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一点!」毓谨抓住他的手腕。
    「我没办法冷静!」哈勒玛大吼一声。「是兄弟的话就别拦著我!」
    「就因为是兄弟才要拦。」
    「滚开!」
    于是,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哈勒玛举刀就劈,因为知道毓谨绝对避得开。
    「小心?别伤了我的脸。」毓谨用折扇格开他,惊险地低嚷。
    他咬牙低咆:「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比划,宝龄被日月会的人抓走了,她正在等著我去救她。」
    「我知道你心里急,不过你这么冲动,可是救不了人的。」
    两人边打边你一言我一语。
    「你根本不懂!」
    毓谨翻了个白眼。「之前见过伊尔猛罕拚命的样子,现在又轮到你,说我真的不懂。」
    「不懂就让开!」
    见他还是冥顽不灵,毓谨索性不再闪避,站得直挺挺的让他砍算了。
    「啊——」哈勒玛的刀就这么硬生生的在半空中打住,他仰头狂啸。
    「叫完了吗?叫完了就来谈正事。」毓谨没好气地说,「不然你这么冲进去,可就打草惊蛇了。」
    想著毓谨的话,哈勒玛狂乱的情绪才逐渐冷静,胸口因喘气而剧烈起伏著。「只要确定她在白云观,你就不会阻止我?」
    「自然。」毓谨随口应允,反正先让他冷静下来再说。
    他深吸了口气,很快的写了封信,让人尽速交给负责监视白云观一举一动的保住,想办法打探出消息来。
    *****
    天色露出鱼肚白。
    远方传来几声鸡鸣,似远似近。
    高大魁梧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过山门外的牌楼,神情冷厉的黝黑脸庞,教初夏微凉的风都凝结了。
    山门从里面被打开来,两名白云观的小道士负责洒扫的工作,因为光线还有些昏暗不明,赫然瞅见矗立在不远处的庞大黑影时,还以为遇上了鬼魅,再被那双怒眼一瞪,不禁吓得软倒在地上。
    哈勒玛连看都没看一眼的越过他们面前,进了山门,而山门内又分为中、东、西三路,从保住口中得知,宝龄被关在位于西路后方的厢房内,只是房外有人看守,无法靠近,决定就由他来引出日月会的人,之后再乘机教人。
    「是……是人……」
    「好、好像是……」
    两名小道士先是面面相觎,然后才赶紧爬起身来。
    哈勒玛青色的袍摆随风扬起,那威凛强悍的步伐没有须臾的迟疑,仿佛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阻挡得了他。
    「施、施主请留步……」
    正在整理花木的道士见哈勒玛如入无人之境,想拦又被他骇人的气势给震慑得不敢靠近半步。
    「施主……还没到参拜的时辰……」
    「施、施主……」
    哈勒玛依旧直直地往前走,目光如炬地扫过众人,像是在说谁敢挡他的路,后果自理。
    「快去告诉住持!」
    道士们虽然不知道此人的身分来历,却也看得出绝非前来上香的信徒,于是争相走告。
    没过多久,哈勒玛忽地停步,怒焰般的眼神疾射向前方。
    「三爷?」习惯清晨练剑的赵永昌察觉到前头的骚动,一路寻来,乍见是哈勒玛,不禁有些困惑,接著面露警戒。「三爷为何来此?」
    哈勒玛傲然昂首,眼底有著讽刺。「那么日月会的人又为何在此?」
    「你……」赵永昌大吃一惊,反应也很快。
    「你究竟是谁?」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凭你们想要反清复明,简直是痴心妄想!」哈勒玛嘲弄地哼道。
    「报上名来。」赵永昌拔剑出鞘,将剑尖指向前。
    「本贝勒的福晋呢?」
    「你是……哈勒玛?」赵永昌脸色倏地刷白了。
    原来……三爷真正的身分就是「四大贝勒」中唯一他们还没见过的哈勒玛,难怪一直觉得他不像普通商人,自己真是愚蠢,当初居然还想找他帮忙杀狗皇帝,或许早在那时便泄漏了身分……
    *****
    「堂主!」十几名日月会的兄弟都赶来了。
    「既然知道本贝勒是谁,你们可以死得暝目了。」哈勒玛抽出反握在身后的刀,刀光凛冽。
    「大家小心!」赵永昌喊道。
    其它人立刻提剑应战。「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就可以断了狗皇帝一条手臂。」
    白云观的一些道士也加入战局,他们全都是为了对抗朝廷才出家当道士,好掩人耳目。
    哈勒玛冷嗤一声。「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全都一起上吧!」
    「杀了他!」
    十几把剑却比不上一把刀,只见刀影闪过,伴随著一声声惨叫……
    面对前方的敌人,哈勒玛毫不退却,鲜红的血喷在他的脸上、袍褂上,看起来就像是威风凛凛的战神,令人震慑。
    日月会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能把剑横在身前,慢慢往后退。
    他用力甩去刀上的鲜血,无视满地的尸体和哀嚎声,大步前进,脑后的发辫已经散开,随风飘扬。
    「我再问一遍,本贝勒的福晋呢?」
    *****
    「她在这儿!」
    就在这时,赵世芳硬是拖著因身体不适、行动缓慢的宝龄过来,她气恼地瞪著哈勒玛,被人欺骗的感受教她恼羞成怒。
    「想不到你就是哈勒玛,咱们全都上了你的当,你们这些满人,果然都是些奸诈狡猾之徒,一个个都是小人……」
