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面上欲言又止的红了红,终于低声道:“我……为师想你了。”
    小宝心神具闪,不知道此语何解,却隐隐的感觉到陈近南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比半年前那精于算计,略带些激动的态度稍有些变化。变得更加柔和,更加慈爱了起来?韦小宝精通情爱之事,心下只觉得,当日一见,难道竟然将他的心神捋了去?又暗忖,自己似乎没有可以做什么暗示?
    辰暮然见小宝有些愣神,心里一阵好不自在,不安的咳了咳,又道:“武功练得可好?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没有?”
    韦小宝见他如此,不由得大为诧异,只管对上他的眼打算搜寻一番。却不想他的脑中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寻常之事,还有对他满满的思念与关心。小宝浑身一震,连忙将思绪和抽离,愣愣的看向辰暮然。
    辰暮然一笑。“我见完你,自是去见了故人,也对你的能力略知一二,这下你不再怀疑我的心思了吧?”
    小宝惊骇的连退几步,这人……
    辰暮然并不放过他,连忙将他拉进怀中,小宝略显单薄的身躯在辰暮然的胸膛里竟意外的契合。辰暮然松松的环住他却也觉出他的震动,叹息了一阵道。“我既然已经给你看了我的心思,自然不是假的。从今往后,你便可放心依靠我……我定不会……再负你了……”
    小宝生平从未有过这种单方面堪称善意的爱护,似乎无论何时,他都可以依赖这个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他忽然软弱了起来……甚至想着,管他什么缘由,他只要真心实意对自己好,他便陪他玩上一玩。于是道:“这是你说的。”
    “当然。”
    小宝有些别扭的扭了扭身子,忽然扯开话题道:“我宫中事务繁杂,又屡次碰见高手过招,我本自是平庸,你那秘籍虽然看了大半,武功却一直没有进展……好容易盼到你来了,你便指点指点吧。”
    “高手?”辰暮然微凉的手掌猛然一缩,紧紧的握住了他的腕子,一双黑色水晶似的眸子闪光如电,低声惊呼道:“小宝你可伤到?”
    小宝摇了摇头,不可抑制的满心喟叹,是什么叫这个男人改变了想法?他从他脑子里探查不到更多,只得放弃。面对着这个男人真挚的眸子,不知怎的小宝竟说不来谎话,只得一五一十的将除去庄裥这一块,其余宫中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辰暮然在一旁听的一会皱眉,一会微笑,心里好不担忧道:“想不到宫中如此艰险,这一次我要为你多耽几日,好好点拨你一下。”
    正说到这里,守门的一名弟兄匆匆进来,躬身道:“启禀总舵主,有人递了帖子,说知道总舵主再次,定要拜谢,说是云南沐王府柳大洪、吴立身和刘一舟等一干人马。”
    辰暮然面色一凝,淡淡的站起身来,拂袖道:“传我令,让他们候着。”说着又仔细瞧了瞧小宝,半晌,不无忧虑的摇了摇头。忽然微微的笑了一笑,目光如一道冷电一般急射过去,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刘一舟……就是那个刘一舟么……”不知道怎么的,小宝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上涌。
    接着,不待反应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被一双手稳稳的按在了床上。头顶上方暮然的面色稍霁,低声道:“你且先把衣服脱了,在后堂等我,我…… 为师接待了客人后,要好.好.检.查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受伤……”最后几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小宝的错觉,说的颇为咬牙切齿。
    第五十三章沐王府
    天地会一行人出去迎客,韦小宝在后厅的贵妃榻上,好生坐着,不敢乱动。没过多久,就听见柳大洪爽朗的笑声,道:“在下生平有个志愿,要见一见天下闻名的陈总舵主,今日得如所愿,当真喜欢得紧。”
