是,她想父皇母后和弟弟妹妹了,还是回去的好。
“长公主,不要出声!”一柄冷冰冰的剑搁到刚解决内急的璇玑脖子上,身后一个女子轻声说。然后,哑穴就让人点了。
璇玑系好腰带,居然有人在这个地方埋伏?可不是已经请过场了么?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