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的伤势只深不浅,小宝就知道大约算是被庄裥他们猜中了,沐涧笙真的杀了吴三桂。但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来的时候,岛上住着的吴应熊居然也跑来凑热闹。
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吴应熊的父亲杀了沐涧笙的父亲,而现在沐涧笙又杀了吴应熊的父亲……小宝顿时有些纠结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戒备。
“他是沐涧笙,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想看看敢于千军中取我父王首级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啧啧……一表人才,气势也不错……我父亲败在他的手下也不算太冤。”
小宝就这么看着他挑肥拣瘦的将沐涧笙说了一通之后,居然把沐涧笙一把捞起来背在了身上。
“你要干什么?”
吴应熊奇怪的歪了歪头,“你不是想要找大夫么?这么等在这里他会死的,还不如我们将他抬回院子里,好等着大夫来诊治。”
“你……”
吴应熊忽然顿了顿,俊美的脸上有一丝阴郁。“我早就为了你背叛的我父亲,如今他人已经死了,我为了他也不可能做别的了。如果再纠缠下去,你必然不喜,我是不会那么傻的。我说过,我只会选离我最近的。”说罢,背着沐涧笙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小树林斑驳的阴影中。
“……”
小宝复杂的看着摇曳的树枝,咬了咬牙,脚一顿追了上去。不由苦笑起来:好一个,只选离自己最近的。
小宝看着前方的那艳丽的红色在翠绿的树林中衣抉飘飘忽上忽下,心里有些复杂的笑了。虽然有些拿吴应熊这人没辙,但是也知道吴应熊他大约是这几个人里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了,不知为何小宝却觉得有些悲哀。
纵身跟了上去,两人就这么默默的进了屋子,不一会大夫这才姗姗来迟。给沐涧笙服了药,又打理好了身上的伤口,小宝这才松一口气,有心思仔细看看吴应熊。
最近他和庄裥两人小别胜新婚,天天耳鬓厮磨到天明,然后就散了各干各的,小宝练功,庄裥打理教中的事物,倒也是别有一番平淡温馨的甜蜜。几乎要把住在岛上一天见不到人影的幽灵似的人物给忘记了。
如今看来,吴应熊这两个月不知道干了什么,瘦的脱了形,原本小宝觉得有些瘦削的下巴更加尖利了,那样子看着就膈人。
吴应熊生长在云南,却是个实打实得北方人。照理来说即使没有他爹的硬挺潇洒,也应该有一种北方人的豪迈。偏生他长得细细白白的,高高瘦瘦的一点也没有北方人的大气,比南方人还生的秀气三分。那皮肤居然比久不见阳光的庄裥硬生生的白了三分不说,嘴唇却似桃红,眼睛微微的上挑,再配上白净的面容活脱脱的妖艳美男子,若是放在现代化了妆,怕是要雌雄莫辩了。如今白生生的俊秀面容上,眼下的青黑的一圈格外的醒目起来,小宝在他身旁见着,怎么看怎么别扭。
于是寻了机会,便将吴应熊拉着坐下。“你最近有什么心事?累得睡不好觉?”小宝话一出口就有些心虚,不管吴三桂是不是好人,他对于吴应熊那股溺爱劲,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二人的父子关系也是极好的。如今人家刚丧父,张口就问有没有什么心事,未免太二百五了一点。
吴应熊顿了一下,见着小宝懊恼的神情,轻轻地笑了笑。“你在担心我么?”
