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回答:“彼此彼此。”
    汪翊不愿放过机会,继续说下去:“从前一进会场,老远就看到伊人那红粉绯绯亮丽的小脸。接着,是一双会说三言两语的大眼。”
    我说:“这里没我的事,我失陪了。”
    汪翊拉住我,“朱咪——”
    “我没事,我已习惯阁下的冷嘲热讽。”
    我从另一道门走出电梯大堂,一转头,看到罗光甫,他由两名亲信陪同,外型出色的他一进场便吸引到众人目光。
    汪翊有一丝惊讶,仿佛罗光甫不请自来,不过他立刻说“欢迎欢迎”。
    他俩殷勤握手,我在远处看着他俩,忽然觉得汪翊顺眼的多。
    莎剧麦克佩斯中苏格兰王邓肯说过:“知人口面不知心”,那是正确的,但是我此刻的目光已经比较真确,我唏嘘,一个人,吃过亏便会学乖,我不比谁聪明,不过是惨痛的教训难忘。
    我一个人静静等候电梯。
    忽然有人轻轻叫我:“咪咪。”
    我缓缓转过头,那人正是罗光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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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我微微笑,“好吗,丝酒是你的品牌,我喜欢极了,许久不见,你仍是老样子。”
    真好笑,我不与他计较,他就自以为真的没事值得计较。
    我不过是假大方,不过,假大方也已不容易。
    我客气地说:“我叫人把酒送到府上。”
    他双手cha在口袋里,“先谢谢你,我好像还有一只手表在你处。”
    我更加客套,“我找到了一定一并送上。”
    “咪咪。”他yù咽还休。
    我等他下文。
    他这样说:“我时时想起你。”仿佛dàng气回肠。
    我还一句:“我也是。”
    “咪咪,我们——”
    他还想说下去,这时汪翊忽然走近,不知怎地,我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伸出手,挽住汪翊的手臂,这时电梯到了,罗光甫与随从离去。
    汪翊看着我,“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松手。”
    我把他扯得更紧一点。
    “他同你说些什么?他自动向我献身,愿意把丝酒运往英伦。”
    我问:“你怎么回答?”
    “英伦代办是光耀行,我们已签合约,你又同他说什么?”
    “我还没开口,你已经出现。”
    他似乎很放心,“你还拉住我gān什么?”
    我这才缓缓松开手,是为着安全感吧。
    他又问:“你贼兮兮笑什么?”
    我吁出一口气,“汪先生,我在阁下眼中是越来越不堪了。”
    “我还有事要忙,傍晚见。”
    我自行回家,腰腿都有点酸。
    周桃找我:“一位罗先生找你,问要你的电话号码。”
    我诧异,“他怎么找到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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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咪姐,我正用你的手提电话。”
    我想一想,“你说我不在本市。”
    “明白。”周桃笑。
    “各人好吗。”
    “妈妈仍希望你把房子转到她名下。”
    “请她不用再想。”
    周桃又笑,“咪姐说话真是实实在在一句是一句。”
    隔一会电话又响起来,我问:“是汪先生?”那边却答:“我们是华丰银行。”
    稍候有人按铃,我又扬声问:“是汪先生?”“是我,丽蓉。”
    稍候丽蓉进门说:“我到酒会怎么没看到你?”
    “我早走,我已忘记如何应酬。”
    “你倒是轻松,汪老大做的臭死,我还见到古志与郭沛,两人老多了,可是正在感慨,他们的女伴到了,年轻貌美,莺声呖呖,气死人。”
    “丽蓉,你说话益发粗俗。”
    “为何斯文,像臭屁,臭屎,这些,根本全部存在,用起来十分痛快。”
    我无可置评,年纪大了,我们渐渐放肆。
    她坐下说:“我就喜欢讲一屁股坐下。”
    我笑,“对,不用尊臀用什么坐。”
    “你家的丝酒人见人爱,车见车载。”
    “谢谢。”我由衷高兴。
    “蚀本生意反而大获全胜,朱咪,你走运了,经过那许多,也该论到你凉快了。”
    这时有人按铃,我高声问:“是汪翊吗?”
