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贵妃榻,上个世纪末在法国,专供jiāo际花打横躺着招呼恩客,男士们坐在另一头,方便喃喃细语,良家妇女看不过眼,讽刺地称这种女xial,玉体横陈,即生活无忧。
    想到这里,铭心笑了。
    她努力想醒转来,但是无能为力,四肢不听使唤。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近,似有人俯视她。
    一定是元心听完电话回来了。
    铭心告诉自己:快快醒转。
    第二章    接着,她听见有人问她:“我是来上猓的,你可是国语老师?”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糟糕,一惊之下,瞌睡虫立刻赶走,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蹲在附近凝视她。
    铭心此惊非同小可,马上跳起来。
    “对不起,我是卓元声,我迟到,累你久等。”
    铭心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时多,这一觉睡得太香甜,竟没有人来叫醒她。
    可是伶俐的她若无其事地抓紧机会说:“下次不要再迟到,”一背脊汗。
    他俩坐到书桌前去。
    卓元声高大英俊,最特别之外是留着一头及肩的长发,与元心一般,穿牛仔裤白t恤,这一定是最近至流行装束。
    铭心为着节省时间金钱,也一直穿这两个颜色款式的衣服,没想到误打误撞也成为cháo流一份子。
    坐下来,攀谈几句,铭心就知道卓元声根本不是来学习,他是有空路过,好奇心驱使,前来看个究竟,闲谈几句。
    也罢,先了解学生也是好的。
    她问:“为甚么学国语?”
    “不是我要学,是家父想我们学,且最好速成。”
    “他不想你们忘记中华文化。”
    卓元声哑然失笑,“不,他时时上京同领导人开会,将来带我们同往,当然希望我们cao流利华语。”
    铭心又一次愕然。
    “告诉我,夏铭心,你的名字为何如此动人?”
    铭心不动声色,反问:“这幢大宅,又为甚麽叫做故园?”
    不料卓元声早已有答案:“家母名字中有一故字,她的寓所,便叫故园。”
    原来如此。
    “卓夫人正外游?”
    卓元声更正:“她已仙游,家母早于五年前故世。”
    “对不起。”她对他们了解又多一些。
    卓元声忽然正经起来,他说:“丧母之痛甚难克服,其中最伤心的是元华,她彷佛一直没适应下来。”
    刹时间铭心连骄傲的大小姐都原谅在内。
    卓元声低声说:“你小会明白吧。”
    铭心唤口气,“我甚至不记得家母的模样,需看照片才知。”
    卓元声意外,“你也是孤儿?”
    铭心点头,“最妒忌那种花甲老妇老翁还居然父母双全。”
    “我也是!”
    两人找到了共通点,相视而笑。
    “夏铭心,晚上有个舞会,我想邀请你参加。”
    铭心立刻答:“我是老师,不是舞伴。”
    元声急忙解释:“我没有恶意。”
    “请注意课本。”
    卓元声比妹妹还机伶聪明,资质好得少见,铭心相信,就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学生,拼音教一次,立刻记住,活学活用,举一反三,铭心预料他学习二三十个小时后便可以跟他父亲北上开会。
    这段时间内卓元声一直用英语会话,铭心问:“你可谙粤话?”
    “会几句。”
    “说来听听。”
    “云吞面、jī丝翅、清蒸龙虾。”
    全是吃的,那倒也好,民以食为天。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写得不好。”
    “在大学念甚麽?”
    “电机工程,今年毕业。”
    好像也不能怪他,忽然发觉中文有用,家长才急就章叫他们恶补。
    没想到卓元声愿意好好上稞。
    时间到了,铭心提醒他第二天来上课。
    他忽尔用普通话问:“今晚的乐汇怎麽样?”