小宝点点头。“这是自然。”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他忽然就将那几乎没有毛孔的无暇面容贴在了小宝的肩头,眨了眨眼睛轻声道。
“……”
“不过你并不用担心,我并不是伤心我父王的死。”
“……”
“我父王的尸首一日没有找到,就一日不能证明他真的死了。陈圆圆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差不多了。有他照看着父王,我父王就没那么容易死,我信他。”
“什么?”小宝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世界观有些不对劲——就是俗话说的三观不正。但是也没想着要改,毕竟见多了变态,自己不成变态的人很少,那才真是变态呢,他也没指望自己前二十年在研究所里能正常到哪里去。不过现在他却觉得吴应熊一家才真正是变态。他们家的关系奇怪到这种地步。
依照正常的逻辑分析。陈圆圆和他父亲吴三桂如果是一对的话,那么生了吴应熊的母亲就是无辜的被插足第三者的原配。照例来说吴应熊怎么着也不应该对陈圆圆如此和颜悦色,更何况这个小三还是个男人,这在古代更是无法容忍的。偏偏吴应熊却一直对陈圆圆青睐有加,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这连他这个经常考察人心的人来讲,都是理解不能的,他只能将吴应熊归类为变态中的变态一类,也很好奇,什么样的父亲能把自己的儿子教导成这个样子。
于是韦小宝神奇的看向吴应熊。
“我一直觉得他夺天下,想自己做皇帝,不过为的就是争着口气。不然当年清军入关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自立为王,直杀入京城内。想当年李自成入关成,烧杀抢掠,自己封了自己为李闯王,陈圆圆就跟了李自成。我父王这才一怒之下有了这个心结,挥之不去的念想。如今陈圆圆既然肯回来,我父王也就未必还会想得这个天下了,得到天下不过是他跟李闯王赌气的砝码罢了。”
小宝听了吴应熊的解释更加理解不能。照理来说,如果吴应熊真的对陈圆圆青睐有加,那日在院子里听陈圆圆提起吴应熊的时候,也是一脸怀念,俩人的关系似乎还很不错。照他这么说,陈圆圆和吴三桂在有李闯王之前还挺和谐。那么战争之后,陈圆圆见到破城,立刻抛弃了吴三桂,转而投奔到了李闯王的帐下,应该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才对,吴应熊更应该恨陈圆圆恨之入骨才是,就像他爹吴三桂那样。怎么吴应熊他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了这么做的陈圆圆?
“我说,陈圆圆和吴三桂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小宝再也忍不住,自己家的人,他还是决定多了解一些。省的过几天半夜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找了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一起睡觉,搞得跟419的长期持续一般,这就很恶心了。
“其实我对我娘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了,我一直跟着我爹闯荡。陈圆圆来了,他对我很好,我就很喜欢他。然后他又跟着李闯王走了,他既不是我娘也不是我爹,只是陈圆圆,他即使跟了李闯王,对我也依然很好,私下里还会来看我,我也没什么损失,何必恨他?更何况从小到大,围绕在我父亲周围的,总有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在陈圆圆这之前我早就学会,不被这些奇怪的事情左右感情,伤心,失望。不然,他们上一辈人之间的那笔糊涂账,早就把我弄疯掉了,我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么?”吴应熊笑了笑,似乎觉得小宝的反应很有意思。
“所以?”小宝瞠目结舌,真不知吴应熊小的时候究竟遇到了什么,会有这幅奇怪的理论。
“我只是把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当遇见什么人或事情需要理智处理的时候,就将理智放出来。当遇见什么人或事情需要感情处理的时候,就将感情放出来。等做完了,再把那些事分类放好,下一次处理就会容易的多。”吴应熊笑了起来,小宝突然发现他笑起来其实一点都不邪气,反而有些单纯淡雅。