    没有理会赵世芳的叫嚣,哈勒玛的眼里只有宝龄,很快地将她从头看到脚,想确定她是否古兀好无缺。
    「再忍耐一下,待会儿就可以回家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因为害怕她可能受到了伤害。
    宝龄也深深地望著他,虽然是在这么生死交关的时刻,她却没有哭,反而笑了,因为能再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比什么都来得欣慰。
    「你受伤了?」不过见他满身的血,还是让她心惊。
    「这不是我的……」他喉头像梗著东西。
    「那就好。」宝龄放心地笑了。
    赵世芳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马上把剑架在宝龄的脖子上。「不要再靠过来,否则我可能会不小心失手要了她的命。」
    「放开她!」
    哈勒玛大吼。
    「世芳,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赵永昌心生狐疑,因为哈勒玛不可能单枪匹马的来这儿教人,光他一个人就很难对付了,就怕还另有埋伏,决定先撤退再想其它办法。
    赵世芳不甘心地说:「现在是咱们占了上风,要是放弃这个机会,那就太可惜了,大哥要有点魄力。」
    「世芳……」
    「要我放了你的女人可以,只要你帮咱们做一件事。」赵世芳立功心切,当然要把握眼前的筹码。
    哈勒玛沉下脸,粗声问:「什么事?」
    「带咱们进宫杀了狗皇帝。」赵世芳看得出他很爱身边这个女人。「事成之后,就把她还给你。」
    闻言,哈勒玛定定地看著宝龄,不发一语,只是抽紧下颚,眼神痛苦而挣扎。
    忠诚和情爱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也无法比较,他更无法选择……
    「他不会答应的。」宝龄望进他的眼底,不需要言语,仿佛两人早已心灵相通,知道彼此的想法和心意。「贝勒爷不会为了我而让你们杀了皇上。」
    「除非他想眼睁睁地看著你死!」赵世芳把剑刃贴近她纤细的颈项,几乎要划出伤痕了。
    但宝龄对这个威胁一点都不害怕。「那么我宁可死,也不想看著我的贝勒爷,因为背叛了自己最在乎最忠心的主子而悔恨终生,还落了个大逆不道的罪名,那么我和他就算能在一起也不会幸福,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哈勒玛听了,他的心既痛……又欢喜,因为她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算没说出口,也能心领神会。
    这一刻,他不再惧怕她会受到伤害,或是死亡,因为他也会随后跟去,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单寂寞。
    不论是生还是死,他们都会在一起。
    赵世芳气炸了。「你……难道你真的不在意?他居然为了那狗皇帝也不愿救你?你就真的不怕死?」
    「我怕的,我也不想死,可是贝勒爷有他的责任,要他做出背叛的事比杀了他还要痛苦,我又于心何忍?只要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心里只有我,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宝龄回答她的话,漾著泪光的眼儿却是望著同样痴痴凝眸自己的男人,扬起唇角,柔柔地笑了。「那么……能为了所爱的人而死,我不怕的。」
    同样都是女人,赵世芳好妒忌这种超脱生死的感情。「那我就成全你们——」
    哈勒玛再度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逼得他们直后退,然后寒声说道:「若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先杀了你们。」
    见他当真不顾宝龄的死活,赵世芳终于知道怕了。
    赵永昌往前一步,扬声喝道:「我来挡著,你们快走!」
    话才说完,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陡地传来,他们几个人已经被侍卫们给团团包围住。
    「你们想走去哪里?」毓谨一袭琵琶襟袍褂,悠闲自得地踱了出来,让出俊美风流的笑容,睇著他们伤痕累累的狼狈模样,再瞥一眼被他们当人质的宝龄,扬了扬眉。
    「你们是束手就擒呢?也还是要再打一场?反正她不是我的女人,由我来奉陪,这样才叫公平,就算不小心伤了她,心疼的也不是我。」
    「大哥!」赵世芳这才明白兄长骂得对,她太天真了,她真的错了,都是她害死了这么多兄弟。
    赵永昌闭了下眼,丢下剑,其它人也跟进。
    「这才对,算你们还识时务,其实本贝勒也不想弄脏身上这套袍褂。」他笑叹口气。
    见大势已去,赵世芳一脸惨淡的移开架在宝龄脖子上的长剑,跟著兄长他们一起被押走了。
    「贝勒爷!」一待重获自由,宝龄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投进哈勒玛的怀抱,直到这时才嚎啕大哭,把心里的恐惧一并发泄出来。
    哈勒玛手上的刀滑落了,收紧臂弯,将她紧紧地簸住,这么温润,这么熟悉,这么真实,她真的安好无恙地在自己怀里了。
    「你一定吓坏了……都怪我,我该保护你的……」
    宝龄偎在他胸口摇著头。「我不怕的……只要心里想著贝勒爷,我就有了勇气,不再害怕了。」<br/