    有人送花来,却是汗美集团的名片,来人说:“汪先生说朱小姐喜欢牡丹花,所以命我送来。”
    我喜欢牡丹花?不不,我不喜欢牡丹花,我喜欢雪白芬芳的姜兰。
    丽蓉说:“没想到汪翊也在学心思。”
    我招待丽蓉吃点心,张罗许多甜品。
    她问:“你的心可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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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回答,白天还好,晚上做梦,时时看到过去的人与过去的事,随时都不愉快,就算见到外婆影子,也十分惆怅。
    “时间太多,”丽蓉说:“时装店,家具店,还有美容院、首饰铺、甜品小食,仿佛都是姨太太的生意。”
    “胡说,大太太做什么?”
    “正室做洋酒生意。”她讨我欢喜。
    我说:“正室什么也不做,陪着子女到欧美读书。”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
    我们两人大笑起来。
    丽蓉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一个人。”
    “谁?明星歌星也是人,别打扰别人工作。”
    “去到你便晓得。”
    我与她特地乘车到银行区一间女装名店总部,丽蓉在鞋子柜旁边坐下,拉一拉我,示意我往左看。
    只见柜台后有两个穿制服的店员正在结算。
    我莫名其妙,“谁?”
    “看仔细一点,一老一少,看老的那个。”
    我比较留神,那中年女子分明是店长,她向失望顾客解释,某款式手袋需要轮侯。
    丽蓉嗤一声,“放屁,买手袋如轮米?我才不要。”
    我按住她的手,给我依稀认出来了。
    这难道是——长面孔,棕huáng皮肤,高挑身段,中年了,可是打扮得十分得体,头发挽脑后,结一个小小黑色蝴蝶,身上制服笔挺。
    “认出没有?”丽蓉追问。
    我踌躇,这样熟悉,这是什么人?
    丽蓉揭晓:“这是曹姥姥,曹安老太,曾经一度是你与我的上司,把我俩pào制得哭笑不得,她嫁到国外,不知怎地,又回来了,现在此卖手袋。”
    我发默,稍候说:“做售货员也是正当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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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希望在五十大寿还站在店面伺候人客吧。”
    “生活要紧。”我喃喃说。
    这时店员过来问我们看中什么,丽蓉一指,“每个颜色一双,七号。”
    我轻轻说:“看够了,走吧。”
    丽蓉问:“你不上前与她招呼?”
    我摇头,“走吧。”
    她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叫不值一哂,你根本不放心上,你早已忘记。”
    我没有忘记,我只是不愿意记得,一切皆因曹安给我的一张照片而起,饮水思源。
    我垂头拉着丽蓉从侧门离去。
    丽蓉说:“老太是前车之鉴,弄得不好,我同你就是这个光景,所以,朱咪,莫应了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思回头这两句话,曹姥姥往日yín威何等凌厉,你我均领教过,她今日折坠,我与你却不敢报复,均因唇亡齿寒,毛骨悚然。”
    我静一静才说:“你太悲观了,那份职业收入不错。”
    “可是你想想她从前。”
    “从前也不过是一个小主管,是她不知收敛。”
    “可幸我们比她有智慧。”
    “女xing已经挣扎了这么长日子,我们若不比母亲阿姨大姐辈聪明一点,简直不用活了。”
    这时路上有人叫我:“朱小姐。”
    是汪翊,我惊喜的转过头,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叫他的朋友,她也姓朱。
    我低下头,怎么搞的,一直挂住汪翊。
    一边丽蓉说下去:“朱咪,我要去新加坡一趟。”
    我握住她的手,“别嫁太远。”
    “谁去嫁人,我会转赴马来西亚看木材。”
    我祝她大展鸿图,“也别把钱看太重。”
    她苦笑,“今天不谈这个,今天我已被吓怕。”
    我们分手之后,我忽然回到母亲的家去探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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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我开门,“你来了。”相当冷淡,“有事吗?”
    我没事,只见她一个人在厨房学做寿司,技巧显然不够成熟,寿司像一堆烂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