    陈近南道:“承蒙柳老英雄抬爱,在下愧不敢当。”众人说着话,走进厅来,分宾主坐下。
    忽然听见柳大洪道:“贵会韦香主不在这里吗?在下要亲口向他道谢。韦香主大恩大德,敝处上下,无不感激。”
    陈近南已经知道缘由,面上但笑不语。陈近南这次来到北京,原是得悉徐天川与沐王府白氏兄弟起了争执,以致失手打死白寒松。他一心以反清复明大业为重,倘若鞑子尚未打跑,自己伙里先争斗个不亦乐乎,反清大事必定障碍重重。是以他得讯之后,星夜兼程从扬州赶到京城,只盼能以极度忍让,取得沐王府的原谅。待到北京后一问,局面远比所预料的为佳,小宝阴错阳差之下救了柳大洪等三人,则徐天川误杀白寒松之事定可揭过无疑了。心下大定。
    但是方才在后堂复又听见韦小宝道出其中艰险,反而对沐王府众人的做法有些不喜了。他家的小宝,怎的能让他人欺负了去?这时也顾不得反清复明的大业,与沐王府还要面上和气等等之事,一心一意的看着此三人,笑容沉静。
    其中刘一舟最会看人眼色,只觉得陈近南平和的笑容下颇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狰狞,一个哆嗦,连忙藏在了吴立身的身后。陈近南此时全神贯注的看着三人,岂能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眼色稍沉了沉。却突然听见一人大声道:“在下师徒和这刘师侄的性命,都是韦香主救的。韦香主义薄云天,在下曾向贵会钱师傅说过,贵会如有驱策,姓吴的师徒随时奉命。”说话的正是“摇头狮子”吴立身。
    陈近南突然笑的优雅,问道:“钱兄弟,那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他自然知道,但是在沐王府面前他自然不好做出施恩的样子,这次吴立身自己将这件事说出来,他也省的套话,将话题引到此处了。
    钱老板之前陪着柳大洪等三人同去了沐王府众人歇脚的住处,当下就被人留住,让沐王府众人一顿酒肉款待。然后柳大洪亲自率同众人,就请钱老板带路到天地会的暂住地址来道谢,却可巧碰到了总舵主来到青木堂的“视察”。这时听陈近南问起,便简略说了经过,说道韦香主有个好朋友在清宫做太监,受了韦香主之托,不顾危险,将不小心在宫里被俘的柳大洪师徒三人救了出来。
    陈近南一听,便知他指的是便韦小宝,见柳大洪等人连连夸赞小宝,心下不由得自豪起来,连带着就连刘一舟也看的顺眼起来。不由的微微笑道:“柳老爷子、吴大哥,两位可真是太客气了。敝会和沐王府同气连技,反清复明,自己有难,八方支援,理当出手相助,说感恩报德可不敢当。”说罢便微微一笑,语气里说不出的温柔:“那韦小宝,不才正是区区的小徒,年少不更事,只是于这‘义气’二字,倒还瞧得极重的……”说到这里,心下不由得沉吟,不着痕迹的从屋内瞧去。
    小宝也并不安生,从前厅看过去,小宝也正在瞧着这边。陈近南见他看见自己了,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招了招手。
    韦小宝没想到他居然还如此童趣,不由笑了起来,向他回了回手。只听见那前厅又传来吴立身的声音道:“我们很想见一见韦香主,亲口向他道谢。”
    小宝心头一跳,在宫中他并为言明自己的身份。只因他混在清宫之中,在天地会看来,是将他当做暗桩插放到宫中,他能刺探到宫中重要机密,以利反清复明大业,本来十分隐秘。青木堂上下也就关安基和李力世知道此事。如今要是得见,怕是天地会的暗线身份暴露了。更何况这帮没脑子的若是二次进宫行刺康熙,这可怎么办才好?于是立刻一个鱼跃跳回了后厅的壁橱里。
    陈近南见小宝此举,知道他是不想相见,立刻回护的笑道:“大家是好朋友,自当尽力而为。可是我那小徒韦小宝日前并不再府上,怕是无缘相见了。”
    吴立身道:“既然如此,便有缘再见。”
    柳大洪也并不在意,点点头道:“我先前曾跟师弟说过,韦香主宫中当差的那位朋友,真真称得上是出世英雄,不仅办事干净利落,而且有担当,英雄气概,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如此人才怎的偏偏进了鞑子宫中,做了太监?”说着不住摇头,满脸赞叹钦佩之色加上一丝惋惜遗憾。