    铭心一怔,笑道:“我说过我是来教书的。”
    她收拾一下桌子,转头离去。
    庸人端点心进她房来。
    一看,是极薄的青瓜三文治与冰柠檬荼。
    铭心拿着冰茶到露台去看风景,开始觉得生活不是太坏。
    她听到跑车引擎声。
    私家路上驶进一辆开蓬小跑车,司机是一美貌少女,华裔,可是染棕发,一下车便叉起腰。
    铭心到底年轻,津津有味做起观众来,咦,找谁?有好戏看。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迎出来的正是卓元声。
    那少女二话不说,一掌打过去。
    说也奇怪,元声明明可以闪开,却没有避,脸上结棍地啪的着了一记。
    嗳,铭心马上对他另眼相看,是个真英雄,不与女子撕打!吃亏一点无所谓。
    换了次等男xing,哪肯这样大方,至少得把女方推倒在地才算大丈夫。
    看样子那少女特地驾车到故园,就是为着来赏卓元声这一巴掌。
    她办完事立刻驾车离去。
    卓元声抬起头,看到露台上的夏铭心。
    他耸耸肩,摊摊手,回屋里去。
    铭心整个下午都含着笑。
    huáng昏,她到花园散步。
    空气中散发着各式花香,清越无比,使人心喜悦,铭心留恋忘返。
    园丁正在打理花圃,听到脚步声诧异地抬起头来,像是想说:这花园罕见人迹,怎么会有稀客?
    铭心含笑,“你一定是鲁伯。”
    “夏小姐请坐。”
    “铭心在石凳上坐下。
    她脚下有一堆石头,其中一面磨光,刻着单字:想像、平安、怀念……
    原来是一座小小纪念花园。
    “打扰你了。”
    “夏小姐喜欢甚麽花?”
    “我比较贪婪,一切香花。”
    鲁伯微笑,“我给你安排。”
    铭心向他道谢,再坐一会,便散步离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整理行李。
    衣柜里有现成的缎子衣架,每个角落都放着网纱包里乾了的玫瑰花瓣。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一看,却是元心。
    她嘻嘻笑,“怎么样,还喜欢我设计的客房吗?”
    “太漂亮了。”
    元心坐下来,“你见过元声没有?”
    “他刚才来上课。”
    元心诧异。“是吗,我以为他还未回来。”
    “所以,你更加要用功,莫让他占了锋头。”
    元心笑不可仰,“铭心你真可爱,居然还用激将法。”
    铭心无奈,只得作罢。
    “周末同我们出去跳舞。”
    “我另有去处。”
    元心不服气,“你有甚麽更好的节目?”
    “我参加了一个叫《雪中送炭》的义工计划,每周服务三小时,专帮老年人修理清洁住宅,有时油漆,有时清渠,或是洗刷地板。”
    元心瞪着她,“不能置信。”
    铭心笑笑,“有些老人行动不便,看到我们十分高兴。”
    元心想一想,“我也可以去吗?”
    铭心存心调侃,“你要跳舞。”
    “不,暂停一次好了。”
    门口有人说:“我也去。”
    一看,是元声。
    铭心既好气又好笑,“这又不是野餐会,”一口拒绝,“我要休息了。”
    他们两兄妹只得离去。
    铭心掩上房门。
    她彷佛听得小提琴声,感到好奇,走到露台张望,刹那间,琴声又停止了。
    是元华练小提琴吗。
    那天晚上,她睡得比较早。
    半夜口渴,起来找水,又听见乐声,不这次不是小提琴,而是流行音乐。
    有人在糙地上开舞会。
    铭心张望出去,只见女孩子们都穿着大蓬裙,或蹲或坐,时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她们的男伴在旁小心侍候。
    明天都不用上班吧。
    夜凉如水,铭心关上窗户,在陌生的g上继续寻梦,四处为家,也没有甚么不习惯。
    第二天一早起来,梳洗完毕,到厨房去吃早餐。
    庸人连忙走过来,“夏小姐,我帮你做。”
    铭心却说:“我自己来。”
    “夏小姐请便。”
    她自己煎jī蛋香肠吃个饱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