“……”听着听着小宝就觉得这个孩子早就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变态了,或者心理有问题了,只不过古代根本没有心理治疗师或者心理咨询一类的东西,他爹又长期征战走南闯北,自然不会顾及到孩子的心理。他如此发展,居然和研究所里那些家伙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然他也不会弄得跟精神分裂一样。不同的人……还放在不同的地方?小宝摇摇头,他真的病的不轻。
“你是我唯一一个分不清放在哪里的人。”
“你不爱你父亲?”韦小宝忍不住道,他并不想过多的纠缠自己的问题,在他看来他和吴应熊两个人都是有些问题的,自我解析或者对着倾诉,根本不解决问题。就像两个神经病人对着聊天,谁也无法开解谁,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反倒多余。于是他决定换个话题。
“爱,但是打仗打到此种程度,我理智认为他起义必定会失败,他先被迫降了李自成,又降了清军,威名早已不在,如今起义便是博弈,博一次大小的赌博,不成功便成仁。我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战死沙场。而我并没有理由跟他一起胡闹下去。如今的结局,大概算是我料想的最好的一种了。”
“……”小宝顿时觉得有些头痛。本以为吴应熊是个没心没肺的,却没想到他想得这么通透,如今说了一番之后,他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偏爱吴应熊了,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思绪在里面。
小宝并不是什么多羞涩矜持的人物,通常想了便做,这次想通了,他便不再纠结。于是吴应熊的话还未说完,小宝就已经将吴应熊压倒在了床上,主动将他的红唇仔仔细细吸吮啃咬了一个遍。最后眯起眼睛还好好回味了一番。本该一个感人动听的对话,硬生生的被他搞成了两个人的激情四射。
小宝骑在吴应熊的腿上,衣衫尽退,也顾不上床上昏迷的沐涧笙,就这么做了又做。两个人均是精疲力竭这才到隔壁的小屋,洗洗睡了。临睡前小宝看着吴应熊略带沉静的睡颜还迷迷糊糊的想着:有的时候,人闲得无聊了,某些方面的欲|望就会格外的旺盛,这话还真是不假……
幸好小宝他们胡闹归胡闹,但是岛上确实有一位神医级别的人物,忙着在他们激情的几天救治沐涧笙。等他们缓过神来的时候,沐涧笙看起来很严重的外伤伤势也稳定下来,但是由于体力透支和失血过多一直昏睡着。
又过了几日,当陆霜和辰暮然两人相携出现在他目光尽头的大船上,两个男人一白一黑徐徐的行走在金黄色的沙滩上的时候,小宝只觉得,神龙岛的日子真不错,简直满足双宿双飞的所有条件了。哦,不,是满足七宿七飞的所有条件……
“陆霜、暮然欢迎回来。”小宝拉着吴应熊来到沙滩上,海风撩起了小宝的衣襟,有一瞬间,小宝以为陆霜的眼睛有些湿润,但是下一秒,就他就撞进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略带些消瘦的胸膛。
他静静地听着男人平稳的呼吸,不由得心里感到一阵踏实,环视海岸上的众人,小宝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不由怔怔道:“陆霜,你回来真好……我真怕……那郑经将你留住,再也不让你出岛。”
“没事。”
“你若是下次在这般不告而别,我定不会轻饶你。”
“……我知道。”陆霜垂下眼轻轻看着小宝偎在他怀里光洁的侧脸,慢慢说道,又轻又浅,却让小宝恁的安心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一辈子永远不会负他的就是陆霜了。这么说也许对其他人不公平,但是,这却是事实。
辰暮然看着两人,在一旁轻轻地笑,将目光调向远方的吴应熊。吴应熊头一次看见小宝如此矫揉造作的一面,愣愣的傻在一旁面上有些茫然惊奇,也有些吃醋酸涩,表情复杂的好像一团乱麻。
此时辰暮然盯着吴应熊艳丽的面庞看着,吴应熊立刻目光如电扫向他。毕竟,两个人算是政治立场不同的两人,交情别说不深,简直可以说是糟透了,私下里敌我双方斗得不可开交。辰暮然还公然在京城搞了个“杀龟大会”专门对付他的父亲不说,这次也主要是辰暮然和庄裥将他父亲一手建立的计划付诸东流。两人的关系一点也称不上和谐。
吴应熊冷冷的回望着辰暮然,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忽然,辰暮然浅浅一笑,走到他的身边道:“你好,在下辰暮然。”
吴应熊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有些迟疑,但是聪明如他,知道辰暮然的意思。在这里和他结交的,并不是那个天地会的总舵主,不是那个“天下谁人不识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