    看的辰暮然唇角微微的卷起,止不住的开心。小宝不是太监的事实只有他一人知晓,而且铁背苍龙柳大洪的名号,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如雷贯耳了。如此一听见他这么夸赞自己的“爱徒”心里止不住的得意。不由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若是沐王府以后有此驱策,陈某定当效力。”一句话说的谦逊有礼,并不邀功。
    柳大洪闻言,仰起头来,朗声笑了起来,两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些客套话,终究没有说道被徐天川失手打死的白家大哥的事情,两人心中都知道,此事就算就此揭过,旁的都不用再提了。
    两人谈着,柳大洪忽然道:“陈总舵主,柳某生平钦佩之人并没有几个,你算是其中一个,日后若是赶走了鞑子,我定然举贤推才,第一个向朱五太子举荐他,你名声在外,风采过人,定然能一举拿了宰相的职位无疑。”
    众人都知道,天地会力推的是朱三太子,而沐王府此事忽然要推举陈近南做朱五太子的宰相,根本就是莫须有,徒增非议之事。辰暮然了然一笑,并不回答。只是推脱道:“在下无德无能,怎敢位居高位?”
    小宝原先并不知道他们的派系之争,但是自从死了一个白家大哥,沐王府重伤了徐天川,两个组织争斗来争斗去,他变渐渐的明了了。如今听柳大洪仍不死心的提出此事,心下不由的冷哼了一声,这中兴大明之事,八字尚未一撇呢,两派就如此针尖对麦芒的意气相争,料想,反清复明的大业交与这一盘散沙,如何能推翻康熙的统治,无疑是痴人说梦不切实际的空话罢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小宝并未仔细细听,只是忽然听到柳大洪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厉声道:“天地会这次救了我和师弟,徒弟,我们很承你们的情,可是大明天子的正统,却半点也错忽不得。陈总舵主,真命天子明明是朱五太子。永历天子乃是大明正统,天下皆知,你可不得胡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保朱五太子,决不是贪图什么荣华富贵。陈总舵主只要明白天命所归,向朱五太子尽忠,我们沐王府上下,尽归陈总舵主驱策,不敢有违”
    辰暮然只得道:“柳老爷子请息怒,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朱三太子好端端在台湾。台湾数十万军民,天地会十数弟兄,早已向朱三太子效忠。辰暮然本来来到京城,就是为了平息唐桂之争,见柳大洪不依不饶,面色不禁沉了下来。
    小宝自然知道,这朱三太子和朱五太子谁都做不得皇帝,康熙好好地做了六十年,他俩谁的份儿都没有。现如今又眼看着两派情势又渐趋剑拔弩张之事。无奈的叹了口气。
    辰暮然耳尖微动,他内力浑厚,自然听的清楚。心念一动,他专程来到北京,并不是和沐王府柳大洪等几个人吵架来的。更何况,闻此声他自然知道小宝等的定然不耐,一想到小宝出宫的时日并不多,两个人大半年来聚少离多,无暇联络。此时好不容易得空正在屋内等他,不宜久等。
    于是心念急转,安抚道:“古人言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何况我汉人多过鞑子百倍?鞑子势力虽大,我大汉子只须万众一心,何愁不能驱除胡虏,还我河山。柳老爷子,咱们大仇未报,岂可自己先起争执?为今之计,只有咱们同心合力,杀了吴三桂那厮,为沐老公爷报仇。之后到底正统在隆武,还是永历,倒时再忙细辩。柳老爷子,在此咱们击掌为盟,天下间的英雄,只要是谁能杀了吴三桂,大家都听他的号令!”
    须知,沐王府沐涧笙之父是被吴三桂手刃,沐王府上下出敌迎战,死在吴三桂手下不计其数。此定是不共戴天之仇,沐王府上下无不日夜想要杀死吴三桂,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汤,一听此话,自然立刻应允。
    在江湖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